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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不良臣[科舉]在線閱讀 - 第18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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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圭笑著搖搖頭,道:“還不是跟著你那師兄走了。我給她挑了那么些個家世好的,她都不要,非要跟著那個浪子。”

    原來如此。唐挽心中的猜想,原也是這樣。這么說來,翊兒應當是師兄的兒子沒錯了。

    唐挽和她師兄之間的關系,說起來也有些復雜。當初唐挽考童生的時候,仍是女子的戶籍,無法參考。是老師托人去衙門運作,將她的戶籍與師兄的做了調換。所以現在,唐挽就是趙政,趙政也就是唐挽。

    唐挽用趙政的戶籍參加科舉,趙政因此而失去了科舉的機會。雖然師兄并不在意,可唐挽心中一直存著一份愧疚,總覺得是自己搶了師兄的前程。如今,替師兄養兒子,倒像是另一種償還了。

    嗯,不虧。

    唐挽正想著,白圭說道:“今天閆鳳儀上了一份奏疏,圣上大加贊揚,甚至還讓翰林院謄寫下來,發到了各部學習。我看那文章行文措辭,倒是很像你啊。”

    白圭的眼神銳利,抬眸看了唐挽一眼,便好像將她看穿了。

    唐挽也不避諱,說道:“正是出自我手。”

    白圭眉頭微蹙,道:“你既然已入了徐黨,如何還與閆鳳儀獻策?匡之,不要陷得太深。”

    唐挽坦然一笑,眸中盈盈有光,道:“白伯伯,您一直讓我逃,可我怎么逃得掉。身在這龍虎局,哪能只想著全身而退呢。放手折騰一把,或許還有生機。”

    白圭望著她,生得如臉譜一般嚴肅的臉上緩緩展開一個微笑,嘆道:“你和你父親可真像。”

    唐挽怔了怔,怎么好像今天,每個人都想起了她父親?

    兩人又聊了些家常,唐挽便起身告辭。白圭送走唐挽,將書房門關上。轉身來到桌前,將那錦盒打開,臉上是從未出現過的緊張神色。

    錦盒里只放著一封信,和一把鑰匙。

    白圭先將鑰匙收好,再來讀信。信的內容不算長,但他卻反反復復讀了許多遍。末了,他從書桌底下抽出一個銅盆,就著火芯將信紙點燃,丟進盆中。

    火光照亮了他的臉。他仿佛一瞬間蒼老了下來。遍布滄桑的臉上,已是一片淚痕。

    唐挽離開了白圭,便往閆府復命。從首輔的書房出來,找了個下人一問,得知閆鳳儀并不在府中。唐挽想了想,便知去哪兒尋他。

    閆家在京城郊外有一處莊子,是閆鳳儀慣常散心的去處。唐挽曾跟著他來過一回。此時已是秋末冬初,地里的莊稼都收割完了,發黃的麥稈直愣愣地戳在泥里,綿延幾十畝,放眼望去,真有中蕭瑟悲涼之感。

    莊子里的長工們還在地里勞作。唐挽和閆鳳儀順著隴頭漫漫地走,干活的見了他們,喚一聲“公子好”,閆鳳儀便點頭應了。也不像是對著官員們那么倨傲。

    “首輔大人是不同意奏疏上的內容嗎?”唐挽問。

    閆鳳儀搖了搖頭:“我做什么他都不會同意。在他心里,我就是個紈绔二世祖,不給他惹麻煩就好。”

    這話帶著情緒。唐挽卻很理智,問道:“可能會惹什么麻煩?”

    “能惹什么麻煩。朝廷現在窮成那樣,無非就是開源節流兩種辦法。皇帝的花銷哪里能少?只能開源,”閆鳳儀道,“在江南規劃桑蠶和絲綢的專區,一兩絲能換十斗米,百姓生計不愁。現在每年產絲綢三十萬匹,改稻為桑之后,每年可增產二十萬匹。賣給外國客商,每年能增加收入近百萬。國庫之憂可解。”

    而對閆鳳儀來說,這也是一番響當當的政績。這件事做成了,他在朝廷中的分量,自然會與今日不同。

    父親老了。曾經追隨的那些門生故舊,開始有了分裂的跡象。閆黨需要一個新的首領,將滿朝的力量重新凝聚在一起。這個人只能是他。

    “況且這項政策,連陛下都大加贊揚。”閆鳳儀一聲喟嘆,好像要將胸中郁結之氣悉數倒出,“父親老了,再無銳意進取的精神了。該給他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養養老。”

    唐挽的心猛地一沉。不知道為什么,她對座上那位君主,總是懷疑多余信任,鄙夷甚于崇敬。她與尋常的讀書人不同,三綱五常在她這兒,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她從小就被培養著質疑老師,質疑師兄,質疑書本。如今,她也在質疑著君父。

    “或許真有什么我們沒想到的。”唐挽凝眉,“青梧,不急,再想想。”

    閆鳳儀卻已經是箭在弦上,熱血沖得他耳膜轟隆隆地響。他等了太久,才等來這樣一個好機會。現在政策在他手中,唐挽在他身邊,又得到了皇帝的支持。他沒理由不去放手一搏。

    “匡之,”閆鳳儀握住唐挽的手,“你信我。此事一成,你便跟著我入內閣!將來我為首輔,你為次輔。我們兩人攜手,做出一番事來。”

    他的手掌很燙,令人不舒服。唐挽抽出手來,又覺得他那雙手空空蕩蕩,有點可憐,便拍了拍他的手臂,道:“青梧,行事要謹慎。有意外發生,一定找首輔大人商量。”

    到底是親生父子,閆首輔總能保著他。只要閆鳳儀不倒,那政令就不會作廢。唐挽在意的不是這一時一地的得失,她是擔心這次改制不成,反而讓朝廷陷入更深的泥潭。

    此政令一處,在朝中引起極大的反響。以前但凡要做出一點點變更,兩黨之間都要吵得不可開交。這一次卻不同,不論閆黨、徐黨,亦或是朝中無黨派的清流,都對這一次江浙建區產生了極濃厚的興趣。人人都意識到,這將是一條拯救朝廷的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