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江水眠閉眼中,用耳朵注意著盧嵇的動作。 他似乎放下了書,想伸出兩只手把她拽起來,讓她別再坐在地上了。兩只手幾乎要碰到她胳膊了,卻又糾結猶豫許久,半天還是放了回去。 盧嵇很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好似在怨他自己沒本事似的。 他兩只手收了回去,似乎有目光長久的注視著她。 江水眠:……你丫干點什么啊! 她本以為可能是盧煥初抱著她回去,或許什么把她抱起來讓出沙發給她…… 她可真高估了盧嵇了。他一動都不敢動的坐在原地。 江水眠是演著演著真睡著了,昨夜腦子里排練太久和他見面后的場景,導致基本沒睡,這一天折騰,她自然也困了。 盧嵇微微動了動腿,江水眠毫無反應,他伸出手去,極輕的放在她額前,她的碎發撓著他的手心。他的手掌抗拒了那些細軟頭發的抵抗,輕輕按在她頭頂。 她額頭微涼,他指肚輕輕動了動,微微摩挲著她光潔的額頭。像是怕吵醒了一只喜怒無常的熟睡的貓。就算他知道江水眠醒來,也不會抬手給他一爪子。 她居然毫無反應。 盧嵇知道江水眠習武多年,也不是很有安全感的性子,睡夢中輕輕一觸碰,甚至盯著她看,她都可能會驚醒。 盧嵇見過江水眠倚在宋良閣的臂彎里睡得有細細的鼾聲,但她在他身邊睡著也就只有一兩次的情況。 然而江水眠此刻趴在他膝頭,是真的睡熟了。睡得毫無反應,全心依賴。 時隔三四年沒見,她依然對他有那時候的信任,單這個發現,對于盧嵇來說,比她傻乎乎的同意當姨太太重要多了。 江水眠睫毛也像頭發那樣細軟,有點發黃,隨著呼吸微微顫抖。 盧嵇忽然心就靜下來了。那些cao蛋的事兒,那些虛偽的人,一下子感覺都能對付了似的。以后每一天回來,都能跟她插科打諢,忽悠她逗她好一會兒了啊。 她再度醒來,是感覺有東西碰了碰她的臉頰,迷糊醒了卻沒睜眼。 江水眠腦子里懵了一下。不會是他親了她吧! 果然果然!好幾年前某人不都連親額頭都下不了嘴么!這回終于鼓起勇氣了是么! 她剛要興奮,忽然感覺到不對。 涼涼的,硬邦邦的…… 好像是書脊。 又頂了頂,江水眠確認了:……還真他媽是書。 她故作迷糊揉揉眼睛,睜開眼來,心里已經想著要不要明天捉一只大蟑螂塞進他鞋子里了。 盧嵇捧著書坐在原地,她還這么趴著,盧嵇沒看她,翻頁道:“已經干了。回去吧。” 江水眠伸出手看了看,跟她記憶里的指甲油很接近了,在燈光下有些亮光。盧嵇就跟長在沙發里似的一動不動。 江水眠:“明天我想出門。” 盧嵇還不能直視她一樣,微微拿低書:“去做什么?” 她臉上有塊壓紅的痕跡而不自知,江水眠:“有以前認識的人,我想去見見。” 盧嵇笑起來:“出去玩就出去玩,找這么多由頭。” 江水眠扁嘴:“你記不記得以前那個唱戲的小青子?” 盧嵇想了一下:“陳青亭?嗯,他現在在京津很有名氣了。” 江水眠還在望著他,裝似懇求撒嬌。盧嵇壓不住唇角,道:“去就去吧。既然是朋友,到時候別空著手,找魯媽帶些禮過去。別丟了份。” 江水眠顯得很高興,待她起來,敲了敲發麻的腿離開后,盧嵇才松了口氣,挪了挪身子,麻痛的他直皺眉,等到確定江水眠的腳步聲已經下了樓,他這才扶著桌子,如中風多年堅強復健的患者一樣拖著兩條腿站起身,一邊倒吸冷氣,一邊晃著兩條快麻廢了的腿。 魯媽走上樓來,站在開著門的門口,她不能進書房,只道:“老爺,送茶上來了。” 盧嵇立刻倚著桌子兩手插兜,轉過頭來,云淡風輕笑道:“沒事,放在門口吧。我不渴。哦對,你親自過去安頓她吧。她別浴室不會用,床褥不舒服之類的。” 魯媽點頭下去了。 盧老爺這才靠手拽動著自己兩條廢腿,急需被賣拐的一瘸一拐模樣,舔了舔渴了兩個多小時的嘴唇,艱難的朝門口爬去。 魯媽走樓梯到一半,想起來做衣服的裁縫明日要來。對方是個中年男人,本來去給太太們量體裁衣沒什么的,但想著盧嵇的態度,顯然就是只有這一個寶貝姨太太,萬一他介意,就是她做事不妥當了。 魯媽想著便往回走。 然后就看到了扶著門框,兩條腿站不穩似的,艱難的伸手夠著門外小桌上茶壺的盧老爺。 魯媽腦子里頓時浮現了四個大字:身殘志堅。 魯媽:“……老爺?” 盧嵇手一滑,整個人重重倚在了門框上,一甩頭,風流倜儻,兩只手跟長在口袋里似的又插回去了,淡淡道:“什么事?” 魯媽:“……沒。沒什么。” 江水眠走到一樓客廳,這才看了一眼掛鐘,竟已經將近九點了。他吃完飯的時候才不到七點,她到底趴在盧嵇腿上睡了多久——他就那么一直坐著? 抱她回去能死么?能死么?! 江水眠站在掛鐘前,一時間竟無語凝噎。 江水眠以前曾想過為什么盧嵇女人緣這么差,她總以為是因為他少年時候結婚不成,大了去留學又跟留學生關系不親密,大多一人居住,最好的年紀全用在求學上了。后來回國北上之后,徐金昆總想給讓他跟別人聯姻,他心里厭惡徐金昆卻不好明說,著急把自己名聲搞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