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臨心里早有準(zhǔn)備，笑著說：“我知道這顯得有一些唐突，但我們已經(jīng)多年不見，你之前的生日我也沒有祝賀過你，這算是這么多年合在一起的禮物。”

    柏菡顯然不吃這一套：“同樣的我也沒有祝賀過你，所以，這個我不能收。”

    許臨柔聲問：“柏菡，我們一定要這么生疏嗎？”

    柏菡說：“這不是生疏，是不合適。我找個時間給你送回去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這次是我考慮不周了，我來拿吧。我看下哪天能抽出時間來一趟你家。”

    “好。”柏菡頓了頓，“還是謝謝你的生日祝賀，心意到了便好。”

    許臨笑了一聲，溶著一絲苦。

    ·

    驚蟄，春雷始鳴。

    臨城遠(yuǎn)近聞名的三月湖又迎來了一波旅游高峰，春節(jié)假期出行的人們相聚在石橋上，形成壯觀的人海。這里的人普遍認(rèn)為三月是游賞三月湖最適宜的時間，月份應(yīng)著湖名，頗有氛圍。但三月湖名字的由來其實(shí)卻不是因為這。

    三月湖有一處地方，水蜿蜒曲折，青石塊綿延，水面被割裂成三塊平行區(qū)域，若是找好角度去觀賞，能同時見到不同水面上的三個月亮，這便是三月。

    柏菡如今住的這棟房子就在三月湖邊的矮山上，鬧中取靜。

    晏瀝當(dāng)初為了買在這，費(fèi)了不少錢和心思。他喜靜且好景，只不過婚后為了和她保持距離卻是搬出去了。

    她靜下來細(xì)想，恍然明白了晏瀝是拿她當(dāng)作洪水猛獸了，避而不及，怎么會喜歡呢。

    柏菡眺望著遠(yuǎn)處人頭攢動的景象，聽見大門外的石板路傳來動靜。

    只見一輛氣派的轎車轉(zhuǎn)進(jìn)了車庫，她認(rèn)出那是林沐琴專用的。

    柏菡慌忙換了件看起來更得體的衣服下樓迎接。

    來的卻不止林沐琴，還有鄭書藝。

    兩人在這陰沉的天戴著墨鏡，一邊挎著包，一邊搭著手，慢悠悠地走進(jìn)門。柏菡和徐姨等在門邊，寥寥幾步的路，她們走得很慢，慢到柏菡那充滿想象力的大腦又開始了無限的遐想與腦補(bǔ)。

    柏菡接過林沐琴脫下的外衣掛到架子上：“媽，您怎么這么早就來了？”

    林沐琴喝了口備好的茶水說：“下午一點(diǎn)我們帶你去市中醫(yī)院看專家，陳老專家今天在那坐診。”

    鄭書藝沒有坐下，站在林沐琴的身側(cè)，仰著頭環(huán)視四周，審視著房子里的陳設(shè)。

    林沐琴接著說：“他的專家號普通人要掛，得排上半年，連他學(xué)生的號子別人都搶著掛。這還得謝謝我們書藝，要不是因為書藝父親是院長，幫我們說了一說，人老專家今天也不會給你看。”

    柏菡不作聲，余光感受到鄭書藝正打量著自己。

    林沐琴自顧自地說：“今天先去給你全部檢查一下，看看哪里有問題，配合吃藥，等調(diào)理好了你的氣色都會好起來，就更漂亮了。”

    她見柏菡像個啞巴似的在發(fā)怔，便抓起了柏菡的手腕說：“走，帶媽去看看你們的臥室。我好久沒來這了。”

    柏菡回神了，臉色一下變得煞白。

    自從二月初晏瀝在這住了一晚后，他就沒有在這住過了。雖然床上一直放著兩個枕頭，衣柜里也有幾件他的衣服，但除此之外沒有一點(diǎn)他的痕跡。但眼下是攔不住了，柏菡只能硬著頭皮跟著。

    “嗯，你們這房間的采光真好，收拾得也干凈。”林沐琴進(jìn)臥房大致掃了一眼，頗為滿意。

    柏菡附和了兩句，扭頭就看見鄭書藝摸著墻悠然自得地走進(jìn)衛(wèi)生間，掃視一遍，走出來時臉上有似有若無的笑意。一雙嫵媚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柏菡，無聲對望著，直到她張嘴用口型說了一句話，無聲，但柏菡能辨認(rèn)。

    她說的是：他、不、住、這。

    神情自信中透著挑釁。

    柏菡別過眼，深吸了一口氣。

    過年期間的市中醫(yī)院患者和醫(yī)生都比往常少許多，鄭書藝挽著林沐琴，柏菡跟在身后，一行三人徑直到了陳老專家的診室。

    一番噓寒問暖，柏菡插不上話，許久才開始檢查。

    望、聞、問、切。

    老專家翻著柏菡的病歷本問：“幾歲來月經(jīng)的？”

    “十四。”

    “每個月準(zhǔn)時來嗎？”

    “一直不太準(zhǔn)，有時兩個月來一次有時三個月，高中時也有一個月來兩次的情況。”

    “嗯。”他在病歷本上疾書，讓助手開了幾個檢查單。

    “結(jié)婚了嗎？發(fā)生過關(guān)系嗎？”

    林沐琴笑著搶先回答了：“兩個小孩結(jié)婚三年多了，肯定有的。”

    這樣的問話由醫(yī)生來問，柏菡不會扭捏感到不適，但由林沐琴來回答，她不僅覺得不適，也深知那是一個謊言。

    老專家點(diǎn)點(diǎn)頭：“嗯，就是例行問一下。”他轉(zhuǎn)頭對助手說，“那給她做個陰超。”

    柏菡打斷他的話：“醫(yī)生，但是我比較介意……可不可以只做腹部b超。”

    專家抬頭看了一眼她：“也可以，雖然看得沒有那么仔細(xì)。那就給她做腹部的。”

    柏菡長舒一口氣。

    “明天我下午在，給你加號了。你今天把這些檢查都做了，明天帶來。去二樓付款做檢查吧。”

    林沐琴在一旁聽著，拍了拍柏菡的手背：“菡菡你先去，我再和專家聊兩句。”

    他們聊了些什么柏菡不知道，她獨(dú)自去做了各項檢查，第二天也是一人去的中醫(yī)院。

    專家告訴她，她這是多囊卵巢，內(nèi)分泌失調(diào)、激素紊亂，需要先靠西藥讓月事正常化，同時吃中藥調(diào)理，也要時刻保持好心情。

    柏菡走后，陳老專家打了通電話給林沐琴。

    他摘了眼鏡說：“你們家兒媳婦得調(diào)理一段時間，一時半會兒不好懷的。多囊卵巢綜合癥，拖這么大歲數(shù)才來看。”

    “嗯嗯……也不是不能懷，調(diào)理好是可以的，他們夫妻性生活對這也有幫助的……嗯，哎不要心急嘛，二十八還好還好啦。”

    “什么？流過一個？她沒說啊，也沒看出來啊，”陳老專家皺眉，頓了頓，“總之先不要太擔(dān)心，一切順其自然。”

    掛斷電話，他心想，柏菡的zigong壁看著不太像是流產(chǎn)過的，但也不一定。

    ·

    柏菡過了幾天的清靜日子，心情好了不少。

    她剛花了一下午的時間修改了自己的一則短篇小說，破天荒地收到了晏瀝打來的視頻電話。他們足足有二十天沒有在微信上聯(lián)系了，柏菡不主動的時候，晏瀝更不會。所以此番柏菡是有些詫異的。

    柏菡將垂下的長發(fā)別到耳后，清了嗓子，接通。

    入眼的是晏瀝，熟悉的面無表情。柏菡還沒看清他今天穿的什么，畫面就在一陣劇烈的晃動后變成了另一個人，鄭書藝。

    柏菡握著手機(jī)的手緊了緊，禮貌道：“你好。”

    她看見晏瀝的半個肩在畫面的角落里。

    “柏菡，下周我和晏瀝要去出差，你要一起嗎？”

    鄭書藝用甜美且高昂的聲音問她。

    柏菡很少去揣測一個人的心思，因為這有先入為主和帶有偏見的風(fēng)險。但鄭書藝這一招，在柏菡心里等同于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雖然她確實(shí)這么認(rèn)為，但也會在心里勸誡自己不要被嫉妒蒙蔽了心。

    柏菡保持著笑容：“我就不去了，工作的事我不懂。”

    畫面里的鄭書藝用手指繞著自己的長發(fā)，笑靨如花：“這次是我大伯介紹給晏瀝的一個項目，我們要去a市實(shí)地考察下。那邊可是有馬場和高爾夫球場的，我聽說柏菡你其實(shí)很喜歡戶外運(yùn)動的，這些你沒玩過吧？不如這次就跟著我們?nèi)ヒ娨娛馈ンw驗一下。”

    句句“我們”，她倒是成了外人。

    柏菡說：“是嗎？其實(shí)我也沒這么喜歡戶外運(yùn)動。謝謝你的好意。”

    “晏瀝——”鄭書藝根本就沒有聽完她的回話，就略帶撒嬌意味地沖著晏瀝說，“你勸勸她嘛。”

    晏瀝冷淡的聲音從畫面外傳來。

    “她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你說的那些她不會，去了也是無用。”

    鄭書藝反駁道：“不會可以學(xué)嘛～”

    垂著眼的柏菡驀然抬起頭：“好，我去。”

    鄭書藝迅速轉(zhuǎn)頭張大了嘴：“噢真的嗎，那太好了！那兒可好玩了。我們畢竟也是在布拉格見過一面的緣分，以后能變成好朋友吧。”

    柏菡用一個笑容代替了回答。

    通話結(jié)束，柏菡把手機(jī)向上一拋至床上，呆呆地看著窗外。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怕鄭書藝真的搶去了晏瀝，還是因為他那無所謂的態(tài)度，總而言之，她像被下蠱了似的答應(yīng)了這件事。

    她幾乎可以確定，自己一定會后悔。

    柏菡原本以為她和晏瀝就像被關(guān)進(jìn)了寶塔中的女妖怪和小和尚，堅信著在這只有他們二人的世界里，她總能讓那小和尚入了她的塵緣。卻不料小和尚身邊早就有個小師妹傾心于他，這不，沖進(jìn)了他們的二人世界就要帶走那小和尚。

    女妖怪心有不甘，卻已法術(shù)用盡，累了。

    作者有話要說：　　*陰超：經(jīng)陰°道b超

    *柏菡雖然看著是個溫溫柔柔的軟妹，其實(shí)性子很倔。

    *晏瀝媽說的流過一個什么的不要急看后面～

    *快了！快局勢反轉(zhuǎn)了！

    *接下來幾天的更新時間為6號/8號/10號，10號以后基本為日更（特殊情況除外）。

    第10章

    a市，超現(xiàn)代化大都市，人均可支配收入領(lǐng)跑全國。近幾年周邊的小城市都并入了a市，多出了大塊大塊可供開發(fā)的土地，因此吸引了不少投資商。

    江畔聳立著高樓，霓虹燈成為了夜景的支配者，高聳入云的大廈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總有視頻在循環(huán)播放著。

    他們?nèi)说诌_(dá)a市首先到的就是江畔區(qū)，接待的人引著他們?nèi)ネa(chǎn)業(yè)旗下的五星級酒店。

    一路上，柏菡坐在副駕，偶爾透過后視鏡瞥一眼后座閉目養(yǎng)神的晏瀝。鄭書藝和接待人相談甚歡，柏菡沒興趣聽他們在說什么，側(cè)身支著下巴看飛速閃過的街景。

    抬眼看天空，像漆黑的畫布上倒了藍(lán)色的墨水，卻看不見一顆星星。就她個人而言，一直不那么喜歡過度現(xiàn)代化的城市。高樓遮掩風(fēng)景，光線污染天空。

    一到酒店，接待人取了三張房卡遞到鄭書藝手上，她再交給柏菡。

    柏菡用指尖摩挲著房卡，垂下的眼輕微顫動。

    分開住也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