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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在無聲地告訴她:酒里無毒。 唐挽接過酒杯,看向李義,道:“臨死之前還有一事,想請大人賜教。” “講。” 唐挽沉聲道:“至和元年,玄武門前,到底發生了什么?” 至和元年的玄武門。是李義今生都不會再提及的往事。 可今天唐挽問了。一個臨死之人的最后一問。 “你為什么會問這個?”李義心下奇怪。以唐挽的年齡,至和元年時她不過一個幼童,因何會對當年的事好奇? “盧焯并非死于大火。”唐挽道,“藺如是親口告訴我,盧焯是從玄武門上跳下去的。他的死一定和玄武門有關。” 提到盧焯,玄機霎時面無血色,也轉身望向李義。 李義握緊雙拳,道:“我不知道。” “你是盧焯最得意的學生,你總該知道點什么,”唐挽起身近前一步,“那天你在哪兒?可是在玄武門前?” 李義舔了舔干澀的嘴唇:“我不記得了。” “你和盧焯在一起。”唐挽這話并不是一句疑問,而是陳述。李義的呼吸一窒,便已泄露了心中的想法。 玄機整個人都在顫抖。原來父親的死,尚有隱情……她望著李義,眼中盡是絕望。可惜啊,已經來不及了。 “夠了!”李義拍案而起,緊盯著唐挽,道,“這杯酒毒發身亡有半柱香的時間。你想知道,喝了它,我讓你死得明白。” “說話算話。”唐挽目光如炬,抬起酒杯。 第36章 杯子放到唇邊, 帶著沁沁涼意。 突然門外傳來沓雜的腳步聲, 繼而“砰”的一聲大門被踢開,幾個官兵率先沖進來, 其中一人高聲道:“大人!在這兒!” 下一刻, 白圭一身緋色朝服,跨步而入。 唐挽知道白圭會來,卻沒想到正卡在這個節骨眼上。即將到手的答案就這么泡湯了,她心中不免有些遺憾, 緩緩放下了酒杯。李義見到白圭,驚得猛然站起身, 眸中閃著如困獸般狠厲的光。 “李知府深夜在此, 是在做什么呢?”白圭問。 李義到底是見慣了大風浪的人,轉瞬便恢復了神色, 上前一步, 道:“稟大人。下官發現唐同知有貪墨之實,正在審問她。已經問出她贓款藏匿的地點,就在這道觀中。” “哈,那倒是有勞李知府了,”白圭笑了,“汪同知, 怎么知府大人所說, 與你說的不一樣呢?” 汪世棟一直藏在人群后面。他是怎么也沒有料到, 竟要和李義當面對質。 方才深夜里傳來官兵圍困府衙的消息, 汪世棟便知是白圭要殺人了。正發愁如何保命才好, 便得雙瑞深夜扣門,帶來唐挽的口信。 自保為上……汪世棟看著唐挽送來的那一卷賬冊,立時便有了主意。 汪世棟趕到府衙的時候,官兵已將庫房翻了個底朝天,卻什么都沒有搜到。只在李義的書房中找到杭州送來的貢茶二兩。汪世棟自覺趕上了好時機,忙向白圭獻上賬冊,揭發李義貪污。 白圭怒不可遏,責令官兵捉拿李義。可李義究竟在哪兒?誰也不知道。 于是白圭下令搜城。一行人剛出了府衙,就遇見了唐挽的空轎子。問轎夫唐挽何在,答曰人在聽風觀。 汪世棟一拍腦門:“李義必然也在聽風觀內!那個玄機道長是他的姘頭,所得錢財一定也藏在道觀之中!” 眼下,李義果然在此,可汪世棟真的見著他,卻再也不敢說一句話。 “汪同知,”白圭又在喚他,“你可愿指認李義的貪污之罪?” 汪世棟的額頭已滲出汗來。眼下這境況,他已猜到李義是要殺唐挽來頂罪。自己這一出,其實是壞了李義的大計。汪世棟知道自己做了唐挽的棋子。可已經騎虎難下。 汪世棟對上李義陰狠的目光。如果現在反口,李義不死,自己肯定撈不到好下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大人,下官愿指認李義!請大人仔細搜查這間道觀,必能搜到罪證!” “你……”李義急走了兩步,面露猙獰之色。突然他停住腳步,目眥盡裂,五官都扭曲在一起,活像一只惡鬼。眾官兵立刻將白圭等人擋在身后。李義的臉色卻愈發不對勁,他張了張嘴,突然噴出一口黑血。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轉過頭來,朝唐挽和玄機所站的方向迫進幾步,神情猙獰如厲鬼。玄機又驚又懼,驚呼一聲,唐挽立即上前一步,抬臂將她護在身后。 李義卻再也到不了近前了。他手撐著桌子,勉強撐著身體,印堂已現出青黑色。他直直看向玄機,眸中盡是憤怒和不可置信。在他那雙鷹目的注視下,再強大的人也會生出畏懼。 可玄機卻笑了。她躲在唐挽背后,露出了一個最燦爛的笑容,似池魚入水,如花木逢春。 李義倒在地上,抽搐幾下,再也沒了動靜。 桌面上,那個白瓷茶盞在燈火下發著幽幽的光。 一切都發生得太過迅速。蘇州知府李義,就這么死在了眾人面前。 “大人您看!李義這是畏罪自盡!”汪世棟高聲叫道。 白圭下令道:“封鎖這間屋子,好好檢查一番!” “是!”幾個帶兵的首領領命走入房中。 白圭看向唐挽和玄機,吩咐道:“將他們二人分別收押。” 唐挽和玄機畢竟是最后見過李義的人,一番審訊不可避免。這些程序唐挽清楚,玄機卻不知道。她緊緊握著唐挽的袖子,露出驚慌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