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生病了?”大奔給出一個保守的猜測。 “你給他打一個。”江初把覃最的手機號給大奔發過去。 “怎么還我打……人孩子是讓你揍跑的吧?”大奔一頭霧水地抄起手機。 “你先打。”江初的眉毛從剛才皺起來就沒再抹平,咬了根煙點上。 “我打估計他也……啊,覃最?”大奔說到一半,抬手沖江初得意地比劃一下,“接了,秒接。” 江初抿著煙,靠著椅背把火機扔回筆筒里。 那邊說句什么,大奔拿開手機看眼號碼,又看江初:“聲兒不像啊?” 江初示意他開公放。 “……聲兒當然不像,我是覃最室友。”康徹的聲音從手機里冒出來,笑了笑,“覃最現在不方便接電話,回頭我跟他說一聲。” “他人呢?”江初瞇縫一下眼。 “哥?”康徹反應挺快,一句話就聽出來江初的聲音。 “是我。”江初應了聲,大奔把手機遞給他,“他怎么了?” “他……”康徹猶豫一下,語氣瞬間嚴肅起來,“住院了。” 第104章 覃最從藥店出來, 康徹正好走到馬路對面,抬胳膊沖他招招手。 “你這個臉……”他盯著覃最研究一會兒,忍不住笑笑, 掏出個一次性口罩遞過去。 見覃最掃一眼不打算接, 他特無語地“哎”了聲:“沒戴過的。” “手機。”康徹把覃最手機直接塞他兜里,“你真不用找個醫院看看啊?我看你都疼迷糊了,手機還能揣錯。” “不用。”覃最把康徹的手機也還給他,接過口罩展開戴上。 “臉腫得跟讓誰揍了似的, 還不用,沒見過誰牙疼有你這么個疼法。”康徹說著又看他一眼, “好多了, 黑色還是顯臉小。” “醫生說是上火……”覃最沙著嗓子剛說半句話, 又皺皺眉抿上嘴。 他把嘴里的薄荷糖換到牙疼的右半邊臉, 用后槽牙緊緊咬著。 “還有你這個嗓子。”康徹補充, “別人是‘腹肌撕裂者’, 你是‘聲帶撕裂者’。” “并且藥店里那不叫醫生,客氣點兒得叫人藥師。”他接著糾正。 覃最懶得搭理他, 揣著消炎藥直接往學校走。 離學校還有一個路口時,康徹停在斑馬線前又問了句:“你等會兒什么安排?” “圖書館吧。”覃最一下下輕輕磕著薄荷糖,望著對面的讀秒器,隨口說。 “別圖書館了, 回寢室吧。”康徹直接提出反對意見。 覃最偏過頭看他。 “回去把你消炎藥吃了。你那糖咬得嘎啦嘎啦的,疼厲害了還得抽煙。”康徹指他一下,“正好跟我對對上回的數據, 圖書館沒法兒說話。” “嗯。”覃最點點頭。 覃最這個牙疼, 疼得十分突然且來勢洶洶。 那天他跟康徹說出去逛逛, 一逛逛了一天, 中午也沒見人,直到傍晚才回來。 回來后他跟前幾天一樣沒說什么話,在桌子前面坐了會兒,打開電腦忙活。 康徹本來也打算照舊不問他的事兒。 覃最現在的狀態他全都經歷過,別人問不問關不關心,根本沒用,聽多了還心煩。 但是那天他打量覃最一會兒,覺得一直這樣也不是個事兒。 人能郁悶,但是總得有個發泄的途徑。 從覃最在家給他打電話那回算起,這都悶三個月了,再悶下去非得憋出毛病不可。 “喝酒么?”康徹也想不出別的招兒,直接問覃最,“往大了喝,喝懵了保準你今晚上睡個好覺。” 覃最對著電腦又敲了兩行,才沒什么精神地抬抬嘴角笑了下:“我喝酒沒用。” “你管它有用沒用,就當我想喝了。”康徹抄起手機點外賣,“也不專門出去喝,溜達一天了。我叫點兒燒烤讓老板送寢室來。” 喝酒對于覃最來說確實沒有用。 所以他以前對于他爸非常不能理解的一點,就是看他邊念叨著覃舒曼邊喝酒。 “那你以前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怎么排解?”康徹靠在椅子里瞇瞪著眼,挺好奇地問覃最。 康徹說著就當陪他喝,也真跟是他需要喝酒一樣——一瓶半牛欄山下去,覃最臉色都沒變一下,他已經看著快吐了。 以前? 覃最挺認真的想了想。 認識江初以前,他好像沒什么格外需要排解的時候。 長年累月生活在垃圾場里的人,不會因為垃圾場太臟太臭而煩悶。 如果是跟江初分開想想以前…… 覃最坐姿松散地屈起一條腿踩著椅沿上,胳膊搭在膝蓋上,一下下輕輕轉著桌上的杯底。 跟江初分開想想以前,他竟然也沒有什么專門排解或煩躁的記憶。 就記得他在家里停電那晚,不由分說咬在江初背上的那一口。 還有他在醫院打石膏,江初一把推開診療室的門,擰著眉毛問他怎么回事兒的畫面。 還有江初坐在車里,拉過他的手背在嘴上用力貼了好一會兒,盯著窗外的側臉。 …… 想到最后,這些全都變成了江初接那個女的上樓的樣子。 酒杯像是抹了膠粘在桌上一樣,突然間就沉得轉不動。 覃最攥著杯子愣一會兒,空氣中不知什么時候沁滿了鉛粉,吸一口氣,心肺直朝下墜著疼。 他松開酒杯朝后仰過去,放任脖子脫力地懸在椅背上,盯著頭頂刺眼的燈管。 以前江初就是他的排解。 康徹沒等來答案,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睡了過去。 第二天再睜眼,他看見覃最腫起來的半邊臉還嚇了一跳,以為自己頭天喝多把他給揍了。 “你臉朝下從床上摔下來了?”他頂著宿醉欲炸的腦袋打量覃最。 覃最咬著煙用一瓶冰水貼臉,皺著眉毛也不知道想什么,好半天才撕開嗓子說了句:“……牙疼。” 然后就一直疼到今天。 回到寢室,毛穗和許博文都沒在。 康徹要回寢室趕活,真回來了,他開著電腦跟覃最對文檔,東看看西望望的,也不是個精力集中的模樣,時不時還抓過手機看看時間。 “你有事兒?”覃最看他。 “沒有。”康徹抓抓后腦勺,過會兒又踢踢覃最的椅子腿,“你不去打點兒熱水喝藥啊?” 覃最“嗯”了聲,摳出幾顆藥,直接夠過桌上的礦泉水瓶擰開灌下去。 “糙人一個。”康徹搖搖頭嘆了口氣。 一個鐘頭后,康徹的手機進來一個電話。 覃最余光里剛看見他屏幕閃一下,康徹就直接把手機抄起來滑了接聽。 “啊,真過來了?”他挪著椅子背對著覃最說話,一只手還在鍵盤上噼了啪啦地瞎摁。 “別別,不用……就直接來寢室吧。”掛掉電話后,他“呼”地松了口氣。 “給你點了個外賣。”康徹在覃最肩膀上拍一下,“欠我一頓飯,朋友,牢牢地記住了。” “你直接點給自己多合適,咱倆都劃算。”覃最盯著電腦笑了下。 “我可吃不起。”康徹也笑笑,“燙嘴。” 覃最把手上這兩天緊著要交的作業改完,抓起火機和煙盒起身出去。 “干嘛?”康徹立馬喊了句。 “你干嘛?”覃最連門把都還沒攥上,差點兒被康徹這一嗓子給喊愣了。 “外賣等會兒到了。”康徹看著他。 “到了不也得下樓拿么。”覃最牙疼得沒心思說話,感覺康徹今天神叨叨的,“我去抽煙,到了發微信,我直接下去。” “你……”康徹還想說什么,走廊里從遠到近傳來一串挺急的腳步聲,在門上敲了兩下,他立馬閉上了嘴。 覃最轉頭又去拽門把手。 沒等他攥上,門板已經被“呼”地迎頭推開了,感覺再快點兒都能聽見風聲。 覃最皺皺眉往后退一步。 抬眼跟來人對上目光的瞬間,他維持著擰到一半的眉頭直接愣了。 “你在寢室住院啊?”江初在門外瞪著他,也是反應了兩秒才眉毛一抬,帶著火氣開口。 今天有風,正降溫的天氣,江初外套拎在手機,只穿了件襯衣,領口的扣子打開著,頭發尖兒都汗得有些濕。 他眉毛皺得比覃最都深,一口氣跑上五樓還有點兒喘,胸膛隨著呼吸一下下起伏。 覃最盯著江初不說話。 門里門外這么定定地對了會兒,他扭頭朝后望過去。 江初的視線也越過他的肩,跟著一塊兒朝屋里看。 康徹這才笑著“啊”一聲,驚訝得極其敷衍,跟江初打招呼:“哥你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