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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野咕噥了一句:“盧煥初真他媽有本事……” 而山上的盧嵇,卻陷入了深切的自責之中。他立刻派人出去追,但誰也不可能追得上江水眠,更何況他臨行之前還給江水眠擔上壓了這么重的責任,她肯定會用最快的速度沖入軍營,到藍野身邊稟告這件事。他記憶中藍野是個還算忠厚的性子,年紀跟他也差不多大,只希望他就算跟馮繼山倒戈了,也別做出叫士兵開槍殺女人的事兒。 但江水眠會不會聽說他叛變了之后,惱怒異常,非要殺藍野報復,把自己陷入了死境? 盧嵇幾乎都要不敢想了,他正集結談判團的人,要往孫堯的洋樓的方向趕去。聽說洋樓下有孫堯修建的防空洞,至少可以先讓談判團的其他人躲進去,別讓這些人再因此喪命。就在盧嵇帶著近二十人要走出院門的時候,卻看著院門打開,門口斜站著一個人,穿了個有些臟兮兮的短褂上衣,一片黑暗之中似乎聽見了盧嵇說話的聲音,微微跛腳,卻大步朝他走來。 盧嵇愣了一下,條件反射的將手搭在腰間的槍套上。 那人迅速走近,盧嵇這才看清,愣了一下,失聲道:“肅卿!” 宋良閣看見他也微微松了一口氣,沉著的臉上眉頭蹙著:“我在山壁上看著有兩三千左右的兵集結在山下,卻看著山寨里還沒動作,就想著過來通知你們。看來你已經知道了。” 盧嵇心里還懷揣著對江水眠的擔憂和自責,他一算也有四年沒有見過宋良閣了,1919年臨走的時候,宋良閣雖然跟他有些口角,但這些年卻也還在保持著通信。盧嵇此刻竟一時語塞,半晌才道:“眠眠與我說山洞上還有好幾個孩子,你看著他們不能下來。” 宋良閣點頭:“恩,之前有個年紀大一點的孩子發燒退了,我讓他看著其他孩子了。寨子里已經開始集結了吧,眠眠呢?” 盧嵇心頭頓了頓,道:“我讓眠眠下山通知我在山下的駐軍了。” 他自己都不敢預想可能性,更沒法對宋良閣說出口。 宋良閣點了點頭:“這個境況確實只能讓她下山了,別人未必到的了山腳下。”他顯得很冷靜,這個場合也確實不適合敘舊。宋良閣道:“我知道中國人質都關在哪里,要不要讓匪首先把他們轉移?你想出什么解決辦法了么?” 盧嵇苦笑了一下:“老宋,你是不知道這會兒境況變得有多快。我目前的計劃是先讓匪首跟他們抵抗一陣,但是山匪的軍火不足,根本沒法對抗太久。我建議先不要轉移人質,田忠的目標不是人質,就算發現了也不一定會殺他們。若是援軍不能夠很快來,我就先把自己交出去。田忠的一個主要目的就是捉我,到時候我再可以跟他談條件。” 宋良閣微微嘆氣:“你這樣在生死邊緣走,已經多少年了。也就你不知疲倦,還有心氣。” 盧嵇聳肩笑道:“我也不愿意。只能說我還不能強到為自己的命運做主。” 宋良閣:“這年頭就算是袁世凱、徐金昆也不能為自己的命運做主。走吧,我先跟你一路。” 盧嵇不知道宋良閣到底身體狀況怎么樣,這樣瞧也能看出來他比幾年前瘦弱很多。宋良閣做了個手勢,要他先一步走出去,盧嵇遲疑了一下,帶人往外走出去,宋良閣雖然有些跛腳,卻一只手仍然捏著腰間的刀,脊背瘦削筆挺,盡力跟在他左后方。 盧嵇忍不住回頭看他,宋良閣在沒有燈的夜路上開口:“怎么,十幾年前不都是我這樣跟著你們哥倆。就因為眠眠接了我的班,你覺得我不足以護著你了?” 盧嵇輕笑了一下:“你是師父,她不比你靠譜。” 眼見著再往前就走到孫堯的洋樓那里,盧嵇心想如果境況不好,他就應該讓宋良閣也進防空洞里躲著。田忠并不會殺他,卻不一定不會殺他身邊其他人,而且以老宋的性子,很可能會攔著別人抓他。萬一江水眠無事,她返回山上卻看著宋良閣受傷,他真就是萬死不足的罪人了。 盧嵇猶豫了一下,轉頭道:“眠眠可能會有危險。” 宋良閣腳步頓了一下:“如何危險?” 他話音剛落,遠處的寨門那里傳來了一陣陣槍聲,或許是山匪扔了七八個土□□,爆炸的聲音回蕩在山谷里,震的如十幾道春雷滾在了地上。 在忽然槍聲爆炸聲響起的背景之中,盧嵇不得不大聲道:“是我預估錯了!山底下我的駐軍,很有可能背叛我!我怕眠眠著急,反被對方所捉——” 宋良閣聽見他的話,上前半部,抓住了他手臂。盧嵇還以為他要暴怒,要直接動手,宋良閣卻靠近后在有一陣的□□爆炸聲中,道:“你別太小瞧她!” 宋良閣的眼神比他還要堅定萬分,瞳孔在遠處忽然□□亮起的天空中盯著他道:“她不會因為這點事情出事兒。她是無所不能!” 盧嵇忽然恍惚。 他想起來十年前江水眠殺過人販子,幫他逃出過上海街頭的槍林彈雨;又打敗過天津年輕一代的各門高手,在十幾個武人的報復圍攻下保命,在克里斯汀手下救過他,奔到碼頭在好多人眼皮子下救出了斷腿的宋良閣。 她做的還不止這些。江水眠并非不會受傷,不會挫敗,她每次都在危急狀況下分析局勢,逼出百倍的冷靜和勇氣,不畏受傷的去搏一把——才每次都能走過鋼絲,為她自己爭得生機。她從小就可靠,生機也永遠都是留給她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