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聲音漸漸淡去，沈華瓊才開口，問話的姿態(tài)咄咄逼人：“你和易知秋是什么關(guān)系。”

    “戀人。”

    話一出口，旁聽席立即傳來sao動，法官尖刀一般的目光掃過那些人，頓時讓他們閉緊嘴巴。

    “你和顧汪洋的關(guān)系呢？”

    “養(yǎng)父子。”

    “除此之外呢？”

    “沒有。”

    沈華瓊臉上揚(yáng)起一縷笑意，像是撬開了第一道缺口：“據(jù)我所知，你十二歲那年，顧汪洋收養(yǎng)了你，從那天開始，他對你的衣食住行無不上心，讓你讀最好的學(xué)校，穿最貴的衣服，從來沒有在物質(zhì)上虧待過你，對么？”

    婁牧之死死盯住他，鼻腔中吐出一個字：“嗯。”

    沈華瓊從桌子上拿出很多張榮譽(yù)證書，舉起來，面對法官：“這是顧汪洋生平所獲得的榮譽(yù)，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警察法》第三十一條，人民警察個人或者集體在工作中表現(xiàn)突出，有顯著成績和特殊貢獻(xiàn)的，給予獎勵，顧汪洋任職警察的二十三年期間，他多次獲得優(yōu)秀個人，杰出工作者的稱號，這足以說明他的優(yōu)秀。”

    強(qiáng)烈的反胃感頂?shù)搅撕韲担瑠淠林p手死死掐住桌面，他想大笑，還想吐。

    “反對，”程舟再次站起身：“這些事情與本案無關(guān)。”

    法官淡漠地看了程舟一眼：“反對無效，”對沈瓊?cè)A說：“請繼續(xù)。”

    沈華瓊臉上帶著倨傲的微笑，他看著婁牧之，問：“這么優(yōu)秀的一個人，你長時間和他生活在一起，你的感情在不知不覺中發(fā)生了變化，你們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所以你愛上了他。”

    “你胡說！”婁牧之咬牙切齒：“我沒有！”

    “你說顧汪洋侵犯你，但是在警方提供的資料中，根本找不到你說的錄像帶，原因只有一個，你撒謊，”沈華瓊加快了語速：“其實顧汪洋和你才是情侶，你們的關(guān)系早就不是養(yǎng)父子這么簡單，只是你后來變心，喜歡上了易知秋，顧汪洋糾纏你，所以易知秋幫你殺了他！”

    婁牧之一聲暴喝：“沒有！”

    “媽的，混蛋！”易知秋握拳狠狠砸向鐵欄：“你他媽說什么？”

    鐵欄內(nèi)的兩名法警迅速扭過易知秋的手腕，將他死死地摁在鐵欄上。

    眼看婁牧之就要撲過去。

    “婁牧之，”程舟立馬上前，抓住婁牧之的肩膀：“冷靜點！”

    “反對，”程舟轉(zhuǎn)過來，厲聲說：“反對對方歪曲事實！”

    旁聽席傳來一陣噓吁，現(xiàn)場陷入了失控。

    “殺人犯！”人群中的林夕瑜激動站起身，赤紅著一雙眼，惡狠狠地罵：“你們都是殺人犯！”

    庭上頓時充斥著叫罵和嚷嚷聲，林夕瑜情緒激動，她把這輩子想到最難聽的話一股腦罵出來，尖叫著，不住捂臉哭泣。

    法官面色不豫，讓法警將鬧事人員轟出去。

    “安靜！”法官臉色很臭：“庭上禁止大聲喧嘩，再有一次，本庭就以藐視法庭一同治罪。”他轉(zhuǎn)過來，目光冷冽地看著沈華瓊：“再次提醒，請控方注意提問方式。”

    今天的沈華瓊不知道怎么了，格外激動，也許因為對面是人程舟，他倆是老同學(xué)，讀同一個大學(xué)，同一個系，兩人都足夠優(yōu)秀，在學(xué)校的模擬法庭多次交手，亦敵亦友，五年前的一起家暴刑事案，當(dāng)日的情景和現(xiàn)在如此相似，沈華瓊提出公訴，但是在程舟的辯護(hù)下，原告無罪釋放。

    那是沈華瓊生平以來第一次敗仗，也是從那次以后，程舟就再也沒上過庭，原本以為再也遇不上這么好的對手了，沒想到今日狹路重逢。

    沈華瓊想贏，他太想贏一次了。

    “好的，審判長，”沈華瓊坐回位置：“我的問題問完了。”

    下面就到程舟提問了，他用力拍了下婁牧之的肩膀，小聲對他說：“記住我在會議室跟你說過的話，冷靜才有希望。”

    婁牧之喘著粗氣，看著被警察摁住腦袋，掙扎無效的易知秋，毫無感知的傷口竟然劇烈地痛起來。

    程舟問他：“顧汪洋侵犯你，他做了什么？”

    旁聽席再一次傳來污言穢語，只是這次人們學(xué)聰明了，聲音小了很多，不知道為什么，易知秋覺得自己的聽覺異常敏銳。

    “我原本以為男人上男人已經(jīng)夠稀奇了，沒想到還是上他的人還是養(yǎng)父。”

    “就是說嘛，林子大了，還真是什么鳥都有。”

    “男人和男人......”有人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惡心死了。”

    人群中有調(diào)笑聲：“這個年代看臉好不好，那男的長那么好看，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這里變成懸浮詭異的羅生門，人們根本不在意真相，別人的傷口和悲劇在看客眼里，只是一場不痛不癢的閑談。

    咬住牙齒，口腔里全是血腥味，婁牧之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他回答：“他在我的牛奶里下了安眠藥，我不知道，我那時候睡過去了。”

    “你怎么發(fā)現(xiàn)這件事的？”

    “他讓我看錄像帶，”婁牧之狠狠吸了一口氣，每說一個字，指甲就往掌心掐得更深一點：“我親眼......看見的........”

    “侵犯從什么時候開始？”

    “我十二歲。”他顫抖著聲音，尊嚴(yán)正在被無休止的問題凌辱：“那棟房子里裝滿了監(jiān)視器，在浴室，在客廳，好像每個角落都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