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頁
魯媽還笑著, 好似完全不知道她搬出去的事兒。 她本來硬著頭皮, 都想著盧府這幫子待盧嵇如親兒子的下人不知道要怎么為難她,然而盧嵇卻沒說么? 若是盧嵇在家里大發一頓脾氣, 又摔東西又要把她衣服都扔出去,她也就安心理得一點,而這樣悄無聲息的, 盧嵇就當什么事兒都沒發生似的, 她反而心里更愧疚了。 其實江水眠還真是想多了。 盧嵇本來拿了信氣的要死,已經跑到臥室里, 拉開給江水眠騰出來的大半個衣柜,把里面他親自挑選的一大堆漂亮衣裳全都抱出來, 打算都給扔垃圾桶里去。他一邊在那兒收拾衣服,一邊兒越想越氣,氣得愈發委屈—— 他覺得全都是他自己在一邊倒的討好,這么多衣服, 她大多都不正眼瞧,偶爾幾套輕便的穿慣了,就經常穿。頂多是去石園或者出去見人的時候,才讓他挑兩件正式一點的,順便找魯媽盤個頭發。到底盧嵇給她做了多少衣服,她壓根心里沒數,也覺得他是閑得慌。 再想想別的,想想江水眠每次似笑非笑,答非所問的樣子,他都覺得自己特別傻,特別天真!盧嵇倒是真想冷著臉下樓,揮一揮手讓魯媽把所有關于江水眠的東西都拿去燒了,說要當江水眠這個人不存在。可到時候,一幫好不容易迎來女主子的下人肯定要問,他能怎么回答! 難道要老實說自己好不容易真心一回,等了三四年的一個黃毛丫頭甩了他跑了么! 他不要面子的啊! 盧嵇越想越傷心,現在想著自己那天說了那么多傻話,江水眠卻幾乎不說幾句話,他還哭哭啼啼的又說什么要跟她不分開,以后結婚如何如何的話,其實說不定都是他的一廂情愿!江水眠就是想嫖他而已!看她那些反應,就是要把他拆了吃了而已,她抱著他親了幾口,腿盤在他腰上,他就是魂兒都丟了,連這些也都沒多想。 盧嵇愈發覺得自己被欺騙了,幾乎要撲在床上一大堆衣服里嚎啕大哭了。 江水眠說一句:“你要做什么都可以。”他就感動的死去活來,恨不得當時就拉著她去神父面前一拜天地,現在想想,明明他早就是“她要做什么都可以”的狀態了。 盧嵇真的倒進衣服堆里,心里想:她還只是現在跑了,要是宋良閣沒有阻攔,他們倆真結婚了,會不會她心血來潮,也說跑就跑了,留下他跟襁褓里的孩子孤苦伶仃,孤兒寡父的在天津生活了?! 這一想就遠了,但想起來,滿腦子都是他抱著孩子在天津衛的海岸上天天以淚洗面,等著沒良心的江水眠哪天坐著船回來,說不定身邊帶這個英姿颯爽的同齡小子,燙著大卷發穿著高跟鞋,一副不認識這個抱著孩子的中年老男人的樣子。他再氣還能掏槍打死她么? 盧嵇想這個劇本想的愈發代入動情,躺在江水眠的裙子堆里,都快有一滴淚從眼角劃過留進了鬢角,忽然魯媽推門進來。 她進臥室來收拾被褥,沒想到盧嵇也在,還把衣柜里的衣服都拿出來了,她嚇了一跳:“老爺在做什么呢?” 盧嵇就怕讓人看見他堅強的淚水,隨手抓了件衣服擦了擦眼淚擋在臉上,低聲道:“沒有,我記得眠眠有條酒紅色裙子,結果發現怎么都找不到了。翻了半天累了,你別管我了。” 他還以為魯媽會說什么上來幫忙的話,剛要起身,卻聽見魯媽很尷尬的應了一聲:“呃……好,那、那老爺慢慢找……我、我先下去忙,等老爺找完了,我再上來收拾。” 魯媽飛也似的下樓去了。 盧嵇心道:難道魯媽看見了我的淚水,要給我一點空間收拾心情么? 他起身來,才發現自己剛剛拿了江水眠一只沒有穿過的蕾絲邊針織長筒襪在擦眼睛,還蓋在了臉上…… 多像一天不見思念成疾,忍不住扒拉衣柜找□□的變態…… 盧嵇都懶得解釋了,就算是個變態,也比成了年紀三十被小丫頭一腳踹開的孤家寡人的好。 雖然孤家寡人這件事是事實。 而后他還沒來得及想法子怎么能泄憤一點,臨城火車劫案一事就從天而降,他也沒什么機會去想江水眠了。關于被綁架人員名單的事兒,各地的報紙早晚不定,江水眠看到報紙都是刊登的第二天了,但顯然,這已經傳遍了天下。 滿心惴惴不安的江水眠想要往北京打電話,但這會兒政府都為了這件事亂套了,她根本打不通電話。孫叔也跟著去北京了,江水眠坐在家里,魯媽讓人把外面的報紙統統買回來,卻不能讓她安心一點。 這件事兒鬧得有多轟動,從報紙上就可以窺得幾分。 先是五國公使向北京政府提出了嚴正抗議,上海居住的部分有權有勢的僑民甚至直接電請美國總統哈里,希望美國能夠派駐軍解決這一事件,北京的美國駐軍多次主張說要開動部隊進山東。甚至美國方面報紙,美國國務卿主張要和國際聯軍一同接手中國鐵路。 這一下,洋人們都已經喊著要海外派兵來打山東了!徐金昆在北京接手爛攤子,幾乎兩個頭大,聽說黎前總統正坐在天津的夜總會里,抱著女人笑的開懷呢。 先是北京政府決定停止一切政務,一切都要為了營救僑民,徐金昆先后致電上海、天津、徐州、濟南,請各方軍政人士前往山東協助。但五國公使仍然不滿意,在綁架三天之后,他們要求徐金昆要在下一個三天之內,讓人把二十余名僑民全部救出,否則則要割租地外加賠款,晚一天,就多加一倍賠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