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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挽拱了拱手算是還禮,道:“老人家,勞煩您給打一把長命鎖。” “好說,好說,請公子和夫人挑個樣子吧。” 鎖作祥云形狀,正面刻五福捧壽圖,寓意多福多壽、萬年綿長,背面刻“福壽長寧”四個字。兩人選好了樣子,交給匠人,匠人問道:“可給孩子取好名字了?可以一并刻在上面,更講究些。” “夫人可有什么想法?”唐挽問。 凌霄極嫻淑地一笑:“還是聽老爺的。” 唐挽一拍巴掌,這個她還真有準備。 上回元朗來的時候,在唐挽的墻壁上題了一首詩,其中有一句“大鵬一夜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唐挽十分喜歡。這一句本是自《逍遙游》“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一句化用而來。后來兩人在信中談起這首詩,唐挽說,若將這一句濃縮成一個字,應當是個“翊”字。元朗也覺得頗為合適,開玩笑道,將來如果有了孩子,便以此字為名。 唐挽心想,如今我先有了孩子,那這個字就歸我了吧。可不帶生氣的啊。 “夫人看,這個翊字如何?”唐挽說著,手指沾了點茶水,在臺面的氈布上寫了出來。 “唐翊,好名字。”凌霄一喜,復又一憂,道,“可如果是個女兒該怎么辦呢,這字會不會太大了,我怕女孩子當不起。” 唐挽一怔:“女兒當有什么不同嗎?” 唐挽五歲之前的閨名本是一個“婉”字,后來被老師改作“挽”。她覺得改得極好,不明白為什么當初父親不給她這個字。 凌霄望著她,抿唇一笑,道:“你說得對,原不該有什么不同。我們這樣的父母,原也不該糾結這些。不論是男是女,就叫唐翊吧。” 唐挽心里很歡喜。她仔細咂摸著“唐翊”二字,覺得實在是再好不過了。她忽然很期待這個孩子的降臨,期待中又夾雜著一絲忐忑不安。唐挽一把抓住凌霄的手:“我好像找到點當爹的感覺了。” 凌霄噗嗤一笑,道:“你是不是失血過多了,一會兒買只雞給你補補。” 集市里的熱鬧通過延展的路感染著小城的每一個角落,就連平素空曠的縣衙門前,都比往日里多了許多行人。 孫來旺剛剛從石礦那里視察回來。花山石火了,惦記的人就多了,他的工作量也比往日重了許多。這些日子山上戒嚴,嚴查私自開礦,他沒白天沒黑夜地忙,好容易趕上中秋,打算早點撂了腰牌回家過節。 他換下官服,剛走出縣衙大門,迎面遇上了崔三娘。 崔三娘胳膊上挎著一個竹筐,遠遠迎上來,低身見禮:“孫主簿好。” 孫來旺便也停下腳步,到:“是三娘啊。” 自從崔三娘主動向他討了管理山林的工作以來,林子里井然有序,再沒讓孫來旺cao過心。他對這小女子也有幾分另眼相待。 崔三娘從籃子里拿出一個油紙包,第給孫來旺,道:“這是我自己打的月餅,過節了也沒什么可送給您的,您拿著嘗嘗吧。” “哎喲,這怎么好意思,你快別這么客氣。”孫來旺推拒著,可崔三娘很是堅決,已將那油紙包塞進了他懷中。 “這一年多蒙您照料了,您別跟我客氣。”她說著,又從籃子里拿出另外一個油紙包,比給孫來旺的那個大,包裹得也更精致些,“這個,勞煩您幫我送給知縣大人吧。” 孫來旺卻沒有發現這兩個紙包間的差別,笑道:“你可真是周到啊。” 此時一輛馬車緩緩而來,在縣衙門前停下。孫來旺笑道:“正巧,大人回來了,你何不親自給他?” 崔三娘耳朵嗡的一聲,還沒來得及做什么反應,就見車簾一挑,唐挽已經走下來了。 “大人!”孫來旺拱手。 “還沒回去呢,”唐挽道,“這一陣你可辛苦了。” “這就回去了,”孫來旺一笑,側了側身子,“三娘給您送月餅來了。” 他說完,與唐挽行了一禮,轉過身便走了。 崔三娘抬起頭,正對上唐挽如澄湖的雙眼,霎時紅霞飛上面頰。手中的油紙包往前送了送,小聲道:“這是奴家自己做的月餅,請大人不要嫌棄。” 唐挽伸手接過,柔聲道:“多謝,讓你費心了。” 崔三娘鼓起勇氣,抬頭望了唐挽一眼。這一眼如春風化雨,正被挑簾而出的凌霄看了個正著。 凌霄眉毛一挑,心道,還真是走到哪兒都有躲不開的桃花債。 崔三娘此時滿眼都是唐挽,心中無盡的甜蜜。忽然一個女子的聲音憑空而來:“相公,來扶我。” 崔三娘循聲望去,就見馬車上緩步走下一個女子,容光灼灼艷壓三月桃花,一身的富貴雍容之氣。她一手扶著隆起的肚子,另一只手正搭在唐挽的手臂上。 凌霄的眼風掃過崔三娘,不著痕跡地挑了挑銳利的眉鋒,腳步未停,直入府中而去。唐挽攙扶著她,一并入內去了。 崔三娘面色慘白,貝齒咬著下唇,直咬出血來。原來那些傳聞都是真的,原來知縣大人早有良配,原來果真是自己青情思錯付了。 她趕在眼淚掉下來之前,轉身倉皇而去。 一直坐在門房里看戲的沈玥微微嘆了口氣。他這些年上了歲數,最喜歡看小兒女甜打情罵俏甜甜蜜蜜,最看不得姑娘少年傷心落淚。他轉頭看看院子里漸行漸遠的那一對伉儷,再看看門外崔三娘的背影,嘆一句,有人歡喜有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