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染空繼續(xù)道：“皮鞭帶起的聲響和效果，會讓人下意識的躲閃或者遮擋，哪怕做好了心理建設(shè)，也會在某個瞬間暴露出來一星半點(diǎn)，這是本能。就算是你們的吳隊，在k揚(yáng)起鞭子時，他的呼吸頻率也快了不少。”

    蘭瑜接著說：“可是你不一樣，從到到尾你都沒有躲閃或者遮擋，也表現(xiàn)得絲毫不緊張。”

    他用手敲擊著自己的大腿側(cè)，低頭沉思了一下又說：“那是一種太過刻意的表現(xiàn)，刻意讓自己忽略本能，刻意讓自己表現(xiàn)得無懼無畏，就像是……一種完美的表演。”

    “可是我本來就不覺得痛，也不覺得驚慌，如果非要做出疼痛的模樣，那才是表演。”星艦兵氣憤地說道。

    蘭瑜突然笑了，不同于上艦后那種陰沉的笑，而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愉悅，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眉梢和嘴角都彎起，眼睛里卻帶著一絲狡黠。

    他說：“因為豹——陸上校一直在強(qiáng)調(diào)，皮鞭落到隆特星人的傷腿上時會感覺到十級疼痛，而正常人不會覺得痛。”

    星艦兵似乎察覺到了哪里不對勁，眼睛里掠過一絲慌亂，又馬上鎮(zhèn)定下來。

    “可是你不知道，我根本就沒有抽打開始那幾人的腿，只打了你，因為你太可疑了。而且這鞭我用了力，因為這鞭子的特殊性，你小腿表面的確看不出什么痕跡，其實里面的骨頭已經(jīng)斷了。你認(rèn)為你在只是在忍受槍傷，其實也忍受了斷骨的痛。正常人被抽斷了骨頭，還能笑笑說不痛，吃得消？”

    蘭瑜斂起臉上的笑，一字一句地說：“你忘了我是誰嗎？我是k，如果能鑒別出真正的隆特星人，打斷個把人的腿又算得了什么呢？”

    星艦兵沒有說話，呼吸卻微微急促起來。

    陸染空微微瞇起眼睛，說：“讓我想想，你應(yīng)該一直就在王警官的身體里沒有出來，趴在星艦外面的地上，給我們造成你已經(jīng)上艦的假象。等到最后這名星艦兵去關(guān)艙門的瞬間，你脫離王警官身體，鉆入了他的精神域。”

    “開始我們看監(jiān)控，只看到我和k上艦后就停下了。如果現(xiàn)在繼續(xù)往后面看的話，沒準(zhǔn)就能看到有趣的東西。”

    蘭瑜微笑道：“王警官，你的表演很精彩，很完美，差點(diǎn)就無懈可擊。恭喜你，你的戲份現(xiàn)在殺青了。”

    第48章

    星艦兵額頭上的汗水開始汩汩下淌, 順著下巴滴落到地板上。他的身體開始傾斜，重心偏移到了右腳。卻因為脖子上扎入的那根針劑，上半身僵立著一動不動。

    “腿很痛？還想活下去？”陸染空問。

    星艦兵沒有做聲, 卻也沒有否認(rèn)。

    “如果你回答我?guī)讉€問題, 我就讓你活著。軍部有特殊的牢獄, 可以用來關(guān)押你，等到以后有了合適的機(jī)會，就讓你回隆特星。”

    陸染空壓低聲音問道：“你之前偷運(yùn)出去的迦棱晶是交給誰的？肯定還有其他的隆特星人, 告訴我他的名字和身份。”

    星艦兵仍舊一聲不吭。

    “緒是你殺的嗎？”蘭瑜突然在旁邊問。

    星艦兵轉(zhuǎn)動眼珠看向蘭瑜, 兩個聲音從他嘴里同時響起，“緒是誰？”

    “一名犯人……”

    “不認(rèn)識……”

    蘭瑜緊緊盯著星艦兵, 見他臉上的茫然不似作偽，又接著補(bǔ)充：“黑鴉酒吧的一名員工。”

    蘭瑜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看見他在聽到黑鴉酒吧員工幾個字時, 眼睛瞇了瞇。

    “想起來了？人是你殺的？你不知道他之前的身份是一名犯人，那他是在黑鴉酒吧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所以被你滅口？”蘭瑜一連串厲聲問道。

    “我不知道什么黑鴉酒吧。”星艦兵閉上了眼睛, 是拒絕再說的意思。

    陸染空在他耳邊說：“你那時候的身份是王警官，要查出那幾天你有沒有休假去薩蘇星很簡單，你以為什么也不說就行了嗎？”

    “黑鴉酒吧……黑鴉酒吧……”蘭瑜慢吞吞念著這個酒吧名，說：“一名黑鴉酒吧的員工在臨死前說監(jiān)獄有隆特星人, 那他一定是發(fā)現(xiàn)了你, 而且是在出獄后才發(fā)現(xiàn)的。那他在酒吧里是怎么發(fā)現(xiàn)你的呢？”

    “說出來, 還有一線生機(jī), 不說的話，就只能死。你想好了不再開口嗎？”陸染空按住藥劑推送桿的大拇指動了動。

    “是我殺的……”星艦兵突然開口，并睜開了眼, 他語氣平淡地說：“我在酒吧喝酒，隨身帶著的迦棱晶被他發(fā)現(xiàn)了，他也認(rèn)出了我的身份，迫不得已就殺了他。”

    蘭瑜繼續(xù)追問：“你為什么會隨身帶著迦棱晶？緒只是一名普通人，他發(fā)現(xiàn)了迦棱晶也不認(rèn)識，就算認(rèn)識也不會想到你是隆特星人上面去。你在撒謊……”

    “告訴我，緒到底發(fā)現(xiàn)了什么，讓你要跟蹤到他家里，再殺死他。”蘭瑜眸色深沉，聲音里帶著無盡的壓迫感，讓人只覺得心慌意亂。

    星艦兵吞咽了一下，喉嚨發(fā)出輕微的響動。

    “他聽見了我和諾厄的對話。”他艱難地開口。

    “諾厄是誰？”

    “諾厄也是名隆特星人，已經(jīng)死了。”

    “死了？”

    “對，死了。”星艦兵看向蘭瑜，緩慢且清晰地說道：“他在扎塔星一家商場安放了炸彈，然后被你殺了。”

    蘭瑜和陸染空迅速對視了一眼，都想起了仙人掌商場里的那件事。

    陸染空接著問：“你和諾厄是在黑鴉酒吧里碰頭，然后被緒發(fā)現(xiàn)了嗎？”

    “是的，我和諾厄談完話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那名吧員就在擋板后面。我假裝沒有發(fā)現(xiàn)他，就等在黑鴉酒吧門外的巷子里，在他下班回家的時候，一路跟了上去。”星艦兵依舊用兩道聲音講著話。

    蘭瑜問出了心底一個疑問：“那諾厄后來為什么要去商場放炸彈，就是為了炸死一群普通人嗎？”

    這個疑問好幾次都浮現(xiàn)在他腦中，只是一直沒有答案。

    按說一名隆特星人，一定會隱藏自己的身份和行蹤，就像眼前這名和之前的王夫人一樣。

    可那個炸彈人恰好相反，就那么肆無忌憚地出現(xiàn)在商場里，又是埋炸彈又是綁人質(zhì)，完全不怕自己的身份暴露。

    總不可能他千方百計來到薩蘇星，就是為了來炸商場吧。

    星艦兵沒有回答，卻看著蘭瑜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再閉上了眼睛。

    陸染空見他不愿意開口，便問了另一個問題：“四月十三日那天，你在礦洞里做了什么？為什么會留下血跡？”

    “四月十三……”星艦兵對這個問題倒不回避，又慢吞吞地開了口，說：“四月十三我不記得了，但你說到礦洞的血跡我倒想起一件事，應(yīng)該就是四月十三。”

    他嘆了聲，像是兩個人在同時嘆氣，聽上去有點(diǎn)詭異，“我在那獄警的精神域里呆了挺長時間，他的精神體也被我差不多吞噬干凈了，不知怎么的，那天僅剩下一點(diǎn)不成型的精神體突然醒覺過來，拼命和我搶奪身體。我當(dāng)時剛剛從那小洞爬出來，搶奪身體的過程里，他開始自己傷害自己，撿起地上的鐵鎬捅了腹部一下。”

    蘭瑜聽到這里，屏住了呼吸。他知道王警官已經(jīng)消失了，但還是忍不住抱有希望地問：“后來呢？”

    星艦兵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充滿了得意，“后來我就把他精神體全部吞噬，讓他永遠(yuǎn)從這世界消失，哈哈哈……”

    隨著咔嚓一聲，他的笑聲驟然收住，又發(fā)出聲慘叫。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猙獰，渾身痛得哆嗦。

    陸染空狠狠一腳踢在他的槍傷處，咬牙切齒地說：“應(yīng)該多給你幾槍，你這個雜種。”

    星艦兵一邊痛楚地抽氣，一邊神經(jīng)質(zhì)大笑，笑得渾身都在抖。

    笑著笑著，他聲音慢慢降低，頭也開始往下垂。

    蘭瑜冷冷看著他，神情卻越來越疑惑，忍不住問陸染空道：“好像不太對勁啊，你看看他怎么了？”

    陸染空偏過頭去看他的臉，這一下也緊張起來，“喂，喂，你怎么了？”

    只見那名星艦兵的臉色開始泛綠，額頭不斷冒出汗珠，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狀態(tài)很不正常。

    接著，他身體表層浮出一道綠影，慢慢在空中凝成人形實體，越來越清晰，再重重摔落在地上。

    星艦兵也同時往后倒，陸染空趕緊拔出還扎在他頸子上的針劑，將人給扶住，放到墻邊靠坐著。

    暗綠色的隆特星人躺在地上，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萎縮著，皮下的血rou迅速抽空。

    “他怎么了，他怎么了，他要死了嗎？”蘭瑜俯身看著他，急促地問陸染空。

    這種場景他見過兩次了，隆特星人繼續(xù)萎縮，一分鐘不到，就只剩下干枯的一小把，外面裹著松弛的綠皮。

    陸染空沒有回話，蹲下身看著他眼睛，再抬頭給蘭瑜說：“他死了……”

    “問題都沒問完，你怎么就把他給扎死了？”

    陸染空搖頭道：“我沒有扎他……”

    “他在那里一直哆嗦，你那大拇指又一直按在推送桿上，手一抖，藥水不就進(jìn)去了嗎？”蘭瑜反問。

    “真不是我扎死的。”

    “就是你扎死的。”

    陸染空抹了把臉，說：“其實我最開始都沒想過問他什么問題，直接就扎脖子，免得給他又鉆出來的機(jī)會。結(jié)果那針劑是個壞的，按了幾下都按不下去。”

    蘭瑜驚愕地微微張開嘴，“你說那針劑是壞的？”

    陸染空點(diǎn)了點(diǎn)頭。

    沉默幾秒后，蘭瑜瞇起眼睛說道：“當(dāng)初我問你這個針劑要是扎進(jìn)去一推，結(jié)果是壞的，不出水怎么辦，你是怎么回答的？”

    陸染空專注地看著眼前的隆特星人，微皺著眉，就像沒有注意蘭瑜的話，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這種假設(shè)你是怎么想出來的？這是上面用最先進(jìn)的技術(shù)做成的，材料也不是普通材料，凝聚了眾多研究人員的心血，你有這樣的想法，都是對他們的侮辱。”

    蘭瑜把當(dāng)時陸染空的回答一字不漏地背了出來，表情也惟妙惟肖。

    陸染空再也裝不下去了，無奈地嘆了口氣，說：“你記憶力怎么就這么好呢？不過任何物品都有壞的可能——”

    蘭瑜又學(xué)他當(dāng)時的口氣，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就算薩蘇星系爆炸，那個都不會壞。”

    陸染空笑著搖頭，站了起來。

    “不知道我這個是好的還是壞的。”蘭瑜將自己那支針劑舉到眼前細(xì)細(xì)查看。

    針劑外部用特殊材料做成，質(zhì)地類似金屬，重量卻幾乎感覺不到，尾端一個紅色的小圓點(diǎn)，按下去就連著推送桿。

    “你那個絕對是好的，我這個那是意外——”

    滋！

    一小股透明的液體在空中劃出道細(xì)窄的弧線，再落到地板上。

    蘭瑜拿著空空的針劑管，面無表情地和同樣面無表情的陸染空對視著。

    “這下你總算不會執(zhí)著針劑是好是壞了。”陸染空說。

    “我就稍微按了一下，有點(diǎn)控制不住自己的大拇指。”

    陸染空搖搖頭，說：“算了算了，反正隆特星人已經(jīng)死了，不再需要針劑。”

    針劑使用后，針劑管便自動銷毀，像是冰塊溶解般消失在手心。

    蘭瑜看著空空的手，有點(diǎn)新奇地握拳又展開，想起腳邊還有個綠皮人，稍微退后了半步，問道：“既然不是使用了針劑，那他是怎么死的？”

    “自殺的吧……”

    “自殺？是吞了什么毒藥嗎？”蘭瑜問。

    “是啟動了某種芯片自殺。”

    蘭瑜說：“可是我看他開始還想活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