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哦,這樣......”婁牧之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稍稍拖長了一點尾音,記憶的軸卻在他腦海里轉了一圈,單獨勾勒出一副畫,易知秋燦爛地笑著,去嗅白蘭的調皮樣。 “車站,”婁牧之立即將雨傘還給袁離離:“謝謝。” 他應該是想說,車站到了,謝謝你的雨傘,就這么幾個字還得掰開揉碎了講,虧得袁離離脾氣好,她大方地表示不客氣:“我爸來接我了,雨下這么大,你搭我家的順風車。”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邊,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撐著雨傘,笑著朝袁離離招手。 剛好418路公交車來了,婁牧之說不用,就上了車。 車輪碾過雨水,地上有一個坑,后車尾晃動了兩下,婁牧之坐在最后一排,駛出一段距離后,他不由自主地回頭,看著袁離離像一只快樂的小鳥撲進了父親懷里,他垂下了眉眼,眸子黯淡,薄唇抿起的幅度似笑非笑,鐵觀音一樣苦澀,像一點點星火,暮風一吹就黯了。 看著窗外的倒退的風景,婁牧之的思緒驟然飄遠,從此刻飄到了仿佛是前半生的過去。 婁牧之原本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父母相愛,他的父親是一名消防員,家住臨都江畔。 7歲以前,他眾心捧月的長大,直到有一天,江畔不遠處的一處煙花工廠爆炸,婁牧之怎么也忘不掉那個場景,煙花廠火光沖天,數十米高的蘑菇云瞬間騰起,上空被烈火點燃,而他的父親穿著橘紅色的消防衣沖進了大火里。 許多消防員犧牲在那場大爆炸中,救護人員抬著擔架搶救傷員的新聞重復播放了很多天,婁牧之還記得,他當時看到電視時,恍然覺得自己的父親變成一只蝶,一只幾乎燒毀在大火里的蝶,膚發焦枯,欲飛無翼,只剩下一具遍體鱗傷的殘骸。 父親去世后,葬禮剛剛結束,母親把自己關在家里,她開了煤氣,直到鄰居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打電話報警,警察只救出了昏迷的婁牧之,而他的母親殉情了。 從此,婁牧之從象牙塔跌落,一身塵埃。 雨停了,路上有水洼,水面映出婁牧之的影子,又薄又漂亮。 警察大院位于城市北邊,淮江多小巷,這條尤其偏僻,婁牧之走到拐角處,差點撞上了迎面而來的三四個男生。 他側身避開,不料卻被對方攔住去路。 秋天,剛下過雨,空氣中漂浮著濕涼和氤氳的霧氣,這四個高年級男生穿著短袖,袖子卷上去,露出青龍白虎的紋身,氣勢洶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鳥。 一個叼著香煙的小矮子,染著一頭黃毛。一個看著有點怯懦,白白凈凈的。一個身形高大,虎頭虎腦。還有一個生一雙吊梢白三角眼,一臉刻薄相。 婁牧之不想惹麻煩,轉身便走。 “站住!” 為首的黃毛扯下嘴邊的煙,他一腳踩在墻上,擋住婁牧之。 “有事?” 婁牧之開口,依然是冰冷無比的嗓音,他漂亮的五官沒動一下,看起來一點也不害怕。 黃毛擠眉弄眼:“知道我們是誰嗎?” 婁牧之剛想說沒興趣,那個虎頭虎腦的就跳出來,軒軒甚得地說:“我們就是大名鼎鼎的淮江f4!” 婁牧之微凝眉,就你們? 黃毛咧嘴一笑,朝他的臉上吐了一口煙圈:“別害怕,哥只是教你點規矩,這一片歸我管,你走這條路要交錢的。” 原來是小混混來收保護費,他跟一群地頭蛇混在一起,專在這一片找像婁牧之這樣孤僻的孩子。 “沒錢,我換條路走,”婁牧之淡定得很,他屏住氣息,躲掉那陣難聞的煙味。 “你還挺拽,”黃毛嗤笑,他俯身靠近,手臂撐在婁牧之頭頂,抵著墻壁摁滅了那根煙。 “一般,”婁牧之歪著頭,面無表情地說。 婁牧之要走,被黃毛一把抵住脖子按在墻上。 “他媽的,讓你走了嗎?”黃毛沖他嚷嚷,口水噴了他一臉。 這種拽炸天的態度,黃毛不得不好好教教他怎么“做人”。 “你想怎么著?前面就是警察大院,”婁牧之眼皮都沒動一下,他冷靜地威脅他:“要不要進去坐坐。” 黃毛順著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望過去,不屑道:“警察?哈哈,老子還是未成年,就算警察來了又怎么樣,最多關我幾天。但是老子就盯上你了,”他用手背拍婁牧之的側臉:“以后每天都在這條路上等你玩兒,好不好?” 不給錢,每一天都會找他麻煩,這話的意思是明晃晃的搶。 婁牧之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圍,地上有空了的啤酒瓶,慘遭遺棄的木棍,左側是缺口,堵他路的四個男生分邊站立,其中一個超過175cm,反而是黃毛最矮。 “好,我給錢,”婁牧之眸色冰冷,他卸下書包拎在手里:“錢在包里。” 見今天的獵物乖巧懂事,嚇唬兩句就不行了,黃毛咧嘴一笑,剛要伸手去拿。 “小子.......” 黃毛后面的話全部咽回了喉嚨口,婁牧之書包一甩,他猛地出拳,狠狠砸中黃毛的鼻梁骨,瞬息間,他揪住黃毛的衣領,摁住他腦袋朝堅硬的墻壁猛撞,砸得他頭破血流。 其余打手全都沒料到婁牧之會突然發難,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推開人,跑出了一小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