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順王點了點頭，好在他手上有啟明，雖然不能像在山東一樣設(shè)置關(guān)隘盤查，但是賈敬想要從遼東回京，也沒那么容易。

    如此又是兩月有余，忠順王的人一無所獲。

    九月初四，賈珍之子百日宴。因為崔氏堅持要等賈敬回來替賈珍之子取名字，故而此子尚未入族譜，也沒大名。寧國府上下都盼著賈敬回京，因而此子小名叫做盼哥兒。

    崔氏原本不打算大辦盼哥兒的百日宴的，賈代善讓竇氏去跟崔氏說盼哥兒將來也是一門族長，且不可太簡慢了，即便不大辦，也得過得去才好。賈代善也不管崔氏滿腹擔(dān)憂，還給盼哥兒包了一份大禮。

    直到九月底，前往遼東送軍糧物資的戶部官員和兵部押運官兵回京復(fù)命，賈敬才跟著戶部、兵部一行人回到京城。此時，距賈敬出巡山東已經(jīng)一載有余，離賈敬在山東是失了蹤跡也有八個多月。

    聽說賈敬回來，日夜擔(dān)驚受怕的崔氏都沒來得及高興，就一下昏厥了過去。在沒找到賈敬的時候，崔氏日夜懸心，又要支撐家里，早就到了支撐不住的邊緣。真得了賈敬回京的消息，崔氏緊繃的弦一松，徑直昏了過去。

    寧國府這邊又一陣慌亂，忙請女醫(yī)來掐人中，好在崔氏是高興昏的，很快醒了，又忙吩咐下去布置艾草火盆給老爺洗塵，又命人準(zhǔn)備熱水吃食。

    賈敬在外輾轉(zhuǎn)大半年，東躲西藏、風(fēng)餐露宿，自然不如在寧國府錦衣玉食的生活，人黑了不少不說，也瘦了一大圈，自然是又疲又累的，可是賈敬也顧不得那許多，忙沐浴更衣，帶了幾塊軟和易克化的點心在路上吃，就進(jìn)宮復(fù)命了。

    今日非朝會日，景和帝在上書房批奏折。

    聽戴權(quán)回稟說賈敬賈郎中回京了，與榮國公賈代善一起，在宮門外求見。景和帝聽了，忙放下手中奏折道：“宣。”

    有過了一陣，賈代善和賈敬入上書房行禮，這次景和帝罕見的并沒有道免禮，而是等賈代善和賈敬跪拜完，才道：“大膽賈敬，你可知罪？！”

    賈敬俯首道：“微臣知罪。”

    景和帝笑道：“你既知罪，還不起來說話？賜坐。”

    上書房內(nèi)早就擺了兩張椅子，賈代善和賈敬告罪坐了，景和帝又?jǐn)[擺手，伏侍的宮人們下去，景和帝才道：“愛卿為何遲遲不歸？”

    賈敬雙手舉起在從山東總督府上盜來的盟書，遞到景和帝跟前道：“皇上，微臣在山東總督戚川府上發(fā)現(xiàn)這個，取到手之后，知道干系重大，不敢擅作主張；卻因種種原因，未能及時回京上奏朝廷，請皇上恕臣貽誤時機(jī)之罪。”

    景和帝取了盟書，道：“愛卿這些時日辛苦了，先坐下吧。”

    賈敬退回坐在賈代善下首，景和帝展開盟書看了，不禁勃然大怒道：“大膽戚川，領(lǐng)朝廷俸祿，卻勾結(jié)海匪，他罪該萬死！賈愛卿不辭辛勞，查到戚川意圖謀逆的罪證，乃是大功一件，該賞！”

    賈代善和賈敬一起起身道謝，景和帝揮手之后復(fù)又坐下。

    原來，這盟書正是戚川和渤海大盜周滄海結(jié)盟的證據(jù)。

    “那戚川已葬身火海，倒便宜了他！只是戚川如此膽大妄為，死得又這樣巧合，只怕這背后未必干凈。二位愛卿對于戚川背后之人，可有眉目？”景和帝能登上帝位，除了有賈代善和忠順王輔佐，跟他本人有些本事不無關(guān)系。即便戚川死了，景和帝也不會輕信此事和其他人無關(guān)。

    賈代善和賈敬一起搖頭，賈敬道：“微臣深入總督府，所得之物除了這封盟書和一些戚川與周滄海來往的物證單據(jù)，再無其他緊要東西。只怕是有，現(xiàn)在也都在火海中湮滅了。”

    景和帝冷哼一聲，道：“大膽鼠輩，知道事情敗露，行藏倒是收起得快！”略頓一下，景和帝又問，：“以而二位愛卿看來，戚川已是一地總督，犯得著和一個海匪勾結(jié)么？他為何甘冒如此大險？就算海匪所得，戚川也參與分贓，戚川能得幾分好處？值得賠上闔族性命？”

    賈代善道：“皇上，這些年每每入秋，江南沿海頗多倭寇滋擾，山東沿海，倒是安生。”

    話說道這個份上，景和帝自然也明白其中彎彎繞了：倭國到本朝海路有兩條。一條是經(jīng)經(jīng)朝鮮到山東煙臺，再沿海而下；一條是經(jīng)琉球直接到江南、閩地沿海。為何山東極少受倭寇滋擾？只怕這周滄海本來就是倭國直接和戚川結(jié)盟的跳板和傀儡！盟書看似戚川和周滄海所結(jié)，實則周滄海不過是幌子，戚川勾結(jié)的是倭寇！

    倭寇不搶劫山東沿海，不是因為他們不貪婪，而是因為他們想讓朝廷繼續(xù)留下戚川在山東，好攫取更大利益！既然戚川治理山東有方，朝廷何須將其換掉呢？

    山東沿海偶爾也會剿滅幾股零星倭寇，現(xiàn)在看來，那極有可能是倭寇和戚川為了掩人耳目，故意透露幾個小股海匪給戚川做樣子，因而戚川每每能奪回些財物，卻極少活捉倭寇。就是偶爾有，說不定也是倭寇借戚川之手肅清內(nèi)部意見不合之人。

    景和帝想明白此節(jié)，便沒有再問。他是經(jīng)歷過皇位爭奪的皇帝，腥風(fēng)血雨見得多了，倒也沒有因此氣得昏了頭。

    略梳理一下思緒，景和帝略過這茬又問賈敬：“那戚川逆賊膽大包天，以尋找賈郎中下落為名，連續(xù)戒嚴(yán)山東數(shù)月。愛卿是怎么躲過戚川追殺，順利回京的，朕只是略想一想就覺其中驚心動魄，非常人難以順利回京，不如愛卿從頭到尾，細(xì)細(xì)跟朕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