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閆蘸閉著眼睛想著,沒發(fā)現(xiàn)大牢門前又站了一個人。 一道陰影籠罩在閆蘸的臉上。他睜開眼睛,就看見牢房外那雙漂亮的黑錦短靴,一看就是京城如意坊的手藝。來人將頭上兜帽摘下,對閆蘸微微一笑:“閆管家,此處可還住得慣?” 閆蘸愣了愣:“閆讓?你……你怎么會在這兒?” 閆讓一向是不離閆鳳儀的左右。如今閆讓在此,莫非…… 閆蘸止不住朝甬道盡頭張望。閆讓卻笑了,道:“您別瞧了,就只有我一個人。” 知道閆鳳儀沒來,閆蘸先松了口氣。自從這位小公子掌家之后,他們這些老奴的日子就不像以前那么舒服了。閆蘸可不想留把柄在他手上。 閆讓也不說話,只是笑眉笑眼地看著閆蘸,看得他渾身不自在。閆讓進府的時候不過八九歲的年紀(jì),一同進府的一共六個小孩,都在公子的書房伺候。這么多年過去,當(dāng)初一同進府的小孩們或走或貶,只有他獨得公子的信任。閆蘸一直不太喜歡這個年輕人,也說不清為什么,就是不喜歡他身上那股勁兒,和那張永遠(yuǎn)也挑不出毛病的笑臉。 閆蘸到底是老管家,雖然現(xiàn)在境況窘迫,架子還是要端著,道:“你不在京城伺候,來這兒做什么?” 閆讓道:“公子讓我問您一句話。” 閆蘸蹙眉:“什么了不得的話,非讓你追到這兒來?” 閆讓微微低了身子,問道:“公子讓我問您,西跨院里的東西呢?” 閆蘸的雙眼驟然睜大。西跨院是府中禁地,十六年未曾開啟。那里面,藏著閆家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們進去了?” 閆讓一笑,道:“這府里還有公子進不了的地方嗎?” “混賬!”閆蘸豁然起身,雙手扒著欄桿,“你們竟然敢違抗家主的命令!” 閆讓瞇起眼睛,道:“誰是你的家主?那個病入膏肓、勉強吊著一口氣的閆炳章?” “你!你竟敢直呼老爺名諱!叛逆!叛逆的奴才!”閆蘸怒吼道。 閆讓笑道:“你才是奴才。還是個認(rèn)不清形勢的蠢奴才。” 閆蘸恨不能穿出這牢房,活撕了眼前口吐狂言的小子。以前怎么沒看出來,府里竟然養(yǎng)了這樣一條惡狼! “你也不用這樣惡狠狠地看著我,我也不在乎。左右我今天是做不了好人了。”閆讓道。 閆蘸蹙眉:“你要怎樣?” 閆讓道:“公子說了,要不到答案,他也不想再見到你了。” “你敢!”閆蘸露出最猙獰的面色,冷汗卻已經(jīng)沾濕了后背的衣裳。 閆讓好笑地看著他:“我知道你給閆鐸寫了信。不過我在此處,他在京城。你猜是他救人的手快,還是我殺人的刀快?” 閆蘸面色慘白,嘶啞著聲音道:“我為閆家效力二十年,你才幾年!你憑什么!” “這都什么時候了,還跟我論資排輩。”閆讓第一次收了笑容,微微皺眉。他不笑的時候,神情中便顯出一絲陰狠,“西跨院為什么是空的,里面的東西到底去了哪兒?” 閆蘸的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來。他緊緊盯著閆讓的雙眼,試圖從中看到一些青澀和游移。但是沒有,這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沒有顯露出絲毫的破綻,沉著得就像一個久經(jīng)廝殺的老手。 閆蘸突然在想,如果自己不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這個年輕人真的會動手殺人。 可他不能死,他還要去救他的兒子。 “京郊,云間觀。”閆蘸終于敗下陣來,顫抖著雙唇說道,“公子要找的東西,都在那兒。” 閆讓的臉上又恢復(fù)了笑容。他又看了閆蘸一會兒,似乎能從對方的表情中辨別真?zhèn)巍7路鸬玫搅怂胍拇鸢福Z讓利落地轉(zhuǎn)過身,朝大牢外走去。 “小閣老救我!”閆蘸對著閆讓的背影喚道。閆蘸已經(jīng)泄露了家主的秘密,往后他在閆府,就只有依靠閆鳳儀了。 閆讓聞聲停下腳步,頓了頓,道:“自然,你是最忠心的奴才。”言罷,他將兜帽戴上,大步離開了。 次日天明,府衙傳出消息,閆蘸于昨夜在牢中自盡。 消息傳來的時候,唐挽正與合魚坐在后院棗樹下,等著喝凌霄親手煮的茶。 “可知道是怎么死的?”唐挽問道。 通傳的小廝說道:“說是上吊。一根粗麻繩,勒死了。” 大牢里怎么會有粗麻繩。唐挽冷笑一聲:“好快的刀。可惜啊。” 可惜不能光明正大給他定罪。 凌霄微微一笑,道:“這不正是你計劃中最好的結(jié)果么。” 的確,閆蘸不可能被定罪。他圍攻縣衙,罪同謀反,這可不是個小罪名,定會牽連京城。所以小閣老只有兩條路,要么逆風(fēng)翻盤,殺唐挽保閆蘸;要么就干脆順了唐挽,在過堂前殺了閆蘸。 那一日唐挽命雙瑞去京城,面見閆鳳儀,呈上十顆夜明珠和一封書信。信中她將銅冶閆家如何圈占良田、橫行鄉(xiāng)里、驅(qū)逐百姓之事一一詳稟,對于閆志高即將拔擢進京之事,只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唐挽在信中寫道,那十顆夜明珠是閆志高進獻的生辰賀禮。看似是光耀明堂的寶物,其實是腐蝕閆家基業(yè)的毒瘤。信的最后,唐挽問閆鳳儀,究竟是希望她做一個會進獻寶物的諂臣,還是做一把可以剜除毒瘤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