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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軒宣吸了一口煙,將剩下的煙頭按進煙灰缸里,望著戲臺上的人躬身謝幕,下頭一片叫好。她心里有一種預感,自己選擇這么做,好像更是一種叛逆。她從來沒做過一個壞女人,一個被別人唾罵或鄙夷的女人,從小讀書優異,待人溫和,盡心盡力,卻像個連軸轉的陀螺,每個在她身邊的人都想要鞭打她,要她轉的更快。 她就是想脫離,想不嫁給任何一個人,不屬于任何一個家族,想為自己而轉。 只要再等三四個月,她就能有真正的自由了。 過了沒一會兒,看著下頭的票友紛紛散去,她聽見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束兒推開門,陳青亭蹦跶著,忽然看見門打開了,立刻收了腳步,一副成熟穩重的樣子慢步走進來,倚著門框道:“七太太最近來的好勤。” 陳青亭只摘了頭面,臉上油彩還在,穿著一身白色中衣,外頭披了個青色的長褂衫。 王軒宣看見他那副強壓著多動癥的樣子就想搖頭笑出來,她卻盡量沒笑,她可不想讓這個比她小幾歲的半大人精還覺得能騎在她頭上。 王軒宣揮了揮手,束兒退出去。 她道:“看看去吧。送你的新頭面。” 沒有唱戲的不迷這個,陳青亭趕緊走過去,手指放在盒蓋上緩了一緩,才打開來,眼睛直了,臉上亮了,他嘴角沒忍住笑意,忍不住伸出手去撫摸那纏金的鳳凰,嘆道:“我覺得我這兒跟待賞的宮中妃子似的。” 王軒宣最近壓力大,煙癮也大,剛剛吸了一根,忍不住又去摸煙。她從琺瑯鐵盒里抽出一根,夾在手指上還沒點,涂了紅色美指油的手叩了叩膝蓋,道:“我上次與你說的提議,你答應?” 就在她目光里,陳青亭剛剛一臉小孩得了寶貝似的高興又收起來了,他又作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盒上蓋子走過來。這單間的一座雙人榻上擺了個小桌,榻下有個擱腳的一寸高小木臺。他走過去,坐在她腳邊,從袖子里抽出一個白色帕子,一邊疊一邊道:“這等好事兒,我只要什么都不說,配合著七太太演戲就是了。容易得很。” 王軒宣自打徐士山死了之后,也要裝模作樣的穿幾天暗色,她今日一身暗紅色絹邊天鵝絨旗袍,在光線不甚明亮的單間里,看起來像是沒有反光的黑色,頭發挽著,表情沒有了人前故意的笑臉,顯得有幾分冷漠。細長的人像一抹窄窄的黑影。 陳青亭仰起頭來愣愣的瞧著她。他心里知道,雖然王軒宣提了錢,但他也并不怎么缺錢。 原因不在交易上。 王軒宣低頭道:“重要的就是不說。你要低調的就像是你特別怕惹事,拼命隱藏一樣。我自然也有很多威脅你的法子,只是在這兒不想說,你心里也明白。我也查了查,知道你和盧太太是舊友,但在經營上做手腳,只要讓你自己經營不善,盧五爺怕是也沒熱心到會幫你重振戲班吧。” 陳青亭慢慢悠悠的總算把那那塊帕子疊成巴掌大的一塊,他伸手把那塊帕子放在王軒宣膝頭,她不喜有人接觸,剛想拂開,陳青亭傾過身子來,似乎為了避免自己臉上的油彩弄臟了她的衣裙,這才把下巴放在了那塊帕子上,微微抬起眼來,歪頭笑道:“是。一般人也沒幾個能斗過七太太,我懂。七太太要是在那徐家憋得受不了了,隨時歡迎來我這兒,就是別忘了茶錢就行。我這兒菊花茶都是三塊大洋一壺的。” 他隨口扯著能被人砸場的茶錢,一邊昂頭望著王軒宣。 她低頭瞧著,總覺得陳青亭表情里有點神色,不是她想要的。或者說不是必要的。 她猶豫,到底是這戲子演技極佳,能把戲里三分真情演成十分,還是…… 王軒宣剛要開口,聽見陳青亭垂眼道:“我最近想要擴建一下戲院,不過估計不少花錢,七太太覺得好不好?” 王軒宣暗自松了一口氣,在商場上她有萬分的本事,但要是涉及了別的跟前沒關系的事兒,她就難免要露怯了。顯然陳青亭也是要錢要紅,她就放心了。 王軒宣思忖了一下,道:“別叫七太太了,這一聽就太假了。我原先在家,小字旬儀。” 大名男人氣,小字也不讓須眉。 她倒是坦坦蕩蕩,陳青亭卻覺得有點扎口似的,總覺得不好叫,垂眼半天才吭哧道:“哦……尋找的尋?一塊錢的一?挺、挺好聽的……” 王軒宣本來不想接話,憋了半天道:“……一塊錢的一,只在做量詞的時候里讀二聲啊。還有……你認字么?” 陳青亭本來抬頭就想說:你把我當文盲么,我可是會背三字經的人啊! 等對上了王軒宣的一臉懷疑,他才琢磨道:怎么著,不會的話她還要教她認字? 陳青亭登時傻笑起來,撓了撓頭:“我會寫自己的名字嘿嘿。” 作者有話要說: 高冷冰山女總裁包養傻白甜三流小明星 這一對是純粹的女強。小青子會紅會有名,但肯定強不過王軒宣啦。 第54章 1919年的夏天。 江水眠本來都是皮rou傷, 出院自然也快。宋良閣把她送到了盧家, 要她不要再隨便跑到武館來。江水眠不樂意, 幾次偷偷溜出去找宋良閣,宋良閣把她塞回了盧家,最后一次送她回來的時候,點著她的腦袋道:“你說來替我踢館,你已經做到了。在這兒把頭發養長點,別再穿的跟個小子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