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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個居于深宮的婦人。從王府一個妾室,到側妃,再到太后,不過是憑著一腔孤勇和幾分聰明。她不像這些飽讀詩書的朝臣,動輒以古鑒今,引經據典。她不懂他們,也不知該如何駕馭他們。 可眼前這個人,卻與一般的朝臣不同。劉太后突然想起那個晦暗的黎明,唐挽從乾清宮通天的臺階上走下來,在自己耳邊說出那三個字。 “沒事了。” 這一次,自己還能依靠她么? 劉太后籠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緊,握住那封被她藏起來的奏疏。奏疏由紅綢包封。如此規制,只用于宗室內遞的請安折子。 然而這并不是一封請安折子。而是當年由督察院僉都御史蘇榭所寫的,參奏內閣大臣唐挽與太后有私情的奏表! 如今蘇榭已然身死名滅,可這封奏表竟然留存了下來,還落在了宗室的手中,成了他們脅迫太后的工具。 劉氏不禁苦笑。即便她貴為太后,也不過是個寡婦。親戚們一盆臟水,便足以讓她抬不起頭來。 不過宗親們也不該太小看了她。她若真是個任人拿捏的,又如何能坐上這太后之位? 殿內一片靜默。劉太后不張口,唐挽也不催促,只是垂手立在一邊。劉太后望著沉默的唐挽,便覺心頭升起一陣異樣的情緒,歡喜又落寞。這感覺她已經許久未曾有過了。上一回是什么時候來著?哦,好像是在王府的書房里,裕王牽起她的手。 劉氏想,這奏表里所說的罪名,她也不是完全無辜的。 “唐閣老,”太后柔聲喚道,“本宮想撤了珠簾,回到后宮。你意下如何?” 唐挽躬身道:“如此可蕩平朝野非議,保全皇上和太后的清名,自然是好。” 太后點點頭。謝儀那份奏表,已經將她逼到了墻角。她若再不有所表示,恐怕這意圖干政的帽子,就摘不下來了。 更何況宗室仍在苦苦相逼。她還不如退居后宮,求個清凈。 劉太后又說道:“本宮不再聽政。手中這支朱批的御筆,請唐閣老代為掌管。” 唐挽急忙掀袍下跪:“太后,使不得。御筆朱批是皇帝大權,臣不敢受。” 她跪伏于地,垂著雙眸,瑩白的手指深深陷入紅絲毯中。只聽座上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繼而眼前便出現了一雙玉手。唐挽哪敢讓太后攙扶,便借勢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 劉太后看著那人與自己拉開的距離,不禁有些失落。失落也只是一瞬,她還記得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要說什么。 “你若不受,難道要本宮再把它交給司禮監嗎?”太后道。 “太后……”唐挽低著頭,“臣,定不負太后囑托。” 劉太后微微轉頭,便有宮人捧著托盤上前。托盤上穩穩地放著御筆和大印。唐挽緩緩伸出手,將這兩樣象征著至高皇權的器物,一一收入囊中。 她的心在跳,敲得耳膜咚咚地響。御筆在手,從此內閣的票擬,再也不用受制于后宮。 “唐閣老,莫要辜負本宮的信任。”劉太后的聲音傳來。 唐挽定了心神,低身道:“太后放心。” 這一聲“放心”,便是劉太后想要的結果。 太后壓低了聲音,說道:“這御筆,謝閣老剛剛也來找本宮討要。此事之后,內閣里的局面,也該變一變了。” 唐挽眸色一凜,果然此事之后,太后已容不得元朗了。 可朱批御筆已在她手中。從此前朝后宮,還有誰能再逼迫于她? 過去了。那些隱忍而壓抑的日子,終于過去了。 唐挽低眉,道:“臣明白。” 建成三年五月,太后發下懿旨,乾清宮御座后撤去珠簾,不再聽政;御筆批紅大權交內閣閣老唐挽代掌。 這是內閣首次將票擬權和批紅權同時握在手中,便是大庸歷史上第一個“集權內閣”。 懿旨發下,滿朝皆驚。太后在這個時候選擇放權,暗含的意義只有一個:宗室已經失去了他們最后的庇佑。 六月,郭懷仁毀堤案告破,又牽連出鎮國將軍朱貴兼并民田、私扣關稅的案中案。然而此事已持續了二十年,許多文檔都已合法,找不到原檔來推翻。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工部左侍郎孫釗從承郡帶回了一個姓周的人證。他的手里,尚存有被侵占的私田地契。 認證物證俱全,案子便立得住了。事涉宗室,內閣責令刑部并大理寺徹查。 這個案子還沒結束,六月末,督察院御史上疏,參奏敏郡王私自圈地、謀殺朝臣,致使至和年間江南建區的國策流產。這案子實在太過陳舊,年號都改了兩回了,為何拖到今天才上奏?眾人再一琢磨,立時就明白過來。當初主導江南建區的督察使,不正是當今的謝儀謝閣老嗎?這謀殺朝臣的罪名……查,定要仔仔細細地查! 這兩個案子合為一處,并交大理寺審理。突然之間就好像打開了一個閘口,無數個舉報宗室侵占私田、偷食國庫的奏表,從四面八方而來。 李端意、趙公明、蘇閔行等至和一朝大臣的奏疏,又被從犄角旮旯里翻了出來。這些老臣許多已經致仕還鄉,他們的參奏已經失去了時效。內閣一一發下文函,征詢是否要繼續上表。老臣們的回復竟是空前的統一:堅持上奏。他們不顧已經佝僂的身體,帶上封存了十幾年的證據,坐上馬車,趕奔京城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