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休養(yǎng)，王照安身體的各項指標恢復穩(wěn)定的正常水平，可以進行手術。

    葉離離的醫(yī)院以婦產(chǎn)科和口腔科著名，而她本人是執(zhí)業(yè)多年麻醉師，在處理醫(yī)院行政事務之余堅持走上手術臺。

    周廣陵決意讓葉離離為王照安實施麻醉，恰逢她不久后要前往鄰市出差，王照安又催得緊，手術日期便定在了葉離離出發(fā)當天。

    轉(zhuǎn)眼第七周即將過去。

    周廣陵起初會在不忙的時候到病房探望王照安，有時候是幾分鐘，有時候小半個鐘頭。

    王照安的脾氣越來越差：周廣陵那張臉出現(xiàn)在眼前只是時刻提醒她，他和她肚子里那個東西有關，他在履行某種責任。

    她偶爾質(zhì)疑自己把流產(chǎn)推到他頭上到底是好是壞。他的內(nèi)疚固然有用，但激發(fā)得太多反而可能困住她自己。

    眼下她只想忘記住院的理由，清清靜靜等到手術那天睡上一覺，然后當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周廣陵屢屢碰釘子，終于沒忍住嗆了王照安一句，說她不識好歹。

    這一句引爆了王照安，她仗著自己懷孕，周廣陵又不敢在醫(yī)院動手，用盡一身力氣把他往病房外面推，邊推邊喊，“你少在我眼前晃悠就是對我好了！”

    此后一連幾天，她再也沒有見過周廣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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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院長反復囑托，要看顧好王照安，醫(yī)生照例再次安排了全面的檢查。

    B超單握在手里，王照安無神地望著那張讓人看不出門道的圖片，默然掉了兩滴眼淚。

    王照安覺得自己直到二十歲才真正長大。

    在之前的“小時候”，她時常憧憬能有一個孩子，甚至因為被小學和初中同學嘲笑她母親的年老，她早早為自己規(guī)劃得很理想，二十四歲結(jié)婚，二十五歲生子。

    她要讓孩子把她沒有的從容自在活出來，避開她經(jīng)歷的一切痛苦。

    然而大學報志愿時以為能夠自救，選了心理學，讀了一年又降級轉(zhuǎn)專業(yè)到教育學，王照安越學越清楚，越學越絕望：她糟糕的性格積重難返，已經(jīng)足夠成為孩子童年的痛苦本身。

    她總是否認自己像王寬正，可是刻薄與他如出一轍。同時她繼承了于英的內(nèi)斂與被動，運用起冷暴力得心應手。

    縱使能用學過的理論來壓抑本性，人總有失控的時候。她可以為自己的失誤開脫，卻不能消除那個只能依賴她的小生命心中的恐懼和不安。

    白紙黑字洇開一小片，王照安才回過神來，覺得自己莫名其妙。

    小時候想要的東西，長大以后不要了，很正常。何況那個東西有一半來自周廣陵，根本不值得她考慮到能不能養(yǎng)好這一步。

    她迅速把B超單撕得粉碎，隨手扔進走廊的垃圾桶里，走到院長辦公室敲了敲門。

    “葉姐，手術還能提前嗎？”

    “早就排滿了。”葉離離抬頭看了一眼日程表，笑道，“兩天都不能等了？”

    王照安點點頭。

    一個小時都不想等了。

    這才第七周，她的情緒就開始不對頭。再等下去，鬼知道她會不會被瘋狂撲上來的激素控制著產(chǎn)生什么狗屁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