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柳思安臉上很痛,茫然一片。 柳父走到桌旁,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你身上這身,哪里來的?這些日子住在哪兒?” 柳思安回神,看向自己身上華麗的衣衫,斂了茫然,住在村里她要種地,春耕秋收,生兒育女,整日家長里短。既然有機會過好日子,她為何不過? 當下也不隱瞞:“沈大人收留了我,這些都是他給我的。他心悅我,會娶我!” 柳父訝然抬頭:“他不是有未婚妻嗎?” 柳思安抿了抿唇:“做二夫人。” 蘇允嫣:“……”這大喘氣的。 柳父冷哼一聲,不以為然:“什么二夫人,不就是妾么?我話放在這里,他就是明媒正娶,我也不答應。” “為何meimei可以,我就不可以?”柳思安不滿:“爹,我們都長大了。你偏心也要有個度。” 蘇允嫣半晌無語。她知道柳父不答應,一是為妾,二嘛,也是最重要的,沈居霖人品不行。 果然,柳父冷喝道:“我偏心?秦大人對咱們這么多人從輕發落,尤其是老幼婦孺。沈大人的處事,不用我說你也看到了的,這樣的人,我怎么放心?” 柳思安低著頭,踢著地面,粉色鑲著珍珠的繡鞋尖時不時露出來,低聲嘀咕:“那是皇上的旨意。再說,那是土寨的人,跟咱們有什么關系?” 柳父:“……” 他看著面前的女兒,心下無比失望。好話說盡,奈何她聽不進去。再說,土寨那那般慘烈是她親眼所見,沒想到她竟然能說出這種話來。面前的女子從打扮到神情再到她口中的話,他都覺得無比陌生。一時間有些意興闌珊,擺擺手道:“若你執意要嫁,你走吧。我的女兒不與人為妾。那晚你走之后,我就已經放下話,從今往后,我的女兒只有嬌嬌,再沒有別人!” 他說這話時,聲音很輕。并沒有方才的沉怒和恨鐵不成鋼。 柳思安卻因為這話真的慌了起來:“爹,你不能這樣。你是我爹,怎么能不認我?” 柳父擺擺手:“我不知道怎么教你的,讓你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這婚事我不答應,若你乖巧愿意聽話,就留下來,你還是我女兒。若你執意嫁沈大人……你就必須離開,要是不走,我打斷你的腿把你扔出去!” 柳思安眼淚落得很兇,她滿臉不解,從小到大,父親很疼愛她們姐妹,尤其在調皮的meimei面前,所有人都認為她是最聽話乖巧的。可是如今,父親竟然留下meimei要趕她走…… 蘇允嫣一聲不吭,柳父活了幾十年,做事自有章法,輪不到她來勸。再說,柳思安這門親事實在算不上好。 柳思安看看一臉漠然的meimei,又看向面前不肯回頭的父親,明白此事再無轉圜的余地。她跪了下去,認真磕了三個頭:“女兒謝父親養育之恩!” 她起身,再次掠了出去。 柳父立刻回頭,就見她和那晚一樣,掠得飛快,頭也不回。 今日和那晚不同,她這一去,大概真不會回來了。柳父面色發白,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一步,扶著桌子頹然坐下。 “爹,別傷心。”蘇允嫣立即上前去勸:“jiejie早不回,晚不回,偏偏秦休上門提親她就回來了,興許是沈大人的吩咐。” 柳父皺起眉來:“你什么意思?” 很明顯嘛,這一回秦休立了大功。而沈居霖無功而返,他怎么會甘心? 柳父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一巴掌拍在桌上:“興許她的二夫人就是這樣來的!” 第51章 背鍋meimei 二十 秦休和沈居霖二人娶了姐妹二人 , 也算得上是親戚。 既然是親戚,就該互相幫助,那秦休的功勞分一些給姐夫,也說得過去。 就算不想分功勞, 只秦休這一回立下的大功, 回去之后肯定青云直上……總之一句話,沈居霖如此, 就是給秦休賣好來了。 什么二夫人? 京城御史大夫的女兒是他未婚妻, 他又已經娶了喬盛月, 這二夫人怎么也輪不到柳思安來做, 要說他沒有別的心思, 騙鬼都不信。 柳父越想越生氣:“以后她來找你, 你別搭理她。既然她不是我女兒,也就不是你jiejie了。當她是陌生人就行。” 蘇允嫣嗯了一聲:“您別生氣。” 婚事定下, 婚期定在臘月二十五, 成親之后, 就要啟程回京。 蘇允嫣自然要跟隨著一起, 那邊柳思安大抵也差不多。如此一來, 逍遙村中就只剩下了柳父自己。 這可不行。 蘇允嫣正想勸說讓柳父跟自己一起呢, 他就主動提出了。 “我跟你一起去!” 蘇允嫣又驚又喜:“真的?您放心,我肯定給您養老送終,您就當我是兒子。” 柳父哭笑不得:“做人兒媳, 還是大戶人家的兒媳,不方便。到了京城后, 我大概買不起城中的宅子,我就住在郊外,你得空的時候來看看我。”頓了頓, 又道:“我去京城,并不全是因為你,也是有事要辦的。” 看他情緒低落,蘇允嫣也不知是因為柳思安的離開,還是這里頭還有別的事。這也不是問的時候,岔開話題:“嫁妝不用多備,反正要去京城,也帶不走。” 這種算是高嫁,柳家雖然不窮,但也沒有多富裕。要是想陪嫁配得起秦休身份的嫁妝,把他逼死都拿不出來。 “那些聘禮留下沒用,你全部帶回去,除了必要的,別的我就不買了。銀子給你二百兩。反正我就這么多,你嫌少也沒用。” 蘇允嫣心里感動:“我要一百兩就行,您去京城,還要安頓呢。” 她執意只拿一半,柳父也無法。 為了成親,秦休在涼州專門置辦了宅子,處處喜慶,一路吹吹打打將蘇允嫣接了進去。婚事一切順利,涼州城上上下下的官員和有頭有臉的富商都上門賀喜。暗地里不少人羨慕蘇允嫣的好運氣。 秦休是欽差大臣,是京城的官員。在涼州并不與人親近。所以,拜堂之后,沒有人去新房陪蘇允嫣說話。 怕她無聊,他還派了兩個丫頭守著。 正說話呢,就聽到敲門聲。兩個丫鬟對視一眼:“秦大人這么快就回來了?” 另一個丫鬟想了想:“秦大人來涼州后,并不參加宴會。在外也不喝酒,興許回來得早。” 一邊說,一邊過去開門。 外頭站著的人很讓人意外,是個著大紅衣裳的年輕女子。 確切地說,是年輕婦人。 丫鬟上下打量她:“你是誰?” “我是你們夫人的jiejie。” 熟悉的聲音隔著屏風傳來,蘇允嫣揚聲道:“我沒有jiejie。” 聞言,丫鬟立刻戒備起來:“你趕緊離開。不然我就叫人了!” 新房從門口到院子外都有官兵把守,聽到這邊動靜,飛快過來:“出了何事?” 丫鬟一指柳思安:“她想進新房,但是新夫人不認識她。你們怎么能放她進來?趕緊把人送走,讓大人知道了,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柳思安進門時,官兵也是盤問了的,聽到是新夫人已經嫁人的jiejie,便放了她進來。也是因為今日大喜之日,這涼州城中官員都在府中,門口把守森嚴,進門就是客。壞人不可能混得進來,這才松懈一二。 官兵被嚇著了,呵斥道:“趕緊走!” 柳思安不甘心,揚聲喊:“嬌嬌,我有事找你。” 蘇允嫣順口道:“趕緊送走。” 新夫人的吩咐,官兵不敢違逆,見柳思安不動,就要伸手去拉。 眼見事不可為,柳思安只得退了出去,還一邊跟官兵解釋自己的身份:“我是沈大人的二夫人,不是外人,我真是她jiejie。只是我們姐妹鬧了別扭,她不肯見我而已。” 沈居霖做的那些事,早就在小范圍內傳得沸沸揚揚,官兵有些茫然:“沈大人不是娶了喬姑娘么?怎么又是咱們夫人的jiejie?” 柳思安:“……” 她是昨天才正名的,沈居霖只請了幾個好友,今日帶著她出來,前院中好多人都知道了她的身份。但因為官兵在后宅,所以才不知道。 解釋身份事小,秦休定親那天,沈居霖讓她回去,是讓她回去跟父親道歉的。當時她只以為是沈居霖擔憂自己。可從村里回去,沈居霖得知她并沒有與親人緩和關系后,很是冷落了她兩天。 柳思安從小到大都是在單純的環境中長大,那兩天她琢磨了許多,漸漸地有些明白沈居霖的意思了。 她有些不信情郎是這樣功利的人,后來她試探著表示自己和meimei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生氣也只是一時……沈居霖對她的態度才稍稍緩和。 柳思安這才明白,什么二夫人,什么對她有情,都不如她和未來的秦夫人搞好關系要緊。 今日帶她來,之前她滿心以為他這是對外宣布自己的身份,沒想到進來之后,沒多久他就讓自己到后院見meimei。 如今人沒見到,似乎meimei也還沒消氣。柳思安有些緊張,要是讓沈居霖知道meimei對自己的態度…… 蘇允嫣不知道外頭柳思安的種種心思,吃了飯菜沒多久,一身大紅衣衫的秦休就推門進來了。 丫鬟福身退了下去。 看著面前的男人,不知是不是因為喜服的原因,今日的秦休看起來溫暖許多,含笑看她的神情,和上輩子那人竟然一模一樣。 她的唇邊,不由得綻開了笑容。 “真好!” 秦休聞言,眉眼更柔,手動了動,想要擁住她,又怕太過急切嚇著她,但又忍不住想要親近,最后,拉住了她的手:“嬌嬌,我會對你好,你信我。” 昏黃的燭火下,二人身影漸漸地重疊。 臘月二十九,蘇允嫣回門之后,直接接上柳父下了黑山,和山腳下的眾人匯合,一路浩浩蕩蕩往京城而去。 秦休帶來的五百官兵幾乎無損,倒是沈居霖的五百少了幾十。就算如此 ,近千的官兵走在官道上,很是壯觀,再加上他們一路剿匪過來,已經沒人敢大張旗鼓在官道上搶劫。 白日趕路,夜里住在驛館,一路上走得并不快。秦休的人全是騎馬 ,包括蘇允嫣也一樣。沈居霖那邊就比較拖后腿,因為那里面有三架馬車。 還是粉色的。 沈居霖娶了一個喬盛月,又納了柳思安,按理說只有倆。但這里面還有一個是底下富商送上來的美人,名纖纖,大抵是取弱質纖纖之意。腰肢纖細,渾身軟若無骨,五官精致,肌膚雪白,聲音嬌軟,別說在涼州,就是京城那邊,也算排得上號的美人。 像朝廷派下去的官員每到一個地方,基本都會有富商送美人上門,受用之后,也不是非要把人帶走。但偏偏沈居霖帶了,就證明他是舍不得這位纖纖。 纖纖人如其名,美是美,可卻受不得顛簸。如雪一般雪白的肌膚隨便硌一下就是一片通紅,別說自己騎馬,就是沈居霖親自帶著她騎都是不行的,只得坐馬車。 那馬車中鋪了厚厚的褥子,溫暖柔軟。還是沈居霖親自看著人布置的。 見他這樣用心,喬盛月和柳思安都不干了,也要馬車! 誰還不是個嬌弱的美人了? 正值正月,外頭寒風刺骨。騎在馬上那滋味就別提了,最重要的是,這不是一兩天,而是一個月! 一路飽經風霜,到了京城時肯定灰頭土臉狼狽不堪,如果兩人都這樣就算了,偏偏那邊有位纖纖,不坐馬車都是傻子。 秦休也想要給自家媳婦兒弄馬車,被蘇允嫣拒絕,她本就想看看各處風光,反正也走不快,就當是賞景了。 她這樣不做作,也不添亂。倒是讓底下的官兵生出了許多好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