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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猶豫了一下,嘆了一口氣,才開口道:“你可真叫我為難。你們演的戲滿是漏洞,我都不知道從哪里說起啦。” 衛休瞪大了眼睛看著賈璉:“璉二公子就不怕慧極必傷嗎?” 賈璉突然就笑了:“還有句話叫大難不死,必有后福。衛將軍一把年紀,還詛咒六歲孩童,就不怕遭報應嗎?”然后賈璉又看了衛休一眼:原著中衛若蘭只在秦可卿死那一回出現個名字,說是王孫公子。但是很多紅樓愛好者都推測史湘云后來定親,定的就是衛若蘭。 剛開始賈璉以為衛家只是圖史家的一門雙侯,現在看來,衛家和史家在聯姻前,也許在政治上就先一步聯盟了,這衛休看年紀,說不定就是衛若蘭的祖父。說起來,史湘云青年守寡,真正早亡的倒是這衛老頭的孫子。嘖嘖,別是這老頭兒口業造的。 衛休笑道:“璉二公子口角鋒芒,難怪會被人覬覦才干。” 賈璉和賈代善同時瞧向衛休。衛休這話大可以不說,他說,就是提醒賈代善和賈璉,賈璉的天分已經引人覬覦了。賈代善和賈璉自然聽出這是衛休服軟求饒的方式。 其實這話就是衛休不說,賈璉和賈代善也隱隱猜到了。尤其是賈璉,在碧峰塔上,那個滿臉橫rou的漢子用浸血的鞭子抽打他,但是力道卻控制得很好,賈璉就隱隱覺得對方抓自己,似乎不全是為了威脅祖父。否則將自己打傷,打殘,依舊可以達到目的,何須手下留情? 對方用浸血的鞭子打一個小孩兒,又派另一個人來博取這孩子的信任,派來的人還是自己最信任的祖父的老部下,這一切安排更像是要馴服這個孩子的做法,他們馴服自己做什么?如果自己身上沒有吸引他們的地方,對方何必花這樣的力氣?自己不同于別的孩子之處,也就是遠勝于同齡孩子的聰慧冷靜了。 至于自己的才智怎么暴露的,賈璉也很快想到了:自己有好幾次曾在大書房讀書的時候,想到疑點突然沖出來去找祖父議事,后來祖父遇到的難題迎刃而解。一次二次無妨,這樣的事多發生幾次,自然容易叫有心人瞧出端倪,而這個有心人十有八|九就是官先生。這些疏漏點賈璉在被關在碧峰塔的時候就想明白了。 賈璉突然對衛休笑道:“衛將軍爽快,既然你好心提醒我,我領你的情。其實你在我隔壁鑿墻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有問題啦。我被關進碧峰塔后,傍晚曾有人來送過一次飯,還故意高呼‘吃飯了!’然后將兩個饅頭和一碗水從一個小門洞推進來。 衛將軍自稱被他們捉了兩個月,又被囚|禁在我隔壁,這粗聲粗氣的送飯聲音卻只響起了一次。為什么他們只給我送飯,不給衛將軍送飯呢?衛將軍是鐵人嗎?不,你不是,你是他們自己人,你可以吃香喝辣,自然不用吃冷水就硬饅頭。衛將軍不過是夜里才到我隔壁鑿墻救人,騙取我的信任罷了。” 衛休聽到這里,倒抽一口涼氣,苦笑道:“璉二公子果然聰明絕頂,方才璉二公子說我們的布局滿是漏洞,想來不止這一處,其他叫璉二公子看出來的破綻,璉二公子能否一并告知?” 賈璉抬頭道:“跟你說了也沒什么打緊,除了送飯那一處外,我叩過碧峰塔那間囚室的另外三面墻,發現連被衛將軍鑿開那面墻在內,有兩面材質不一樣,是現砌的。所以,你們早就布局想擄我啦,那間奇怪的囚室也是專門替我準備的。 還有你準備的繩索。繩索是韌性極強的天絲綢布裁成布條后結成的,這樣的繩索確然能夠承受一個成年人的體重,不至于叫衛將軍假裝救我不成,卻因繩索斷了掉下碧峰塔摔死。那繩索你們也準備得算用心,每隔一段,就有一個繩結,確實像撕碎衣裳后結成的。” “只是像?”衛休忍不住打斷賈璉問。 賈璉點點頭道:“只是像。但是現在是冬天,這時節這樣的天絲料子只是用來做中衣的。原本衛將軍出身官宦人家,穿這樣上等料子的中衣再正常不過的,但是衛將軍不過普通身量,一套中衣豈能結成十丈長的繩索?還是衛將軍有特殊癖好,冬天里穿七八套中衣? 再說,衛將軍自稱被他們劫持兩月,雖然衛將軍也穿得狼狽,身上也臟,還夾有稻草,喬裝得確實像一個囚犯的樣子。但是衛將軍身上卻沒有血痕。那滿臉橫rou的男子用的是帶血的鞭子打的我,他們對待一個孩童尚且如此,為何對待衛將軍這樣的老將軍卻溫柔了,不用鞭子打了? 想來,衛將軍追隨的主子十分蠢笨,只想到用帶血的鞭子抽打我,待我受不住恐嚇煎熬,嚇得六神無主了,衛將軍再出來救我,安慰我,若是成功騙過我,將來我就對衛將軍言聽計從啦。但是設計這計策的人竟然連在衛將軍身上抽幾鞭子血痕都忘了,嘖嘖,這么蠢的人,衛將軍與他們合作,是老壽星上吊么?” 衛休堂堂伯爵,被一個小孩兒連嘲帶諷,偏偏無可反駁,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 賈璉說到這里,抬起頭來對衛休道:“衛將軍,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衛休面如死灰,搖了搖頭道:“沒有了。” 賈璉卻接著道:“我回答了衛將軍這么多話,能否請衛將軍回到我一個問題?” 衛休臉上神色變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賈璉說了這么多,于情于理,似乎輪到他回答了,況且賈璉說只問一個問題,也不算過分。但是賈璉方才那番話,表現出來的那番心智,碧峰塔上表現出來的勇敢果斷,稱之為智勇雙全不為過。這樣的一個孩童,他問一個問題,好回答嗎?能回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