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他在小區路口前開始準備靠邊停車,覃最沒有起伏地說了句:“進去?!?/br> 江初轉臉看他。 覃最直直盯著窗外,沒跟他對眼。 江初沒說什么,摁喇叭示意門崗開門放行。 一前一后地從電梯里出來, 江初還在門口想著要不要換鞋,或者直接進去倒杯水喝了再走。 覃最感覺到了江初在身后的遲疑。 他看都沒看, 轉身就拽著江初的領子往前一拖, 把他拽進玄關一把摁在墻上。 江初一點兒防備沒有, 腳底在門檻上磕了個趔趄。 他使勁皺了皺眉, 正要打開覃最的手說話, 覃最已經把他的衣擺拽開撈上去, 前腰后背的把江初翻著看了一遍。 江初瞬間明白了覃最的意思。 “沒碰著。”江初低聲說。 覃最還是沒理他。 他又把江初的褲腰往下扥兩下,連胯骨也上手仔細摸摸檢查一遍。 江初耷著眼簾凝視覃最的表情。 剛才車身突然失控的瞬間, 覃最朝他擋過來的胳膊江初看見了。 但是那會兒情況太嚇人,他根本來不及想別的,各路情緒全都被車子甩出去那一下給凍上了。 這會兒回過神來重新化開,又重新開始在心里冒著泡的咕嘟。 區別是剛才他咕嘟的全是煩躁和焦灼。 這會兒則是滿滿的心疼和愧疚。 越來越滿, 滿得壓心,盛不住一樣直往外溢。 江初想喊一聲好聽的,動動舌根也喊不出來。 他抬手搓搓覃最的腦袋。 又順著后腦勺滑到他脖子上, 一下下捏著覃最的后頸和耳朵根。 覃最檢查完了, 手還扶在江初胯骨上, 這才抬眼看他。 “對不起。”江初低聲說。 “剛才哥說話沒過腦子?!彼糁畹牟弊油皦? 抵上覃最的額頭,“我不是那個意思?!?/br> 情緒上頭時的話趕話是最容易傷人的。 江初現在想想他從嘴里沖出來的那些話,覃最聽著得是什么心情,他就心疼得不知道該說點兒什么好。 尤其還有覃最在剛聽完那些話,仍本能一樣朝他伸過來的手。 這兩個畫面和聲音在眼前來回重播,江初越想越后悔。 ——說出去的話可以用上火來打補丁,可真正讓他心里過不去的細節,是他當時根本沒像覃最想到他一樣先想到覃最。 雖然能用他坐在駕駛座,首當其沖要考慮的當然是控車來做解釋。 但江初自己知道,他剎車的動作就跟覃最朝他伸手一樣,完全是本能在驅使四肢。 這話說不出口,只能悶在心里往肚子里埋,燒得他直想皺眉。 覃最依然沒說話。 他動動脖子,挪開被江初抵著的腦門兒,但這回沒躲。 他把臉深深埋進江初頸窩里,埋了好一會兒。攥在江初胯骨上的手掐得死緊。 “你打車過去,要喝酒,正好別開了?!甭駢蛞院?,覃最去客廳咬了根煙點上,對江初說。 “我等晚上再直接過去吧?!苯酹q豫一下,跟著覃最朝客廳走。 覃最回頭看他。 “沒事兒,去吧?!彼π?,“杜哥一輩子估計也就結這一次婚?!?/br> “還說什么‘估計’?!苯跻残α讼?,“那你弄點兒東西吃,晚上回來我給你帶好的?!?/br> “嗯。”覃最答應一聲,側身靠在墻上看著江初出門。 那天晚上江初喝了不少,是被大奔和寶麗兩口子打車送回來的。 “你看著他點兒,別吐床上。”大奔也沒少喝,醉醺醺的大著舌頭交代覃最,“今天除了老杜都可著灌他了?!?/br> “謝謝奔哥。”覃最架著江初的胳膊把他扶過來,“我還想著打個電話問幾點過去接他?!?/br> 大奔擺擺手。 “司機跟樓下等著呢,明天我不去公司了啊!”他沖江初喊了句,打了個晃兒轉身走了。 江初也不知道是酒量進步了,還是暈得連吐都沒精神吐,這一晚上倒是沒折騰人。 他就是睡。 雖然睡得一點兒也不踏實,一會兒翻翻身一會兒欠身睜睜眼。 “覃最?”睜眼看見覃最沒在旁邊,他就喊,“我的小狗呢?” 覃最背對著他坐在桌子跟前寫論文,聽見江初喊他,回頭應一聲:“這兒,怎么了?” 江初別著脖子歪著腦袋看他,看一會兒就又把眼睛閉上了。 等后半夜終于睡實,天熱蒙蒙亮的時候,江初又被硌醒了。 他皺著眉朝肚子上劃拉,摸到覃最的胳膊,轉臉往后看。 覃最微微躬著身把臉埋在他后肩上,呼吸均勻,睡得很熟,胳膊勒得掰不動。 江初轉過來,抬起條腿搭在他身上。 他在覃最的背上輕輕捋兩下,把覃最的呼吸貼在自己頸窩里,就這么別別扭扭的抱著擰在一塊兒,閉眼接著睡。 覃最在睡夢里胳膊動動,又往江初腰上勒得更緊了點兒。 那天車里的對話,睡醒后兩人都沒再提。 江初雖然確實不想提,他不想讓覃最跟他似的天天發愁上火,但他覺得這事兒不對。 一直沒提就算了。 話頭都提起來了,還說得跟吵架一樣,事后就算都當做沒發生,它也還是個沒解開的疙瘩,實實在在地硌在他跟覃最之間。 確實是實實在在。 從江初“不行”那天到老杜婚禮之前,覃最一直沒跟他膩歪。 江初那時候還能想著是因為自己發燒,燒得沒興致。 覃最一方面掛心他,另一方面正是天天撒歡兒都精神旺盛的階段,多多少少有點兒不高興,跟他賭氣。 可是在老杜婚禮之后,連著小一星期還是這樣,江初心里真的開始沒著沒落了。 覃最會在睡覺的時候把他抱得死緊,江初去上班起得比覃最早,有好幾次睜眼時都被覃最用胳膊以外的部位硌著。硌得他心里都有點兒撓撓,覃最卻感覺到他睡醒就把手一松,扯扯被子翻個身接著睡。 肯定還是被他傷著心了。 江初有些心煩,這回的心煩全是因為心疼。 他決定跟覃最好好聊聊,把兩人心里的事兒都說開。 不然換成他是覃最,他也得郁悶得發瘋。 那天正好是月底,老媽消停了一星期,喊江初去家里吃飯。 江初有過開車那回意外以后,心里對老媽反倒坦然了不少。 再大的情緒也大不過生死。 以后真有一天他跟老媽都熬不住了,互相把話說開,老媽再生氣應該也不至于活活打死他。 “你跟倩倩聊得怎么樣?”老媽見了他沒兩句就問。 江初就知道她得關心這個。 他也沒瞞,繼續扒著飯,跟老媽說:“沒聊什么,打個招呼,人家也沒興趣跟我聊。” “不能吧?”老媽滿臉不相信,“你是不是沒給人家發你照片?” “我給人發照片干嘛啊?!苯鯖]忍住笑了,偏頭看一眼老媽,“不就是說她畢業以后迷茫跟我聊聊么,看我照片就不迷茫了?” 老媽盯著他沒說話。 江初剛有點兒“以媽之道還治媽身”,小小地讓老媽吃了回癟的感覺,老媽突然又笑笑,給他夾了一塊排骨。 “也是,聊不到一塊兒就不用強求?!彼p松地說,“回頭媽給你聯系更好的?!?/br> 江初的筷子頓了頓。 這是有了倩倩這么個開頭,以后準備堂而皇之的開始給他“介紹”女朋友了? “嗯?”老媽看他不吃了,抬抬眉毛問:“排骨是不是咬不爛?” “我就說你今天排骨沒燉好。”她轉臉沖方周“嘖”一聲,夫妻倆開始說說笑笑地聊做菜。 江初也笑笑,他對老媽一環套一環地層層迫近已經有些麻木了,接茬吃飯。 從老媽那兒回來,江初開車經過超市時,專門下去給覃最買了幾瓶罐頭。 想起冰箱里的啤酒好像也快喝完了,又拎了兩扎罐啤。 開門進到家里,覃最正從他江初臥室出來,手上拎著幾件衣服,朝自己屋里拐。 “回來了?”覃最把衣服扔沙發上,過去結果江初手里的購物袋。 “你喜歡吃的那種罐頭,上回去看沒有了,今天正好剛擺了兩排新的?!苯踹呎f邊換鞋。 掃了眼那幾件衣服,他抬手指了指:“那件黑的不用洗,前幾天洗完還沒穿過?!?/br> 覃最順著他的手也往回看一眼,先去把袋子擱在桌上,才又去把衣服拿起來。 “不洗,”他直接進了房間,“我明天回學校,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