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敘在他門口坐了五分鐘，組織了一下語言，想給高斂發個微信，想了半天，沒想到合適的詞，便作罷了。

    反正，高斂這人也許還氣著呢。

    江敘回了自己屋子，想著想著覺得有點不爽，這哄高大壯比哄女朋友還勤快！

    不過后來高斂也給江敘回電話了，但是江敘正好在出通告，沒接著電話。

    結果這一失聯，兩個人直接失聯了三四天。

    周六的時候，夏華帶著江敘去找賀平試戲，賀平在市中心租了個攝影棚，來來往往的給演員定妝拍攝和試戲，可是江敘拿到劇本時間不長，上趕著來試戲，就挺害怕。

    其實，夏華告訴他賀平同意了那天，就把劇本給他塞過來的。

    總劇本他老早就拿到手了，夏華給的是個人劇本，這才拿到幾天，時間吃緊，江敘把自己關了三天，可算是啃完了這個本子。

    本子質量出奇的高，是由懸疑小說改編，原名叫做《共犯》，劇本改成了《呼吸》，大概為了好過審。

    原小說是兩個男人共犯殺了一個女人，在逃亡和不斷掩蓋秘密的過程中，想起了從前青春時候的一閃即逝的曖昧，被遺忘的過去和彼此胸口處跳動的心，以共犯者的身份，界定了新關系，新的感情。

    江敘飾演的是殺人者吳光，他失手殺掉了自己的親jiejie，然后給好友魯渙打電話求他幫自己。

    魯渙幫他處理了尸體，然后帶他逃亡。

    在逃亡中，他發現了魯渙隱藏了秘密，他追尋了一整個電影，最后發現，自己并沒有殺死jiejie，而是魯渙親手扼死了jiejie，然后嫁禍自己，逼著他和全世界斷絕關系，只是為了把他們兩個人綁在一起，徹底不能分開。

    江敘看完劇本就蒙，除了蒙還怕，這戲特別難，把握一個殺人犯的角色，在殺人罪惡感和真相被發現的畏懼感折磨著角色本身，他時時刻刻都是緊張的，也時時刻刻裝作無所畏懼的樣子，復雜可見一斑。

    要是放在以前，他還可以無所畏懼的去嘗試，但是在圈里摸爬滾打好幾年以后，經驗和閱歷讓他成熟起來，也同時漸漸知曉自己的平庸。

    在偶像劇里扎堆可能還是鶴立雞群，讓他感覺到一絲安慰，但是在大屏幕前，他所有一切都會被放大，不適應和不安以及差錯都是致命的。

    江敘深深呼吸一口氣，試圖排遣緊張感。

    夏華掃了他一眼，給他遞了瓶水，安慰道：“沒事，咱們合同不是簽了嗎？你別怕，今天就第一輪試戲，就算演砸了，也不打緊，你別緊張，正常發揮就可以?！?/br>
    “······”

    江敘被她弄得更緊張了，他進了攝影棚，第一時間就往衛生間鉆，對著鏡子擺了好久的表情，然后試了幾句臺詞。

    這太久沒講文藝片臺詞，還挺燙嘴。

    今天試戲的片段是兩個人埋完了尸體，在高速路邊上的便利店門口講話，這是一個小場景，只有兩個人幾句對話。

    “所以，就那么喜歡我嗎？被發現了，你也會坐牢的?！?/br>
    “都做完了，你才講自我偽善的話，怎么？說了是能讓心理好受點？”

    “你以前也是這樣，腦袋聰明的不像是人。”

    “不像人像是什么？”

    “像那個渡船的，我給你錢，你讓我過河?！?/br>
    “我不要錢。”

    ······

    江敘搔搔下巴，這個臺詞要是以后對著高斂說，那才真的尷尬。

    從衛生間出去，江敘還沒來得及抬頭，直接撞到了投資人大佬顧總。

    大佬一看見江敘，笑的滿臉褶子，非常親切和慈祥。

    江敘擠出一個笑容，“顧、顧總。”

    “怕什么，我也是一個有口碑的人，你放心吧?！贝罄泻苡袣鈭觯v的話都不一樣。

    唉，這話說的，江敘想回家，就是很想。

    “再說，你老攻在呢?！?/br>
    “···啥？”

    “高斂不是今天和你一起的嗎？給你搭戲?！?/br>
    還有這事？江敘微愣。

    正發著呆，夏華從走廊深處走出來，對著江敘招手：“愣啥?。】爝M來??！都等著你?！?/br>
    夏華走近了，發現江敘身邊的是投資人大佬，立即又換了語氣，“哎，沒瞧見顧總您在，我還以為江敘怯場了。”

    “······”

    你認錯人了就認錯人了，干嘛甩鍋給我說我怯場啊！

    江敘炸毛。

    夏華和大佬道了歉，就給江敘使眼色。

    江敘嘆口氣，“對不住了，顧總，我要進去了。”

    “嗯，好好演戲。”大佬揮揮手，不帶走一片云彩。

    夏華看著大佬園區的背影，拍拍江敘的肩膀，“這個大佬挺好的，脾氣也不錯，你下次找個機會抱抱大腿，和他搞好關系。”

    江敘：“？？？”

    小伙子！講話要注意！什么抱大腿！

    我懷疑你在賣我！

    江敘跟著夏華進入攝影棚里，剛剛和大佬對話的忐忑還沒消除，進門一抬頭就瞧見了高斂。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沖鋒衣和工裝褲，還穿了一雙膠鞋，整個人面色發白，神情抑郁，他正低著腦袋在挽袖子，邊上還有助理在拿著噴水壺，一點點的把他黑發打濕。

    江敘連忙低頭，和他錯開眼神。

    夏華意味深長的看了兩個人一眼，嘴角翹起來，“去吧，先去換衣服化妝?！?/br>
    江敘點頭，默默的往里面化妝鏡那邊走。

    因為是下雨的場景，江敘穿了一件白襯衫，助理給他拿噴壺噴了半天，領口全濕透了。

    他難受的緊，一直扯領子。

    賀平見兩個人都準備好了，對兩個人招招手，讓他們去反光板前面去。

    高斂頓了兩秒，先走了過去。

    江敘一愣，立即明白過來，劇本里面魯渙先出便利店，吳光跟上去的。

    哎，高大壯！

    老子恐怕是個天才，你一撅屁股，我就只知道你想干嘛哈哈哈···

    江敘咳嗽一聲，也緩步走過去，站在高斂身邊，側臉瞧著高斂。

    瞧了兩秒。

    江敘發現他的鼻梁好翹??！特別的高，特別的好看，眉目又深邃的不像是南方人。

    這人臉，咋全都是優點。

    江敘醞釀了兩秒，開口：“所以，就那么喜歡我嗎？被發現了，你也會坐牢的?！?/br>
    高斂聽了這話，眸光微顫，神情恍惚了一瞬，整個人像是入定了一般，他死死的看著江敘，可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倏忽扭頭，“等一下，我剛剛走神了！”

    “······”

    圍觀群眾寂靜了許久。

    其實演員講這話很尋常，進入不了角色，把握不好情緒都會說自己走神。

    但是高斂從業這幾年，高質量低產出，一直是一個盡責盡職的好演員，每一次都是完全準備了才會松口。

    聽見他說走神了無異于說他要退隱了一般稀奇。

    眾人納悶許久，就連江敘都為他擔心，低聲咳嗽起來。

    高斂深呼吸一口氣，然后又吐了出來，在幕布前面轉了兩圈以后，才對著鏡頭說：“好了，開始吧?！?/br>
    賀平愣了愣，“確定嗎？”

    高斂點頭，認真的說：“確定?！?/br>
    江敘也跟著點點頭，表示自己可以，他看了一眼高斂，似乎比以前要緊張的多，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但是說來奇怪，高斂這么緊張，他反而就不緊張了。

    在攝影表示開始以后，江敘側過臉去看高斂，他用一種很輕也很譏誚的語氣又說了那邊臺詞。

    可能是聽出來了語氣變化，賀平挑眉，臉色緩和了多。

    高斂也感覺到了，他想也不想就接住了臺詞，語氣自然熟稔，但是有一種故意做出來的不在乎的失衡感，尤其把‘偽善’兩個字咬的重些。

    江敘聽得有些觸動，他知道高斂絕不會犯錯，他故意咬重詞語，是為了提醒自己。

    兩個人對手戲很流暢自然，彼此非常熟悉，一句話細微的變化，彼此都能捕捉到，所以拍出來的效果極好。

    眾人看的是有驚訝的，高斂的臺詞功底包括演技，那是一等一的，沒想到江敘絲毫不落下風，完完整整的接住了高斂的詞，演完了一整場。

    江敘試完了一段，賀平又加了一段，效果越來越好。

    賀平看的極為開心。

    夏華把江敘拉倒角落里，“紅是門玄學，你要火了?！?/br>
    江敘眼皮子耷拉，“可別瞎掰扯。”

    玄能救非，氪不改命！

    江敘擺擺手，眼神落到了不遠處高斂身上，他換掉了沖鋒衣，就隨便穿了白色的短袖，正在看手機。

    狗男人，我沒接電話，都不知道再打一個，現在電話費要金子還是要銀子。

    虧自己有了好消息，第一個就想告訴他，沒想到這狗東西就這態度。

    唉。

    江敘思量了很久很久，得出一個結論。

    那就是，高斂肯定還在生氣。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