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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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號加強器日復(fù)一日地等待著來自宇宙的信息流,像一場未知終局的判決,賭桌上,只放著玄之又玄的運氣。 又是一天日出,陸封寒做完十組體能訓(xùn)練,就著山泉水洗了個澡,走到信號加強器旁邊,問破軍:“從進躍遷通道到現(xiàn)在,幾天了?” “按勒托時算,還是按本行星時間算?” “勒托時?!?/br> “截止您問話時的時間,共五個月六天九小時八分一秒?!?/br> 陸封寒沉默,在被朝陽鍍了一層光的信號加強器旁邊坐下,許久才語氣莫名:“五個月了啊?!?/br> 一百多天,快半年了。 勒托應(yīng)該已經(jīng)從冬季越到初夏了。 心里有種恍惚的空白感。 外面的世界一刻不停地在旋轉(zhuǎn),無數(shù)的事情在發(fā)生。 只有他,被困在一顆行星上,生命仿佛被定格。 轉(zhuǎn)機出在半個月后。 聽見破軍的聲音時,陸封寒雙眼睜開,不見半點睡意:“怎么了?” 破軍的聲線依然帶著特有的平直感:“我抓捕到一段信號,很大幾率是有一艘星艦在附近?!?/br> 陸封寒起身快步走出巖洞,抬頭望向漆黑的夜空:“確定?” “確定?!逼栖娫儐?,“等待下一步指令。” 陸封寒毫不猶豫:“把星艦控制權(quán)奪下來。” 破軍:“是?!?/br> 等待的時間極為漫長,一秒被拉長了數(shù)倍,陸封寒捻了捻手指,又驀地握緊。 “已獲取控制權(quán)?!逼栖姷穆曇艚K于響起,“星艦上共有五人,均負傷,星艦型號為g-173z,有改裝痕跡,能源充足。” “這個型號四十年前聯(lián)盟就淘汰了,有改裝,應(yīng)該是落單的星際海盜?!标懛夂共惶?,有就不錯了,只要能開,不說四十年前,一百四十年前的都可以。 沒一會兒,破軍再次出聲:“三人死亡。” “怎么死的?” “我聽不懂,人類說話太復(fù)雜了?!逼栖姼纱嘁蝗朔诛椂嘟牵瑢⒙犚姷穆曇艮D(zhuǎn)述給陸封寒。 陸封寒沒幾句就明白了。 這幾個人確實是星際海盜,收到命令,從中央行政區(qū)前往南十字大區(qū),途中放不下打家劫舍的祖?zhèn)骷寄?,追了一艘運輸艦。 沒想到這艘運輸艦是軍用偽裝的民用,上面滿載的全是前線物資,于是就被反追捕了。 不知道被追了好幾百星里,幾個人運氣好,發(fā)現(xiàn)了一個不穩(wěn)定的小型蟲洞,為了逃命,毫不猶豫地開進去。 沒想到出來,正好遇上宇宙風(fēng)暴,再回過神,已經(jīng)沒有在聯(lián)盟的星圖范圍內(nèi),星艦搭載的系統(tǒng)處于半報廢狀態(tài),功能根本不支持找到來時的路。 五個人已經(jīng)在太空中飄蕩了許久,回聯(lián)盟的希望渺茫,開始相互推諉,只勉強維持著和睦。在破軍奪走星艦的控制權(quán)后,幾個人以為是星艦控制系統(tǒng)失靈,壓抑的矛盾一朝爆發(fā),幾槍之后,人就先死了三個。 破軍又匯報:“又死了一個,僅剩的人重傷?!?/br> 三分鐘后,破軍再報:“最后一個人也失去了生命體征?!?/br> 陸封寒挑挑眉。 他原本已經(jīng)在計劃怎么處理這幾個星際海盜,搶下這艘星艦。 破軍:“五分鐘后,星艦著陸?!?/br> 陸封寒頷首,“嗯”了一聲,返回巖洞深處,在刻著留言的巖壁前,撿了四塊石頭。 他不怎么相信世界上有鬼魂。 然,先人遺愿,魂歸故里,他當達成。 再出來,夜空中已經(jīng)能看見一片逐漸擴大的陰影,沒多久,一艘艦身涂滿了明黃亮綠的噴漆、滿是拆拆補補痕跡的星艦出現(xiàn)在陸封寒面前。 陸封寒自覺審美不算高水平,依然差點被這謎一樣的外觀扎瞎了眼。 艦門在陸封寒面前打開,舷梯也到了地面。 陸封寒登艦,發(fā)現(xiàn)里面已經(jīng)被破軍收拾干凈了,還非常細心地全艦噴了空氣清新劑。 香是香,太濃太劣質(zhì),陸封寒上去就打了好幾個噴嚏。 等星艦升空,陸封寒望著逐漸縮小的陸地:“破軍,記錄一下這顆行星的位置。” “記錄完畢,請問標注名為?” “晨曦?!标懛夂肫饚r壁上那一行行字,“就叫‘晨曦’。” 等破破爛爛的星艦重新駛?cè)胩?,陸封寒坐在cao縱臺前,看著舷窗外熟悉的景色,終是松下緊繃的弦,靠到了椅背上。 破軍的聲音不再從個人終端發(fā)出,而是出現(xiàn)在星艦的廣播里:“請下達航行指令?!?/br> 陸封寒吩咐:“把這艘星艦的航行記錄找出來?!?/br> 很快,陸封寒面前展開了一塊虛擬屏,上面出現(xiàn)了一條曲曲折折的線條,就像漫無目的的螞蟻在沙地上拖出的痕跡。 確定了蟲洞出口的位置,陸封寒指尖點了點:“我們先到這里。如果運氣好,能再穿一次蟲洞,直接回到南十字大區(qū)?!?/br> 星艦穿行在寂靜的宇宙中,每前行一段,以晨曦星為起點,新的星圖就會被完善一分。 陸封寒望著窗外單調(diào)的風(fēng)景,從聽見發(fā)現(xiàn)信號開始至今的激動情緒平緩下來,而另一種名為思念的情緒開始如野草般瘋長。 就像見了一陣風(fēng),眨個眼,便蔓延到了天際。 陸封寒不由想,見了面,祈言會不會怪他? 會的吧,一句沒商量,擅自做下決定,想起祈言的眼淚,陸封寒覺得自己是挺欠罵的。 不過,祈言應(yīng)該以為他已經(jīng)死了吧? 會哭嗎? 等見到他,會不會以為他是假扮,或者是幻覺? 鋒利的悶痛感又襲了上來,陸封寒吸了口冷氣,不敢再往下想。 許久后,艦內(nèi)響起破軍的聲音:“臨近躍遷點,是否準備躍遷?” 陸封寒睜開眼,眸光依然鋒銳:“嗯,準備躍遷。” 南十字大區(qū)。 “我現(xiàn)在有點同情克里莫那個老東西了,他一直以為懷斯是他的人,努力把人安插到遠征軍,又在第一次大潰敗后,把人放上了代理總指揮的位置。沒想到,懷斯竟然是霍奇金的人!” 文森特唏噓,“克里莫腦子跟沒清醒過一樣,被霍奇金耍得團團轉(zhuǎn),被反叛軍攛掇著跟聶將軍爭權(quán),一個人太傻的時候,免不了讓人想到指揮曾經(jīng)說的話,‘他的腦子應(yīng)該是在星際躍遷的時候,沒能從躍遷通道里帶出來!’” 最后一個字音說出來,他像是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什么,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埃里希像是沒注意到文森特臉上的神情,問:“情況怎么樣?” “接應(yīng)懷斯的人到了,難為他躲躲藏藏幾個月,還能一朝翻身,聯(lián)系上反叛軍來接。” “前后關(guān)系錯了,是聯(lián)系上了反叛軍,才敢冒頭。”埃里希穿著白色軍服,戴軍帽,帽檐下一雙灰眼睛顯得冷靜,通身沒有殺伐的氣質(zhì),比起遠征軍副指揮,更像軍中的文職人員。 文森特大大咧咧:“管他什么前后,反正他冒頭,就要錘死,不然安不了兩次戰(zhàn)敗中犧牲的兄弟們的心。不過兵力上,我們不少,反叛軍也不差,真要算,對面還多一點,這仗能打嗎?” 埃里希:“反叛軍這次領(lǐng)頭的是唐納,他多疑又謹慎,我們只是扣下懷斯,不戀戰(zhàn),最近日子都不好過,唐納不會貿(mào)然追上來?!?/br> 和埃里希的判斷一樣,打到一半,反叛軍方面打出了信號,明顯是想暫停商議。通訊員詢問埃里希的意見,埃里希點了頭:“這一次我們的目標只是懷斯。” 寂靜如夜的太空中,兩軍對壘,炮口紛紛預(yù)熱完成,只等一聲令下。 文森特開口:“唐納估計也在算賬呢,為了一個懷斯跟我們耗,到底劃不劃算?!?/br> 埃里希接文森特的話:“多年交情,我們可以等他算完。” 就在這時,檢測員報告:“副指揮,發(fā)現(xiàn)不明星艦正在接近,好像是……星際海盜!” 文森特奇怪:“星際海盜?星際海盜那一大幫不是在中央?yún)^(qū)跟反叛軍鬧了不和,搞了一場出走的戲碼嗎?那邊來了多少?武器配備怎么樣?突然摻和進來,幫對面的還是來打?qū)γ娴???/br> 埃里希也看了過去。 監(jiān)測員話里帶著疑惑:“報告,只有一艘星艦,武器配備低!” 文森特起身自己去看,就見畫面內(nèi),一艘花里胡哨的星艦破爛至極,像下一秒就要散架:“這玩意兒也能叫星艦?是迷路了?” 與此同時,唐納也看見了那艘星艦。 就在這時,遠征軍和反叛軍的通訊頻道同時被強行接入。 一道漫不經(jīng)心的聲音在頻段中驟然響起:“唐納?老熟人了,好久不見?!?/br> 唐納霍然起身,驚魂未定地盯著通訊頻道上顯示的聲音頻段。 另一邊,文森特不小心打翻了手邊的水杯,瞪大了眼睛與埃里希面面相覷,許久才磕絆出一句:“剛剛……剛剛那聲音——” 埃里希手捏成拳,又松開,突然幾步走近cao縱臺,手撐在臺邊,沉聲問:“你是誰?” 他幾乎是屏著呼吸等待對面的回答。 星艦上,陸封寒聽見這個問句,幾乎能想象出埃里希此時的神情。 他話里帶笑:“辛苦了,埃里希。” 埃里希眼眶驟然發(fā)紅。 通訊頻道里響起另一道聲音。 唐納一字一頓:“陸封寒?!?/br> 他質(zhì)疑,“死而復(fù)生?” 陸封寒嗓音散漫:“怎么,只讓人死,不讓人詐尸?” 他接著吩咐:“接入影像。” 下一秒,唐納所在的星艦上,被強行接入了視頻通訊。 陸封寒出現(xiàn)在了所有人眼前。 眉一挑,陸封寒看見站在唐納旁邊的懷斯,隔著真空的距離,問埃里希:“抓人來的?” 通訊頻道里,埃里?;卮穑骸皩Γ豢刺萍{愿不愿意放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