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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賈璉的眼神過于凌厲,對方會很快意識到自己暴露了;如果原本東張西望的賈璉突然安靜了,一樣會引起對方懷疑。所以賈璉只得揣著一顆成人心裝天真,繼續滿臉好奇的這看看,那看看,卻不敢將目光聚集到某處。 如此,榮國府到文淵侯府不遠的距離,賈璉演得脖子都酸了,好容易進了榮國府,賈璉才放松下來。 賈代善下了馬,又將賈璉抱下來。 賈璉趴在賈代善的肩上,附在賈代善耳邊小聲說:“祖父,孫兒發現一路上有十二家商鋪開窗看咱們,另有街角、路邊若干人和偷偷跟著的四人?!?/br> 賈代善早就喜怒不形于色,但聽到賈璉這話也是震驚不已。要知道賈璉雖然學功夫上也算有難得的天賦了,但到底還沒滿六歲,可是他觀察的結果卻和自己相差無幾。除了聰明絕頂之外,賈璉的這份敏銳善查也出人意料。 賈代善嘴上卻笑道:“璉兒今日玩得高不高興,得了幾個紅包幾個金銀錁子?”也沒讓賈璉回東院換衣裳,徑直抱著賈璉去了梨香院。 進了小書房,打發了其他人,賈代善才問:“璉兒也發現了?” 賈璉點點頭,便沒再接著說這個,而是轉換話題道:“祖父,敬大伯沒有危險吧。”說的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賈代善覺得自己這個小孫子實在有意思,笑問:“璉兒為什么這么覺得?” 賈璉依舊十分篤定的道:“我猜敬大伯不會有事?!?/br> “為什么?”明知道賈璉是成人心智,賈代善還是忍不住用逗小孩的語氣問。賈璉這孩子真是越長越好看了,明明是一本正經的議事,卻怎么看怎么可愛。 賈璉又附在賈代善耳邊說了句什么。賈代善哈哈笑了起來,道:“見慣了璉兒,祖父怕是要越發看不上別人家的孩子了。” 賈璉知道自己大約猜對了,也不禁佩服的看了賈代善一眼。若真如自己所料,賈代善這計劃太周詳又出人意料了,賈代善此人,若放去后世只怕也能成就一代軍事家大家。 賈代善有底氣,賈璉也有底氣,賈府的其他人是不知道賈敬失蹤的消息的。故而,整個榮國府還沉浸在賈敏大婚的喜慶中。 雖然賈代善和忠順王在酒桌上打了一場機鋒,但林如海和賈敏的婚事倒很是順利,三日后,賈敏回門,到后宅說話的時候,賈璉看到賈敏臉色紅潤喜氣盈腮,就知道林如海夫妻的感情還是不錯的。 倒是過來相陪說話的賈敬夫人崔氏雖然精心描畫了妝容,也難掩眼底一股憔悴。賈敏見了,還笑問:“敬大嫂子這幾日可是累著了?如今珍哥兒媳婦都有了身子,大嫂子忙的日子還在后頭,這會子可別太勞累了?!?/br> 賈珍媳婦有孕原本是一樁喜事,但賈敬下落不明,崔氏無論如何開懷不起來,只強笑著賠笑幾句。賈敏是個通透人,見崔氏仍不開懷,便沒再追問,又說了些別的。 賈代善這些時日都很忙,不過賈敏回門這一天,賈代善倒是將大半日都空出來了,和女兒、女婿說話,又說了夫妻要和睦等話,直到用過午膳,新婚夫婦回府,賈代善才回了梨香院。 倒是崔氏又打發賈珍來梨香院問,山東那邊有了消息沒。賈代善搖頭道現下還沒有頭緒,賈珍失望而歸,崔氏又難免一場懸心。 而忠順王早就派出一隊親信連夜趕去山東,又飛鴿傳訊山東總督,務必封鎖各個出省城門、關卡、路口,嚴查賈敬下落,一旦發現,便讓賈敬路遇山匪,總之,活捉也好,暗殺也罷,不能讓賈敬回京。 這個年代,還沒有后世的高科技刑偵技術,一個路遇山匪,極有可能就此枉死他鄉,頂多在遇害地附近抓一伙山匪頂包了事。若是當地治安還算安定,沒有匪患出沒,隨便抓些乞丐、流民誣陷上罪名也不是不可能。 忠順王一面指揮手底爪牙追殺賈敬,一面也不放過榮國府的一舉一動。 那日在林如海、賈敏的婚宴上,忠順王察覺到自己提及賈敬時,賈代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差距的擔憂;但即便如此,忠順王仍不放心,后又派人跟蹤賈代善,見賈代善回復路上也若有所思,連被許多人跟蹤都茫然不覺,忠順王才篤定了兩分。 除此之外,忠順王還派人監視了崔氏和賈珍。 賈代善是老狐貍,喜怒不形于色不說,還一舉一動都能做到虛虛實實,賈代善擔心賈敬也好,不擔心也好,都有可能是裝出來誤導自己的,忠順王不敢盡信。崔氏和賈珍卻不同。 崔氏是賈敬原配,夫妻兩個喜結連理二十載,感情甚篤;賈珍雖然去年成了親,還是個少年人,此二人可不是賈代善,真憂假憂都寫在臉上。 崔氏不但數次拜訪賈代善,還到廟上求了好幾回簽,且求的都是平安簽;賈珍更是連那些交好的公子哥約他出去喝酒做耍都不去了,這二人的擔憂之情做不得假。 從崔氏和賈珍的情形可以判斷賈敬必然還困在山東,所以不能向家中遞信,這是截殺賈敬的最佳時機。確定一切還有望補救,忠順王略略松了一口氣。 忠順王府書房內,呂先生對忠順王道:“王爺,屬下總覺得這次戚總督府失竊十分蹊蹺。既然戚總督說盟書并未被盜,那賈敬又何必逃了?若非賈敬突然失蹤,只怕戚總督那邊只當是遭了尋常小賊,只要見重要東西沒少,未必會疑心到賈敬身上。這賈敬一逃,反而顯得做賊心虛,定然會引起總都督全力截殺。那賈敬可是真憑實學從科第考出來的進士,又是將門之后,屬下總以為他不該犯這樣的低級錯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