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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限定曖昧》

    作者：蘇景閑

    作品強推：祈言十九歲回到聯(lián)盟首都星勒托，機緣巧合下，救了重傷瀕死的陸封寒。由于高昂的治療費用，陸封寒簽下了祈言擬定的合約：兩年內(nèi)，陸封寒保護祈言的人身安全，任意時間，任意地點。兩人朝夕相處，卻逐漸發(fā)現(xiàn)對方身上都帶有重重謎團。與此同時，前線遠征軍戰(zhàn)事接連潰敗，一退再退；反叛軍高舉“神權(quán)”旗幟，于聯(lián)盟之外虎視眈眈；聯(lián)盟內(nèi)部主戰(zhàn)派與主和派矛盾激化，波瀾詭譎……風平浪靜之下，卻是山雨欲來。

    本文以恢弘壯闊的星際時代為背景，行文流暢，語言簡練，既有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在相處中逐漸靠近的細膩感情，也有無數(shù)人為追逐理想與真理的不畏死亡，為保護身后群星、馳騁戰(zhàn)場的一往無前。隨著故事的進展，一幅星際畫卷也將逐漸展示在讀者眼前，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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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卷：暮色

    第一章

    星艦降落在星港時，首都星勒托正是傍晚，薄云被風吹散，兩顆衛(wèi)星的形貌出現(xiàn)在淡藍天幕中。

    祈言最后一個走出連接星艦與地面的廊橋。

    從梅西耶大區(qū)到首都星勒托，一共需要進行六次蟲洞躍遷，祈言近幾年極少出遠門，上了星艦才發(fā)現(xiàn)自己添了個毛病——暈躍遷。

    頭暈，心悸，呼吸困難，二十七個小時的星際航程讓他以為自己會死在星艦上。可能是他的臉色太蒼白，連乘務員都忍不住放了一個醫(yī)療機器人在他座位旁，只等他一出事，醫(yī)療機器人立刻投入搶救。

    從廊橋出來，祈言一眼看見空蕩蕩的停泊區(qū)，一輛大紅色的懸浮車張牙舞爪地停在正中央，車旁站著一個穿亮綠色外套的高個年輕人，正朝他猛揮手，笑容燦爛。

    將這人的長相和之前收到的全息影像作對比，重合率達到百分之九十七，祈言提步走過去。

    “你肯定是祈言！剛剛一直沒見你下來，還以為我記錯班次了。”夏知揚長一張娃娃臉，為了讓自己顯得成熟一點，頭發(fā)打蠟，耳廓上連扣三個骷髏銀環(huán)，他望著祈言，有點忐忑，“你還記得我嗎，夏知揚，以前住你家隔壁，我媽說我們天天一起玩玩具！”

    勒托穩(wěn)定的引力場讓人終于舒服許多，祈言點頭：“記得。”

    聽見回答，夏知揚驟然松了口氣。

    他媽說祈言離開十幾年，第一次回勒托，人生地不熟，三歲的友誼也是友誼，現(xiàn)在就是他打好關(guān)系的好時機。

    但他媽明顯忽略了一個客觀事實：兩三歲的事情，誰還記得？

    正在心里嘀咕，夏知揚聽祈言接著道：“我還記得，三歲那年的夏天，在你家，你踩到地板上的水，摔了一跤，撞在陳列架上，打碎了五個古董花瓶。你mama回來后，你哭著用手指著我，說是我打碎的。”

    夏知揚一愣：“這件事你竟然還記得？哈哈哈，對不住對不住，那時候年紀小，求生本能，要是被我媽知道我打碎了五個花瓶，不死也難活！”

    他有點好奇祈言怎么連這種久遠的小事都記得清楚，轉(zhuǎn)念一想，說不定對方跟自己一樣，被家里大人抓著，復習了不少小時候的事。

    沒再多想，夏知揚按下按鈕，停在一旁的懸浮車車門如雙翼般展開，露出車內(nèi)寬敞的空間。

    夏知揚毫不掩飾地炫耀：“酷不酷？我攢了半年零花錢買的，最新型，全聯(lián)盟限量100輛！”

    祈言以前沒見過這類型的懸浮車，掃了眼微光閃爍的cao縱臺，下意識分解cao縱機制，嘴里答道：“酷。”

    坐進車里，cao縱臺的微光盡數(shù)亮起，夏知揚手握紅色cao縱桿，笑瞇瞇地問：“你十幾年沒回勒托，要不要我?guī)愕教幑涔洌刻祚分@廣場不錯，常年位居‘來勒托必去地點排行榜’前三位！”

    祈言手肘抵在窗舷上，袖口順勢下滑，露出冷白細瘦的手腕，他支著太陽xue：“今天有點累了。”

    “也是，星際躍遷不好受，特別是從蟲洞出去的一瞬間，人都要被擠扁了。那我先送你回家睡一覺，過兩天再約？”

    “不去祈家。”祈言報出一個地址，“送我去這里，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夏知揚連忙答應，一邊在心里埋怨自己，祈家的破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祈言現(xiàn)在回去，別提休息了，氣都能氣飽。

    想到這里，他又有點同情自己這個多年沒見的小伙伴，流放梅西耶大區(qū)的偏僻星球十幾年不算，家里還有人鳩占鵲巢，看起來身體似乎也不太好。

    這么想著，夏知揚視線不由一下一下地瞥向副駕駛的祈言。

    祈言坐姿松散，穿一件酒紅色襯衣，正望著窗外，露出的半張臉上沒什么明顯表情。皮膚冷白，讓夏知揚懷疑他是不是長年生活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長得……很好看，眼睛內(nèi)勾外翹，眼弧如月，眼尾稍稍揚起，現(xiàn)在有點沒精神地半垂著眼，有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冷。

    跟記憶里祈叔叔的長相作對比，夏知揚猜測祈言應該是像他mama。

    懸浮車行駛在慢車道上，夏知揚特意減了速，一邊握著cao縱桿一邊介紹：“右手邊是前幾年才開的公園，據(jù)說聚了不少星球的動物植物。

    前面馬上要經(jīng)過的發(fā)射塔，軍方的地盤，雖然我在勒托住了十幾年，也不知道那東西到底是用來發(fā)射什么的……”

    祈言望過去，軍方長劍銀盾的徽記印在塔身，反射夕陽的光，尤為刺眼。

    “……右邊右邊！看到那一大片大理石白的建筑沒？圖蘭學院，首都星top1的學校！想進去不容易，我爸花了大價錢才把我弄進去，跟課程進度也難得要死，每到期末我都要沒半條命！”夏知揚想起來，“你呢，你家里安排你進哪所學校？”

    “圖蘭學院。不過不是家里安排的。”

    以為祈言是不想承認自己花錢進的圖蘭，夏知揚沒接話，只高興道：“那正好！你以前住的那顆行星，很——有點偏，教育水平跟首都星有差距是正常的，但別有壓力，課如果跟不上，我可以找人幫你代寫作業(yè)，先應付過去，你看起來就聰明，慢慢一定能跟上。對了，你是讀一年級吧？”

    圖蘭學院白色的屋頂很快消失在視野范圍里，祈言收回視線，問夏知揚：“你幾年級？”

    “我十九歲，當然是二年級。”

    祈言：“我也十九歲，也讀二年級吧。”

    ？？

    朋友，你腦子真的清醒嗎？跳過整整一學年的課，直接蹦到二年級？你就不怕期末考試門門白卷名留校史？

    看出夏知揚遞來的眼神里的欲言又止，祈言卻沒改主意：“二年級，我今年十九。”

    “好吧，開學第一個月是緩沖期，你要是反悔了，可以申請降級。”夏知揚想著現(xiàn)在兩人不熟，自己再勸就招人煩了，反正等真正開學了，不用一個星期，祈言肯定知難而退。

    經(jīng)過天穹之鉆廣場時，夏知揚特意開著懸浮車在外圍繞了一圈：“天穹之鉆廣場是勒托中心，聯(lián)盟的會議廳也在這里，以后你有空，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祈言視線從廣場宏偉的建筑、精美的雕塑、華彩的噴泉上一一掠過，對旁人來說值得驚嘆的美景，卻無法勾起他興趣般，半點沒在他眼里留下痕跡。

    懸浮車停在目的地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勒托特有的雙月懸在深藍色的夜空中，讓暗處的樹也落下了深重的陰影。

    夏知揚往外張望幾眼，建筑低矮，花壇里長滿野草，他不太明白，祈言為什么會想住這種破破爛爛、快廢棄了的平民區(qū)。

    但這句話肯定不會問出口，他從車窗探出腦袋，耳廓上扣著的銀環(huán)映著光：“那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記得找我！”

    祈言站在街邊，暗淡的光描畫出他清瘦的身形：“好，謝謝你今天特意來接我。”

    “不客氣！”

    “好歹我們?nèi)龤q一起玩過玩具”這句話，夏知揚沒好意思說出來，他撓撓頭，“反正……你注意注意你家里的情況，晚兩天再回去挺好的……不說了不說了，我走了啊。”

    直到懸浮車眨眼消失在眼前，祈言才轉(zhuǎn)過身，循著記憶，往居住區(qū)里面走。

    跟夏知揚以為的不一樣，祈言十一歲時回過一次勒托，就是住在這里。

    這個居住區(qū)建筑老舊，一路往里走，沒碰見人，甚至幾棟樓里亮著燈的窗戶，不用只手便能數(shù)完。

    樓門前，祈言忽的停下，垂在身側(cè)的手指不可控制般顫抖起來。

    他原本以為，過了八年，自己已經(jīng)克服了那段記憶帶來的影響。

    可現(xiàn)實是，還沒上樓，身體就先一步表現(xiàn)出了抵抗

    站在原地，夜晚的風從周身穿過，襯衣輕薄的衣料貼近皮膚，恍惚有種緊繃的窒息感。

    下一秒，察覺到什么，祈言將昏暗的路燈、靜默的樹影、低矮的灌木依次看過去，風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繞在鼻尖，祈言微微蹙起眉，朝風來的方向走了幾步。

    建筑物避光的角落里，血腥味濃重到熏人的地步，有人斜躺，對人靠近也沒有反應，明顯已經(jīng)昏迷。

    祈言走近，又打開個人終端，調(diào)出弱光，這才看清，面前這人的腰腹上一道貫穿傷，拳頭大的血洞，周圍皮膚焦卷，浸滿血的紗布松松搭在肋下，上面的血已經(jīng)干涸成濃黑。

    幾乎不用任何探查手段也能猜到，這個人快死了。

    祈言視線重新落在那道貫穿傷上，這樣的傷口他見過——只有光粒子槍才會留下這樣的痕跡。但，光粒子槍因其殺傷力強大，依照規(guī)定，絕跡首都星，由軍方調(diào)控，專供南十字大區(qū)前線。

    頓了三秒，祈言蹲下身，手指托起對方的下頜，上揚。

    弱光下，一張可稱贊為好看的臉撞進眼里。

    因為失血過多，皮膚蒼白，嘴唇色淡，反將眉眼輪廓襯得深邃，棱角分明，連線條都顯得硬朗，半點沒有被死神擒住的軟弱。

    將這人的五官看清后，祈言瞳孔微縮，連呼吸都滯了幾秒，一直不住顫抖的指尖驀地收緊。

    “轟——”爆炸聲在耳邊接連響起，耳膜被引出陣陣疼痛，指揮艦的艦橋不住震蕩，讓人站立不穩(wěn)。

    “報告指揮，護衛(wèi)艦隊全滅！”

    “報告指揮，殲擊艦序列2-31失去回應！”

    “報告！防護系統(tǒng)失效，裝甲層已破！”

    “報告！……”

    無數(shù)人影化作扭曲的色塊，喧鬧嘈雜也逐漸變得不真切，仿佛隔了一層真空的膜。貼著艙壁的手掌被熱度灼傷，血液尚未流出，便已干涸成痂，最后化作虛無。

    “砰——”

    陸封寒猛地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中的是一塊黑底顯示板，上面顯示的數(shù)據(jù)陸封寒再熟悉不過。略過心率、血壓、修復百分比等數(shù)值，陸封寒看見了日期：星歷216年7月29日。

    時間已經(jīng)過了三天。

    最后的記憶，是他昏迷在一個隱蔽的角落。

    他沒有死。

    有人救了他。

    視線下移，陸封寒注意到顯示板右下方的一行字符，心下一沉——這行數(shù)字與字母構(gòu)成的編碼是vi型治療艙獨有。

    還沒等他將浮出的念頭理清，顯示板上的指令發(fā)生了變化。

    ——治療艙外的人看到了他蘇醒的信息，正在開啟艙門。

    治療艙旁，祈言按下綠色按鈕，“咔嚓”聲后，橢圓形的半透明艙蓋緩緩向一側(cè)滑開。艙內(nèi)的修復液已經(jīng)被迅速抽空，里面的人——

    就在這零點幾秒間，祈言右手腕被閃電般鉗住，劇痛襲來的同時，對方驟然發(fā)力，幾步將他推至墻邊。

    祈言趔趄向后，來不及站穩(wěn)，背弓已經(jīng)撞在了冷硬的墻面上，骨節(jié)仿佛碎裂，又是一陣鈍痛擴散開。

    同一時間，咽喉處，脖子被鐵鑄般的手指鎖緊，呼吸霎時變得困難，胸腔憋悶。

    此刻，兩人貼得極近，這人上身不著寸縷，肌rou線條有如刀刻般利落，修復液淺淡的味道里，隱約透出濃重的硝煙氣，甚至還有幾縷鐵銹味。

    強勢至極的壓迫感鋪天蓋地地籠罩下來，讓祈言不由地想后退半步。

    然而身后是墻，退無可退。

    陸封寒眼神凌厲得像淬過冰的鋒刃，與指尖力道相對的是，他的嗓音放得沉且慢：“誰派你來的？”

    祈言回過神，他呼吸頻率毫無變化，似乎被制住的不是他，只啞聲一字一句地反問：“你以為，我是誰派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