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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九道:“是,我記下了!” 在衛九說這句話的時候,賈璉頓時覺得這個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男人突然變得像刀鋒,渾身散發著銳利。只不過一轉瞬,衛九身上那種尖銳的鋒芒又全都被普通的氣質掩蓋住。 賈代善接著道:“這是我長房次孫賈璉,才干非凡,以后他的話,就是我的話。” 賈代善此言一出,賈璉和衛九仿佛約好了一般同時瞧向對方。衛九是賈代善手底下極厲害的殺手,雙手已經不知沾了多少人命,他不刻意收斂鋒芒的時候,其眼神何等銳利;可是賈璉與之對視,氣勢絲毫不落下風,甚至有隱隱上風之感。這種微妙的氣場較量,當事人最為明白,賈代善何等眼力,也瞧出一絲端倪。 便是賈代善也隱隱納罕,他知道賈璉杰出,但也沒想到如此杰出,才十一歲,就能隱隱在氣勢上壓住衛九。賈代善將賈璉介紹給衛九的時候,也是想著賈璉能做到在衛九這樣的人面前不露怯就了不起了,誰知賈璉不僅不露怯,還略占上風。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衛九收斂目光道:“璉二公子人中龍鳳,我記住國公爺的話了。” 賈璉也收回了目光,面上雖然不顯,卻也覺得背上微微濕潤,這是出汗了。衛九是有著和大毒梟同等氣質的殺手,賈璉恰巧在滇緬邊境執行過數次緝毒任務,所以才能在和衛九的對視中不落下風,這也算是沾了上輩子職業的光。 賈代善對衛九點了點頭道:“你這就去好生休息吧。” 衛九起身走了,看得出來他對賈代善是尊敬的,但是卻沒有其他賈代善手下那樣的俗禮。 衛九走后,賈代善才問賈璉,他是如何知道賈王氏策劃銜玉而誕的事,事先準備了許多‘通靈寶玉’? 賈璉說自己許久之前做過一個夢,夢里有一塊‘通靈寶玉’,自己醒來之后只隱約記得‘通靈寶玉’的樣子,以及感覺到這個東西會給賈家帶來災禍,便留了心。那日看見來旺鬼鬼祟祟的去昌和玉器鋪,自己也是偶然做來以防萬一,沒想到二嬸真那樣大的膽子。 賈代善聽完,點了點頭。一個優秀的軍事將領沒那么容易受騙,他其實也瞧出了賈璉有所隱瞞過,但是他了解賈璉,相信賈璉絕不會害家族,所以賈代善沒有繼續深問。 賈代善又問了賈璉分別在哪幾家鋪子定做過‘通靈寶玉’,賈璉一一答了。 賈代善聽完,命人叫來關七手,令他去幾家玉器鋪子將賈璉下定金和取貨這幾日的賬本都盜來。關七手也領命去了。 賈代善安排完通靈寶玉一事的善后,才看著賈璉道:“璉兒,你知道祖父叫衛九去王穩婆家里是做什么吧?” 賈璉點頭道:“孫兒知道。”他自然是知道的:衛九是去殺人滅口,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你會覺得祖父心狠手辣嗎?”賈代善盯著賈璉的眼睛問。 賈璉神色堅定的搖了搖頭。他參與過緝毒行動,對于有時候殺人就是救人的道理,體會得比誰都深刻。 賈代善接著道:“璉兒,你們我們家最出色的孩子,你將來是要成大事的。你聰明絕頂,智計無雙,唯一的缺點就心軟。祖父以前只教你功夫,其他的,你比祖父還通透,祖父教不了你什么。但是今日,祖父要教你功夫之外的另一樣東西:當機立斷!身在高位,便由不得婦人之仁。” 賈代善這幾句話音調并不高,但是賈璉仿佛卻從這幾句話中聽出了一代國公爺的殺伐決斷。他在戰場上要殺多少敵人、又殺過多少細作,才能立下赫赫戰功,平級襲過公爵? 其實這道理賈璉也懂,只是他無論如何都是生在紅旗下,長在紅旗下的人民軍人。他聰明上進,軍事技能門門優秀,之所以會死在滇緬邊境,就是一個不忍,沒有下手殺一個孩子。那個孩子最終暴露了他們隱蔽的地點,引來了販毒分子的追擊,賈璉獨自引開了毒販主力,卻重傷而死,他穿越之后,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沒有因為他的一時心軟,造成更多的戰友傷亡。 在現代法治社會里,除了毒販窮兇極惡,多數人都是好人,賈璉不執行任務的時候不必對所有人都保持警惕。可是處于權力中心的榮國府呢?有多少政敵虎視眈眈?還有菩提寺真正的主使人現下沒有抓到,那個神秘的主使人有多恨寧榮二府,自己有把多數人當好人的余地和本錢嗎?賈璉捫心自問,是沒有的。 賈璉感激的看了賈代善一眼,肅色道:“孫兒知道了!”賈代善教他的,的確是他最缺的。 賈代善摸了摸賈璉的頭,道:“你瑚大哥也算是出挑的孩子,但是他比不上你,將來他襲了爵位,從科第入仕,退步抽身做個普通官員,也就罷了;你珠大哥比你二叔略強一些,卻缺乏心胸,難有大作為;你二嬸子剛生的兄弟,因為她鬧這一出,無論天分如何,只能做個普通人了。 唯有你,天分出眾,將來護著寧榮二府不至落得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擔子,必是要落在你肩上的。從今日起,你挪來梨香院住,除了讀書、習武之外,每日抽一段時間來小書房,和我一起理事。” 賈璉起身應是。 榮禧堂那邊,賈代善帶著賈璉走了之后,賈母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看見躺在地上裝昏的賈元春,賈母淡淡的道:“起來吧,你祖父早走了。”賈元春滿面羞愧的爬起來,賈母隱約覺得賈代善說的或許是對的,賈元春的本事不足以在后宮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