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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晉陽也是真的不清楚:“想必是翰林黨內的一些事吧,他不方便與我們說。眼下兩黨雖是合作,可到底不宜太過親近。匡之,你也要注意你的位置。” 此話倒是不錯。如今她和元朗身份特殊,個人的情感,不能強加于黨派的意志之上。 不遠處傳來一陣言笑聲。唐挽循聲望去,只見皇帝坐在同齡人中間,臉上再不見皇宮里的拘謹,反而多了幾分恣意灑脫。唐挽不禁也勾了唇角,也是時候,多培養些后來人了。 二月,貢院鐘聲敲響,會試又伴著一場大雪到來了。 密雪分天路,群才坐粉廊。唐挽裹緊身上的毛皮大氅,懷里抱著熱騰騰的火爐,在白雪覆蓋的貢院里緩步而行,身后是兩位陪考的翰林。當初她參加會試時,與貢院無緣。沒想到今日竟以這樣的方式重臨舊地。 考試的號房有一面墻是空的,為了方便監考。號房里雖然設有火爐,可耐不住寒風呼嘯,學生們各個都在發抖。唐挽眼看著一個學生怕硯臺結冰,將硯臺放在懷中暖著,一時心下唏噓。 “給每個號間再加個爐子,每人多添一條毯子。”唐挽吩咐道。 旁邊一個翰林說道:“啟稟閣老,所謂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這樣的天氣,也不失為一種考驗啊。” 唐挽頓住腳步,側頭看他,唇邊一絲笑意:“鄭翰林,是吧?” “是下官。”鄭翰林自覺剛才那番話說得頗有水平,見唐挽果然注意到了自己,心中亦升起一絲雀躍。翰林院是個清苦衙門,誰都不愿久呆。能讓唐閣老記住自己,日后高升也就有指望了。 “鄭翰林的典故倒是用得好。”唐挽轉向左右,吩咐道,“給鄭翰林拿一把椅子來,就放這兒。學生們考多久,他就陪著坐多久。” 鄭翰林臉色一白,驚訝地看向唐挽。唐挽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天將降大任于你。扛過去,都是考驗。” “唐閣老……下官年紀大了,經不起這樣折騰啊,唐閣老!” 唐挽卻不再理他,帶著左右大步而去。 三月,殿試。 青衣黑帽的學生們排著長隊,由皇宮北門魚貫而入。過金水橋,進乾清宮。唐挽站在文淵閣高聳的閣樓上,只希望這一科,能多出幾個朝廷棟梁。 殿試的名次排出來了。翰林們捧著玉冊來到唐挽面前,請她做最后的裁奪。唐挽看著一甲三人的名單,略一思忖,抬手將第一和第三的名牌調了個。 金策玉封,昭告天下。 狀元,福建云城,劉世友;榜眼,浙江定海,詹盛鈞;探花,山西汾姚,沈卿彥。 鑼鼓聲又起,大紅綢緞加身。一甲三人各騎一匹雪蹄馬,游遍京城,最終來到瓊林苑領宴。新科士子們方才落座,卻聽宦官高聲呼道:“皇上駕到!” 皇帝竟從內殿中走了出來,這可是從未有過的殊榮。 士子們急忙躬身行禮。明黃的袍角一閃,皇帝已在一甲三人面前站定了。 “朕要敬你們一杯,”年輕的皇帝神采飛揚,“你們是天下讀書人的榜樣,未來也會是大庸的肱骨。希望你們能不負所學,緊緊圍繞內閣,為我大庸的中興再添力量!” “謹遵陛下圣諭!” 眾人紛紛舉起酒杯。沈卿彥站在最前面,聽皇帝的聲音,莫名有一種熟悉之感。他趁著舉杯的機會抬眼看去,正對上皇帝的目光,一口酒卡在喉嚨里,劇烈地咳嗽起來。 “御前失儀,大膽!”一旁太監喝道。 皇帝抬手一止,笑道:“愛卿是太激動了。”說著,竟還拍了拍沈卿彥的后背。沈卿彥臉憋得通紅,疊聲道:“臣失儀,臣有罪!” 誰能想到幾次與他清談的“唐兄”,居然就是當今皇上呢! 被嚇到的不僅是沈卿彥一人,他身邊的詹盛鈞也跟著白了臉色。怪不得那時說什么金榜題名時就能再見,原來……他是皇上。 皇帝止不住唇邊的笑意,轉頭對身邊的緋衣官員說道:“唐閣老,可有什么要說的?” 沈卿彥這一回終于認了出來。這就是皇帝的老師,也是他們這一科所有進士的座師。內閣大學士,東閣黨黨首,唐挽。 沈卿彥這個悔啊,感覺自己錯過的機會,都夠女媧補天了。 唐挽面容端和沉靜。她的目光掃過新科進士們,又回想起當初自己領宴時,吃不飽的無奈。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高聲道: “吃飯!” 第190章 晨會結束后, 眾閣老各自收拾了東西, 陸續離開。唐挽忙著處理幾份公文。待她結束時,屋里的人都走光了。 忽聽西北角傳來一聲響動。唐挽循聲望去, 就見元朗仍坐在他的桌前。陽光從他身后照進來, 給他的身影鑲上一道金邊。 唐挽發覺,她好像已經許久未曾與元朗好好說一回話了。 他低頭凝視著手中的奏折,雙眉微蹙,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也不知是什么事讓他這般費神。唐挽倚著門站了一會兒, 終是不忍心打擾,于是悄悄轉身, 向外走去。 “一句話都不說, 便要走了?”元朗的聲音傳來。 “你知道我在啊,”唐挽緩步走向他, 道, “忙什么呢?” “一些小事,算不得棘手,只是瑣碎。”元朗迅速合上折子,壓在身側那一摞奏折當中。唐挽覺得,他似乎并不想讓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