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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誰先大膽喊出一聲來:“你還要把我們都殺了么!” 江水眠笑出聲:剛剛要殺別人的是誰?難道就該宋良閣乖乖站著讓他們插死就滿意了? 宋良閣垂著眼睛,慢聲道:“我向別人承諾過不再殺一人了。” 江水眠抬頭:???你什么時候說過這話? 宋良閣:“不過將你們腿腳胳膊打斷,讓你們下半輩子都下不了地,還不算違背了諾言。” 半邊院子里擠著的人變了臉色。為首的男子穿著無袖褂子,肌rou結實,一看就是常干活的精壯:“你回來到底是做什么!你若在,什么時候半夜摸刀出來殺人怎么辦!” 宋良閣:“我自家院子,我怎么還不能回來了?” “不要跟他多說!把他打出去!我們一起上,這么多人還打不過他么!”有人喊道。 宋良閣抬起刀來:“我奉勸你們盡早離開。這些日子疏于習武,你們要愿意來當木人靶子,我倒不介意。”他頭都不抬,手軟軟的抓著樸刀,反而讓這話更擲地有聲。 江水眠看兩方僵持不過,那一群人臉上漸漸顯出恨和惱來,她忍不住開口:“這院子里,有誰是家里人被他殺了的么?都搞得血海深仇的來湊這個熱鬧?” 她脆生生的話音剛落,人群一片寂靜,只有火把噼啪作響。 后頭有一只手再人群中舉了起來:“他五年前殺了我二舅老爺的堂弟的干女兒……” 在無數人回頭瞪眼之中,那只手放下去了:“當、當我沒說……” 江水眠幾天前聽宋良閣說了這件事情。她舉著滿手西瓜汁的黏糊糊小手道:“又沒有血海深仇,大家不過是覺得心里不安罷了。警察不管,你們又真不一定能打得過他,就算能贏過,也少要有十幾個殘廢,何必呢……” 她長得就顯小,說的話實在顯得人小鬼大,剛剛見著這么多人提刀來了,不怕反笑,眾人怕鬼的目光,反而往她臉上移來。 江水眠連忙抬手:“好好好我不說了,我說什么都像鬼娃娃。你們愛怎樣怎樣。” 他的大手撫了一下江水眠的腦袋,轉頭道:“你們提著刀沖進我家中來,我也拿了刀,難道你們殺人就是正義,我動刀就是惡鬼?你們都是知道當年那事的老蘇州人,我沖進去了之后,你們當中很多人不也都跟著沖進去搶糧了么?你們只是沒本事而已,要有本事,早殺進幾家財主家里去了。” 宋良閣其實嘴笨,按著他的性子,才不會說這樣多的話。可江水眠在,他必須要找個地方落腳,再不能像以前那般鬧的翻天覆地就跑。 宋良閣:“若沒有我去搶糧,開了糧倉,你們和家里人早爛在家里了。我只殺必須要殺的人,還有率先朝我揮刀的人。” 陳青亭這時候才明白,當時許媽他們能挺過去,不也就是因為跟著他搶了糧分吃了,怎么講故事的時候一句不提呢。 為首的精壯漢子嘴硬道:“但你殺了那么多人也是事實。” 宋良閣指了指天:“老天爺殺的人更多,還看你們天天給它磕頭呢。” 江水眠憋不住了,抖著腿快言快語道:“你看這樣行不,你們也趕不走我們,我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能不能就裝作不認識,大家不來往就是了。真要有什么事兒你再找警察——我反正真受不了天天坐驢車東跑西跑了,我就想睡床啊。” 宋良閣卻覺得事情沒那么容易。以后周邊有點小事兒,都可能扯到他頭上來,他一人無所謂,但江水眠要上學,或許也會被人指指點點。 他放下手來,又走到柴堆旁邊把刀鞘撿了回來,道:“這樣……往前官府總不理事,武人常幫一地治安。若以后,有事兒需要武人出面,你們可以來敲我的門。但我家就在這里,你們別想趕走我。” 這話算是相當的服軟了。實在是不像他…… 他將樸刀放回鞘內,倚著柱子放著,道:“誰再以后拎著刀沖進那道門,膝蓋就留在院子里別走了。” 那精壯漢子沉默一會兒。眾人籌錢請的這老道,又把事情鬧大,若是趕不走他,就該想辦法給大家找個臺階下。他道:“你去外頭是治好了癔癥?還是驅了鬼?我看你說話已經跟幾年前不一樣了。確實,我們現在趕不走你,但這些人都瞧著呢,你要是敢作jian犯科,我們必定要跟你拼命!” 給自己長臉,靠最后一句撂狠話——這種方式還挺能自我安慰的。 宋良閣不想跟他們多說話,揮揮手:“你們想怎樣都好。從我家里出去吧。你們嚇到我閨女了。” 人群似乎不肯接受這樣的結果,誰又不敢真的再沖上去。 這場面,又不像街邊圍觀打架,也不好誰開口說一句“散了散了”,好來個口號讓大家一起轉身離開。 一幫人尬站著,不肯丟臉的就這么走了。也委屈那老道現在還躺在地上,生怕眾人要他退錢,冷的直打哆嗦也不好睜眼。 宋良閣先牽著江水眠進屋了。 他手指只有一層薄繭,有點出汗,到屋門口水缸那里舀了一點水給她洗洗黏糊糊的手。 江水眠偏頭,聽那精壯漢子說些什么“大家不要放松警惕,如果發生什么事兒請立刻告訴我”“我明白大家的擔憂,但街上的安全還要大家一起來護著”之類之類的,算是做了此次行動的最終發言,一群人散了,陳青亭也被許媽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