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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老伸手摸了一下鐵門:“好啊, 夠偏遠。你要殺我,割了脖子在這地方往海里一推,誰也不知道了。” 夏恒穿著一身帶馬甲的淺灰色西裝, 夾著煙噗嗤一笑:“師父,你這話說的。你說要來見宋良閣, 我就叫人帶你過來見他, 怎么就成我要殺你了。我殺誰也不可能殺您, 對不對。 欒老使勁兒抽煙, 不肯看他,一口煙吐出來整張臉都埋在白霧里。 夏恒微微收了笑:“我只是希望師父放心把中華武士會交到我手里。您勞苦這么多年,四處逢源, 不就是想給中華武士會找一個靠山么。徒弟不才,給您找到一個可靠的。中國大大小小軍閥無數,但沒有哪一位像閻帥這樣尊敬武師,喜歡武行了。” 欒老:“是啊, 就是有點遠,遠在山西。難道你想讓武館都搬去山西?” 夏恒笑:“那倒不用。天津很好。閻帥常年窩在山西,十幾年不離開,但外頭總要設一些地方組織夠他來活動。天津是華北甚至中國的中心,幾位總統的家都設在天津,多少公使和租界都在天津。這兒是風水寶地。” 江水眠只關心宋良閣在哪里。她看著欒老如今和夏恒說話,而夏恒背后只有一個開車的保鏢,還有那個看起來武藝一般的李顛。如果她現在沖出去,劫持了夏恒,讓他放了宋良閣,欒老肯定會幫她一把吧。 她心里默默計算著,她本事在夏恒之上,不過夏恒也不是會被她輕易制住的。而他帶的那個保鏢身上會不會有槍?那個李顛到底是個水平? 江水眠正猶豫著,聽見欒老又提起宋良閣的名字。 欒老:“那你就是來知會我一聲?那我知道了是不是就可以帶著宋良閣走了?武行中與我為敵的都讓我和宋良閣擠壓的差不多了,而在我這一方的,都覺得你的提議是我的意思,又能給天津武行帶來機遇,九成都已經同意并且站在你這邊了。” 夏恒瞞了欒老不知道多久,這會兒卻道:“是我一直沒能找到機會跟你清楚,只要我說了,您也一定能明白。中華武士會的主館會遷到天津最好的地角,所有人手底下的徒弟都可以進軍中當官,閻帥喜歡武人,一定會給他們優待。諸位師父自然也會被請到山西去做一段時間的軍隊教習。之后華北再有什么跟武行有關的活動,您也不用那樣費盡心思去爭取了,毫無疑問都會是屬于天津武行的。天津的武行會成為武林的圣地。” 欒老半晌低聲道:“如果我拒絕呢?你知道我一直四處逢源,是因為我不想跟任何一方保持從屬關系,我只是想讓武行獨立出來。武人從最早就講求一個獨立。我并不想好不容易復興的武行做他人的一條狗。” 夏恒只是咧嘴一笑:“會發生什么事情您也知道的。再說了,武人講求的可不是獨立,要是習武能發家致富,誰還管獨立不獨立呢。何必呢,您還會是會長,大家都會得到比之前招徒弟開班更穩定的工作。我只是想求個副會長當著玩玩。” 欒老:“只是這樣?我退休享受天倫之樂就好了?” 夏恒大笑:“那當然。您當我是什么,我只是個絞盡腦汁想護著天津武林的徒弟。我知道您憂心這么多年放不下,如今您年事也高,終于可以放下了。您還會在這兒的,看著天津武林之后的昌榮。” 欒老顯然對自己徒弟說話的天花亂墜心知肚明,什么也沒說:“好。我沒有拒絕的余地,我也……無所謂拒絕不拒絕。我每年最起碼要拿到八百大洋,只要有這一條就夠了。” 夏恒笑起來,走上去幾步擁抱了一下欒老,欒老都沒有抬起手來,只是將煙仍在地上,鞋底捻了捻。 夏恒松開懷抱,笑著對欒老身后倉庫門內道:“你們干什么,我們都聊了半天,你們還在這兒端著槍,懂不懂一點禮節!快點收起來!” 江水眠聽見四五個人收槍的聲音,那幾個人就站在門里,站在她沒看見的角度拿槍指著欒老。她驚出了一身冷汗。 她剛剛要是莽撞的沖出去,豈不就是被直接打成篩子了! 江水眠把自己更往角落里縮了縮,她輕輕打開箱子,在黑暗之中摸索著,或許是她心里太著急,她手指被箱子里的刀刃劃破,也沒有在意,手指將刀面翻過去,她摸到了藏在最下頭的□□。 江水眠覺得自己的精神都繃緊了,她害怕出任何一點意外,甚至是把槍藏在衣服里上了膛,生怕那咔嚓的一聲響正好響在他們聊天的間隙,被夏恒察覺到。 欒老道:“那事情到此為止,你說什么都好。我可以把肅卿帶走了吧。” 夏恒:“肅卿?啊,你是說宋良閣啊。這就不太好了,讓他死是我承諾給程石方、薛碌他們的。程石方還想讓我交出阿眠來,不過我跟他說阿眠其實是個女孩兒,也不成什么氣候,他就打算放她一馬了。李顛跟我說阿眠回來了,他也告訴她倉庫的位置,她應該也會來救她師父,不過竟然還沒出現,那估計也趕不上見她師父最后一面了。” 欒老:“我知道你怕什么,無牽無掛又能贏了所有人的鬼才,天底下可沒幾個。你怕宋良閣走了,過幾年我再找他回來,踢館踢遍天津,到時候中華武士會在民眾心中可就要名聲爛透了。我不會這么做,我向你承諾。而且,你已經自作主張的打斷了他一條腿,他已然不能像以前那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