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姜義恒有些意外。 他從未見過顏珞笙如此一面。 與世無爭的淡然消失殆盡,眉梢眼角都透著凌人的鋒芒。 她的每分表情、每句言辭,都在詮釋一種名叫“占有欲”的東西。 “阿音。” 顏珞笙停住,抬頭看向他,瞬間收起滿身尖刺,笑著安慰道:“公子放心,我不會輸給她。” 神情從容不迫,仿佛沒有任何事能將她難倒。她又變回了他最熟悉的模樣。 姜義恒望著那雙幽深如夜的眼眸,忽然有些拿捏不準,她方才的表現究竟是真情流露,抑或順水推舟,摻雜了明確的目的性。 詩綰言行高調,事情很快就會傳開,風雨橋上的寨民都見證了兩人針鋒相對,顏珞笙若能當眾贏得比試,婚禮便可順理成章。 以免還得想方設法解釋,兩個中原人為何執意要在青奚成親。 她對他有意毋庸置疑,可這情意輕重幾分,卻不得而知。 她帶著前世的記憶,或許念念不忘的只是那個陪她在崇文館修書、后來又被她辜負的太子,對于如今的他,不過存了些歉疚而已。 人心真是永遠不知饜足。 他已經得到前世夢寐以求的東西,卻忍不住奢望更多。 “公子?”她搖了搖他的手,“走吧,我須得找人打聽一下,‘摘花’到底是個什么玩意。” 姜義恒好笑道:“一無所知,還答應得那么干脆,也不怕她給你下套。” “她咄咄逼人,我若退讓,豈不是在氣勢上矮了一截?”顏珞笙有理有據,旋即,她抿了抿嘴角,語氣不覺溫和,“我知道,只要你開口,我大可不必理睬她自作多情的鬧劇,但我就是想贏下來,讓她無話可說,也告訴所有人,你是我的未婚夫,誰都不許再打你的主意。” 聽到“我的未婚夫”,他心里的千頭萬緒頓時偃旗息鼓了大半。 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好不容易撬開她堅不可摧的外殼,引誘她一點點走出來,稍有不慎,就會前功盡棄,她將重新關上心門,再不允許他靠近半步。 來日方長,他必須循序漸進。 “阿音,你千萬不能輸。”姜義恒半真半假地嘆了口氣,目光垂落,看向兩人交纏在一起的手指,幽幽道,“我可不想留在這,給人做壓寨相公。” 顏珞笙無端從他的神色中覺察到幾分委屈,先是愣了愣,爾后強忍笑意,輕聲道:“公子,你抱我一下吧。” 姜義恒:“……” 他牽著她的手,迫使她湊近半步,將她擁入懷中。 她的身子溫軟纖柔,如云烏發間有著清甜的香氣,他緩緩收緊手臂,就像觸碰一個美到不真實的夢。 她抬手放在他的后背上,聲音清晰地從他胸前傳來,夾雜著一縷若有似無的輕嘆,直抵他的心扉:“公子,你這么好,我怎會舍得把你留下。” 姜義恒:“……” 這一刻,他都有點佩服自己的定力。 “早些休息吧。”顏珞笙笑了笑,從他懷中抽離,“明天見。” 說罷,她放開他的手,轉身朝山上走去。 因是未婚夫妻,兩人不便同住,她借宿在連槿家中,而他則婉拒了詩綰,接受滄黎的邀請,與顏玖竹和紀榮一起住進他家。 兩地相隔甚遠,并不順路,他本想送她回去,但恰在此時,連槿追來,幾步趕上她,輕車熟路地挽起她的胳膊,與她說說笑笑漸行漸遠。 “沈公子。”滄黎在身后招呼,姜義恒看著那抹纖細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與他離開。 走出幾步,滄黎猶豫了一下,低聲道:“詩綰喝醉了酒,無理取鬧,紀姑娘不該答應她。那個比試,不瞞你說,紀姑娘……沒有任何取勝的可能。” 顏珞笙隨連槿進入竹樓,被她安排在自己隔壁的臥房中。 連槿遞來一只小銀罐:“這個給你,涂抹在身上,可防止蚊蟲侵擾。” 顏珞笙謝過,問道:“連槿,‘摘花’是什么?” 連槿正惦記此事,見她主動提起,便在榻上坐下,面色復雜道:“我們青奚有個傳說,一位姑娘為了拯救身患重病的情郎,依照神明指引,歷經千難萬險,從懸崖邊摘得奇花。人們感佩于這份深情與勇氣,就以‘摘花’來紀念她。” “你須得攀上山巖,拿到事先放置的花束,再返回地面。”她看了看顏珞笙纖秀的身材和細皮嫩rou的雙手,“阿音,你不可能贏的,她本就是胡鬧,你該向大家解釋清楚,取消那場比試。” 顏珞笙搖了搖頭:“我們中原人講究‘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已放話,斷無反悔的道理。連槿,我還有多少時間準備?” “本該是明早,但宴會剛過,要等大家醒酒,多半延至下午了。”連槿憂心忡忡,“那么多眼睛盯著,你壓根無法取巧。” “足夠了。”顏珞笙略一沉吟,懇切道,“可否請你教我一招半式,讓我能夠抓緊山巖,不要半途摔下來惹人笑話?” 連槿勸不動她,只得點了點頭:“神明保佑你,愿你好運。” 次日清早,姜義恒隨滄黎登門求見,卻被連槿的阿娘告知,女兒和紀姑娘天沒亮就出門了。 他心中浮上擔憂,換做別的,他相信顏珞笙定能以智計應對,但“摘花”是實打實的體力考驗,沒有任何捷徑或旁門左道。 “沈公子,不必去找了。”滄黎看穿他所想,“茫茫大山,就連我都說不準她們會在何處。” 姜義恒只能作罷,向連槿的家人告辭。 中午,寨民們陸續轉醒,詩綰向紀姑娘挑戰“摘花”的消息不脛而走,眾人嘩然,四處都在議論紛紛。 顏玖竹和紀榮昨晚醉得一塌糊涂,完全不記得發生了何事,聽罷前因后果,皆感到難以置信。 “阿音在想什么?這是該逞強的嗎?”紀榮憤憤不平道,“還有那個詩綰,憑什么聽她的?她有本事,怎不和阿音比比吟詩作畫?” 顏玖竹也滿心憂慮,meimei沒有半點武功,萬一掉下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姜義恒站在窗邊,一言不發地眺望高聳山峰和蒼茫林海,半晌,他回過身:“不要小看她,她既然打定主意,想必自有辦法。” 頓了頓:“放心,有我在,她不會受傷。” 下午,時辰一到,“摘花”的山巖前聚滿了看熱鬧的人。 詩綰對周圍各懷心思的目光熟視無睹,徑直走到姜義恒面前,揚眉問道:“紀姑娘怎么還不來?莫不是怕了?沈公子,你可知她藏身何處?” 她神色輕蔑,話語中滿是不屑一顧,紀榮氣得想上前理論,被顏玖竹攔下。 姜義恒不著痕跡地與她拉開距離:“阿音不是出爾反爾之人,同樣,也請詩綰姑娘信守承諾,切莫食言。” 詩綰還想再說什么,突然聽得一個聲音自身后傳來:“誰說我怕了?” 顏珞笙越眾而出,走到山巖下站定:“詩綰姑娘,我來了,開始吧。” 她的衣衫沾滿泥土,大大小小劃破不少口子,手臂和褲腿上各有一處包扎,隱約沁出血跡,原本白皙無瑕的手上也滿是rou眼可見的傷痕。 她這半天去做了什么,已是顯而易見。 姜義恒心中不由一緊,但顏珞笙并未看他,她低著頭,專心致志整理衣服,旋即檢查了一下發帶,確認無誤后,對負責裁判的寨民點了點頭。 “紀姑娘,”詩綰提醒道,“你必須憑借自己的力量拿到花,但凡有一絲作弊,就算輸了。” “那是當然。”顏珞笙重復了一遍,“我會憑借自己的力量拿到花。” 詩綰料想她翻不出什么風浪,也不再與她扯皮,當即背起竹簍,身手敏捷地攀上山石。 山巖并非直上直下,但也頗為陡峭,顏珞笙深吸口氣,回想連槿傳授給她的要領,尋找著力點,緩慢地向上爬去。 她沒有帶竹簍。 寨民們看在眼中,不禁竊竊私語。 這樣確實可以減輕負重,但她要如何把花帶下來?而且區區一個空竹簍,并不能彌補她和詩綰之間的速度差距。 與此同時,一座隱蔽的吊腳樓里,有人透過窗子朝這邊望來。 她年近古稀,滿頭華發,目光深邃幽遠。如果沈元希在場,必定一眼就能認出,此人正是他整整十年遍尋不獲的木雅。 詩綰順利登頂時,顏珞笙還差三分之一的路程。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汗水打濕了額發,順著脖子淌進衣領,身上的擦傷和淤青隱隱作痛,她卻不敢歇息,生怕稍作停頓,就再也沒有力氣前行。 見到木雅,問清當年真相,于她固然重要,可沒有這條線索,她也能通過其他途經達成目的。她最初的打算,本就只是拿到沈皇后的鐲子。 但對姜義恒而言,事關他血脈相連的母親,他別無選擇。 詩綰主動送機會上門,她求之不得。風雨橋上,她故意一反常態,展現出前所未有的惱怒,旁人定會覺得她被詩綰逼急,迫切想要與姜義恒坐實夫妻之名,徹底斷絕她的念想。 只要她贏,他就不必再耗費神思,千方百計為婚禮尋找借口。 或許是為了償還他前世暗中相護的恩情,或許是為了回饋他長久以來交付給她的真心,又或許,沒有任何理由,她僅僅想用自己的努力,為他分憂哪怕一次。 終點近在咫尺,她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將整個身子挪了上去。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喝彩,誰都沒有想到,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中原少女,竟成功爬到頂端。 但這是一場注定會輸的比試,結局毫無懸念,詩綰已經下到一半,而她似乎體力耗盡,再無以為繼。更何況,沒有竹簍,她根本不可能取回花束。 顏珞笙在眾人的注視中拿起花,捧在懷里。 她居高臨下望去,不偏不倚地對上姜義恒的視線。 少女散落的發絲和襤褸的衣擺迎風飛揚,本是狼狽不堪的模樣,卻美得光彩奪目。 旋即,她沒有半分遲疑,從數十米高的山巖一躍而下。 ※※※※※※※※※※※※※※※※※※※※ 顏小姐:我現在就是在借著演戲的名義為所欲為,撩完就跑真刺激。 喜歡重生后白月光崩了人設請大家收藏:()重生后白月光崩了人設rou文屋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