рō1⑻м.VI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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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前些日子的賜婚就像場笑話,轟轟烈烈的開場又突然沒了下文。沒人知道攝政王接旨后進宮說了什么,那道婚旨像一顆石子入湖,轉(zhuǎn)瞬就被吞噬殆盡,連一絲漣漪都沒剩下。 上翹的碧瓦上蹲著龍子嘲風(fēng),兩根長長的胡須弧度流暢。十步一崗的禁軍肅穆,手中持著長斧,穿著明紅的盔甲,立在那里幾乎和背后的朱墻融為一t。 白玉石的宮道上并肩行來一白一紅兩道欣長身影,背后十幾步處的幾名鐵鷹衛(wèi)默默跟隨,連呼吸聲都微不可聞。所到之處,肅穆的禁軍皆彎腰作揖。 “……王爺節(jié)哀,若是之后有用得上蘇某的地方盡管開口。” “那就多謝攝政王了!”佟嘉敏悠悠嘆一口氣也沒有拒絕。他入中原為質(zhì)年代久遠,雖知交眾多,最要好的還數(shù)蘇鶴行。 柔然國君身體一貫羸弱,茍延殘喘好些年了。終于沒有熬到今年過過年去,待訃聞傳到中原時已經(jīng)是停靈數(shù)日后了。 接到柔然喪報后,小皇帝連夜召見了佟嘉敏。作為以仁孝治國的中原國君,欣然同意他回國奔喪。穿戴一新的佟嘉敏換回花紅柳綠的柔然裝束,約定在今日出發(fā)返回故土。 他本是柔然前王后嫡子,隨著前王后身故在宮廷中地位一落千丈。最后無奈被選為質(zhì)子,徹底放逐柔然政治漩渦中心。他沒有擁躉者沒有根基,就算回去了依然還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但作為柔然的嫡出三皇子,他又不能不回。 一白一紅兩道人影一路拂花分柳,出得宮墻后上了早就等在一邊的馬,在質(zhì)王儀仗中一同緩緩?fù)峭庾呷ァ?/br> 彼時這一條出城之道已經(jīng)被清了場,一行人走來安靜極了。 有一搭沒一搭的縱著馬匹散步,佟嘉敏笑著開口問道。“好像很久沒見你的小天奴呢?上次見面還是斗獸場。她嚇壞了吧?”其實這話說的有點無理。不管兩人如何交好,都不該隨意問起對方的女眷。可他偏偏提了,話里話外還透著那么gu光風(fēng)霽月。 “是。”輕扯著韁繩的明晰指骨連一絲停頓都沒有,聲線低沉。“王爺提她做甚。” 看不見的陣陣寒風(fēng)尖聲呼嘯,直把馬上的尊貴人兒衣擺撩起,仿若一品純白優(yōu)曇半開半綻。 “小王只是感嘆世道無常罷了。遙記當(dāng)年她還是天奴,沒成想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攝政王的愛妾。”佟嘉敏苦笑著搖了搖頭,額上的眼型墜飾輕輕滑動著。“其實別的不說,就當(dāng)年小王入中原時還是娃娃呢。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府里的愛妾都多到快住不下了。”蘇鶴行接了話的下半句,瞇起的狹長鳳眸穿破了雪風(fēng)。 前不久帝京才下了場豪雪,又接連上凍。城中積雪未化凈,屋檐廊角上還積了厚厚一層。為防止馬匹打滑,馬蹄鐵外還包了層棉麻,敲擊起地面來沉默無聲。 “別看府里愛妾多到住不下,其實還真有點羨慕攝政王呢。”佟嘉敏笑著說道。 “哦?” 撫了撫垂在一側(cè)的長發(fā),佟嘉敏唱道。“出其東門,有女如云。雖則如云,匪我思存。” 蘇鶴行那雙出奇好看的鳳眸緩緩掠過一抹意義不明的浮光。 質(zhì)王的儀仗因有小皇帝手書,又有攝政王親自護送。都城守衛(wèi)一句話也不敢說的就中開了門戶,恭送對方出城。 出了都城,熱鬧的喧囂人聲漸漸被拋擲在腦后,入眼蒼翠皆覆著層深雪。 于城門外七里處有座小亭,又稱送歸亭。小小的方寸之地起了青翠的碧瓦,已經(jīng)落漆的朱柱,還有騰刻在石料欄桿上的旅人送行圖,掩在一叢染雪翠竹中更顯得古樸可愛。 仿佛一個錯眼,那掩在積雪融融中的小亭就會消失不見。 扯住了韁繩,佟嘉敏率先翻身下馬。“攝政王,送歸亭到了。你我就在這七里亭煮酒論別如何?” 早有機靈的侍衛(wèi)聽他吩咐,臨時將七里亭用白幕圍起來防風(fēng)。質(zhì)王的百人儀仗隊也停下了腳步,原地修整。 佟嘉敏站在七里亭前,眼前是一片虛無白雪,指點江山。“蘇兄你說柔然這幾年局勢如何呢。” 站在他身側(cè),蘇鶴行左手背在身后。“一潭渾水。” 佟嘉敏聞言哈哈大笑。雙手叉著腰,細碎的發(fā)絲被寒風(fēng)上下撩動翩飛。“果真當(dāng)局者迷!就算小王身在中原多年,最終還是無法跳出這格局來呢。” “王爺x懷故國,人之常情。”蘇鶴行答。 “蘇兄,那你說中原這幾年局勢又如何?”他雙手?jǐn)n袖,紅色的錦衣外袍被長風(fēng)刮得翻過去,露出織金的里子來。“依小王看,這小皇帝當(dāng)?shù)眠睢Q在柔然早就被人轟下去了。”不知是不是將歸故土,佟嘉敏的話格外不留情面。 安撫的輕拍了拍手里牽著的黑色名駒,蘇鶴行卷起長睫淡聲說道。“王爺慎言。” 微微的嘲諷浮現(xiàn)在佟嘉敏玉般俊俏的面孔上。“小王怕什么?歷來光腳不怕穿鞋的。再則我要回家了呀!蘇兄可還記得我來到中原多少年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像蝶翼般緩緩伸展開來。 “當(dāng)有十多年了吧。” “是啊!十多年了,小王也該回去了不是?” 這時颯月悄然躬著身子從七里亭步出,又朝兩人做了個深揖。 “颯月已經(jīng)備好酒菜,咱們進去小酌一杯。”佟嘉敏舉手相邀。 “也好。”也許是二人的最后一頓酒了,這個面子他還不會不給。步過颯月身邊時,蘇鶴行忽然抬眼看了他一下,目光冷寂。 ** 不過片刻的功夫,細細的雪珠恍惚閃著淡淡螢光,黯青的天空好像就壓在頭頂。 跪坐在車廂中的歲歲小手中緊握著一枚鸞鳳青羽玉佩,長長的水色流蘇從她指縫中漏了下去,更襯得她肌膚嬌柔不堪。 這輛車外觀看來就是輛普通的馬車。一路行來沒有任何特異之處,更談不上驚動旁人。趕車的車夫并不做聲,只管埋頭驅(qū)馬。 歲歲抿了抿微粉若薔薇的小嘴兒,身形隨著馬車輕輕搖晃著。她孤身一人被近侍帶出來時是有些狐疑的,卻在看到熟悉的貼身玉佩后二話不說上了馬車。 大腦放空的歲歲突然怔了一下,原來馬車已經(jīng)停下。 這時,車簾紋路微微一動,被一把合起的紫檀折扇挑開。也隨之,露出一張略顯妖艷的美人臉來。 歲歲跳下馬車來。“怎會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小王了?”佟嘉敏收回原本打算扶她的手,攏回到紅色的錦袖中。 “我主人呢!”歲歲緊攥著鸞鳳玉佩,神情格外沉默。 “你主人……小王怎會知道?”佟嘉敏笑了笑,鬢邊的碎發(fā)飄啊飄。 她定定的看了眼這個好看的異族質(zhì)王,最后下了定論。“你在撒謊!” 他淺薄的嘴角輕抿著,微微上翹。驀地,他‘哈’了一聲,披在外側(cè)的白狐披風(fēng)毛尖被寒風(fēng)吹得東倒西歪。“還真是攝政王的好侍妾,一來就問他啊!”如果歲歲能察覺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話酸溜溜,實在不是個滋味。 “其實小王該一巴掌劈暈?zāi)愕模尚⊥鯀s不愿。你道是為何?” 隨著他的話,歲歲眉頭越蹙越緊,不明白他這說的都什么跟什么。 “小王乃是柔然質(zhì)子一事,你知道與否?”他換了個站姿,將大手輕輕背在身后。 歲歲對他的問話充耳不聞,她朝四周看去,除了白雪皚皚就是佟嘉敏的近百人儀仗,哪里有主人?她心焦不已,卻又小心翼翼的不在他面前露出來。 “看來你并不清楚。也是……一個天奴罷了。你能知道什么?”佟嘉敏笑了笑,繼續(xù)說道。“本王離家去國一十三載,蟄伏多年才等到了這一日。中原皇帝許諾小王,只要鳩殺了蘇鶴行,他將賜我虎符,助本王奪回柔然。蘇鶴行身隕,你們司命府接下來必然大亂。小王不忍你受踐踏,所以預(yù)先將你接了出來。你可愿陪小王一同身歸柔然?蘇鶴行許你的侍妾之位小王同樣許諾你!如果你不滿意……側(cè)妃之位也是可以的。” 提線木偶一般,歲歲一格一格抬起了臉,雙眸中茫然一片。“你說什么?”原本還是喃喃的,到了最后竟低不可聞。“這人在胡說什么?我一個字都不信他的。主人呢,我主人呢。” “不信我哪句?是不信我可以許你側(cè)妃之位還是不信他已死?蘇鶴行可以做到的,難道本王就做不到嗎?”說道最后佟嘉敏闊步攔在她面前,企圖抓住她。 她大睜著美麗的眼睛,原本還是發(fā)愣,到最后變成手腳并用的踢打著,xue口劇烈的起伏,美眸中再也藏不住憤恨和惱怒了。“不信不信!不管哪一句哪一個字我都不會信的!放開我!” “我不放開,你又能耐本王何?”佟嘉敏冷笑連連,大手狠狠的攥住了她瘋狂往外逃跑的身軀。 歲歲低下頭去一口咬在了佟嘉敏的手上,他吃痛‘啊’的一聲甩開了她。 得到自由的歲歲拼命往前跑去,口中不停的呼喊著‘主人’!城郊的雪過于深厚,她每踩一腳都需要吃力的拔起來才不會摔倒,受傷過的腿顛簸得更厲害了。 “王爺!可要抓住她?”颯月雙手抱拳,彎腰說道。 他撫著手腕,那上面被她咬的幾乎見了血。“罷了,讓她看一眼死心也好。”看向她那深一腳淺一腳的笨拙背影,他輕輕說道…… 在騙蘇鶴行飲下毒酒后,佟嘉敏一面派人去面圣一面又去接天奴。皇帝曾說鳩殺蘇鶴行之后,立即便要斬下頭顱來與他更換虎符。可蘇鶴行畢竟是他多年好友,他不忍心讓他連個全尸都沒有。 “主人!主人!”歲歲高聲呼喊著,握著著玉佩的小手緊緊貼在xue口,似乎這樣就能賜給她力量。水色的流蘇隨著她的動作嬌顫不已,整張手都青筋畢露指節(jié)泛白了。 她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深雪中瘋跑著,好幾次都差點踉蹌跌倒。歲歲的視力在雪中一向不靈光,過了許久才終于找到那掩在翠竹后的一方小亭。她面上一喜,跌跌撞撞的沖了過去。 “主人!他騙……”她的笑容古怪的凝結(jié)了,只能傻傻的維持著掀起白幕的姿勢,不成聲的癡望著。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視野里好像只剩下了一片天旋地轉(zhuǎn)的白。 喝了一半的酒壺倒在石桌上,酒盞摔碎在地成了塵埃。那道高大的身影就靜靜躺在亭中,冷寂的好像睡著的表情,一絲不茍束在身后的士人髻,使他越發(fā)像是個精致的人偶。只是被人無意丟在了雪地里,下一刻就會突然睜開美麗的鳳眸。 怎么可能呢?他就連一萬人口的晴雪城都能一肩背負起,他是無往不利的啊!是他告訴她,許諾她可以跟著他。是他曾擁抱她,默許她哪怕以后有了正妃娘娘,也不拋棄她。這怎么可能呢? 她想要笑,卻僵y的連唇角都扯不起來。她走了進去,短短幾步路卻像一輩子一樣漫長。 “主人。”喃喃的,她跪坐了下來。小手從他矜貴清雋的面容上出發(fā),輕輕的顫抖的撫弄過他的唇際,他的眉眼,他的顴骨,他的額發(fā)。 那具已經(jīng)失去生命力的高大軀殼正仰躺在那里,靜靜閉著眼睛,像是枝被人隨手攀折下的清雅梔子,一碰就會碎開。 她撫了撫他的鬢角,輕輕的呼喚著,就像是當(dāng)年她救他時偷偷做過的那樣。“主人你起來呀!現(xiàn)在還不是睡覺的時候呢。” “主人……不要睡了……多冷啊……我聽嬤嬤說過,中原人以后是要走h泉路的。那h泉路那么冷那么黑……您這么光明的一個人,就像是我草原上的天神一樣,又怎會去那兒呢?” “主人您別睡了……你看外面雪這樣大,很冷很冷的……而且,您連正妃都還沒有呢……不要睡了……我可以走的遠遠的……只要您醒來……”她輕輕的貼在他胸膛上,親吻著他的衣襟滾邊,無比卑微,無比愛戀,無比悲哀。 “……可如果……”她哽咽了一下,似水晶一般的淚珠靜靜滑下,轉(zhuǎn)瞬落入衣襟消逝不見。“……如果……您一定要睡……就讓我跟著您走好嗎……我沒什么用,什么都不會……但我能學(xué)……很久以前,您應(yīng)承過我可以跟著您的……咱們說好了的,您千萬別嫌棄我啊……” 淅淅索索的,歲歲站了起來擦拭掉臉上已經(jīng)冷掉的淚水,她回頭望向了桌上還剩下半壺的鳩液。 白幕被佟嘉敏從外面撩了起來,曳入一地雪光。“可信了本王?現(xiàn)在愿同本王離開中原了嗎?” 女人坐在那里,只輕輕的撫摸著蘇鶴行冰冷的面容,卻不抬頭看來人。“是你殺了主人嗎?”她的語速很慢很溫柔,輕聲細語的。 突然敏銳的察覺到對面女人情緒不一般,他皺起好看的眉頭來。 “我在問你話呢!是你嗎?”她聲音很輕,像是怕嚇到了誰似的。 豁然間,他看見那雙秀氣到有些柔弱的彎眼睛朝他靜靜看來。內(nèi)里深黑到像是穹頂堆積的鉛云,被遮蔽了一切情緒,只從縫隙中透出一束仿若閃電的光! 他輕輕的抿了抿唇。“蘇鶴行本不是什么好人,殺人放火,屠城刺殺,他什么壞事沒做過?他把你扔到莊子里一年半不聞不問,若不是姚子儀把你抓出去,你當(dāng)你能離開那個莊子?他有什么好?什么侍妾?想玩就玩玩不想玩便丟開,只哄你這傻子罷!”佟嘉敏輕輕的分析給她聽,小心翼翼的控制著自己的嫉妒。 說來可笑,他b蘇鶴行究竟差在哪?滿手皆是血腥的男人也配得到真心嗎?那天在圍獵場,他親眼看見她攔在蘇鶴行的面前以身飼獸。那一刻他的內(nèi)心無比動蕩!心跳快的似乎能從口中跳出來似的。 雖然不想承認(rèn),但他確實妒忌蘇鶴行了。 他妒忌那男人擁有這世上最珍貴的真心!他出身柔然皇室,后來又輾轉(zhuǎn)來到中原。一直都是夾縫中生存,他b世上任何一個人都明白一顆真心的珍貴!既然蘇鶴行那樣的人都能得到,憑什么他得不到? 在皇帝宣召他,和他達成這一項交易時他就已經(jīng)決定要帶走她!為此他將不計一切代價! “看來真是你。”她輕輕抽出了那把蘇鶴行從不離身的蓮紋長劍,出鞘時雪亮之芒映得佟嘉敏一側(cè)首。 “你做什么?” 歲歲并不語,那把重武差點壓得她往后踉蹌一步。但她還是站住了,雙手平舉著那把青銅劍柄,面色如水的做了個起手式。 “你……”佟嘉敏還沒來得及說下一句,布匹斷裂之聲就已切割了空氣。他愣住了,剛才若是他閃的慢些,她手中的劍劃破的恐怕就是他的喉嚨了! 歲歲一手持劍,重武的后座勁讓她的病腿有些站立不穩(wěn)。 顧不上歇息,她立即又朝他劃了一劍過來。力道b起之前那一擊,有過之而無不及。佟嘉敏立即閃身躲過了這一擊,眸子也陰沉了下來。“你要殺本王!” 聽見內(nèi)里的動靜,守在亭外的颯月拔出劍刃立即rou身而入。 “不要傷她!”佟嘉敏喊道,但已來不及了。那把彎月長刀已經(jīng)劃破歲歲淺藍的外裳,由上至下的一際砍傷——歲歲悶哼了一聲,仗劍才沒倒下來。 徐徐的血水沿著她的手背緩緩滴下,直落到地面之上,染開了好大一片紅梅。歲歲顧不上擦,她緊咬下唇,雙手持著長劍再次砍伐而來。 “王爺!”颯月得了命令不敢再動,只能高喊一聲。 “擒住她!不要再傷到了!”佟嘉敏面色難看的答道。 “是!”颯月本就是一等一的好手,別提歲歲手臂已經(jīng)受傷,抓住她應(yīng)該是不費一絲一毫功夫才是。 偏她是完全不要命的打法,長劍沒有任何章法可言,只不停的要去刺佟嘉敏。雖然無比笨拙,但那認(rèn)真的模樣也讓人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