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昊并未因他的舉動而發怒，而是很平靜地收回手，手腕上的傷口幾乎瞬間結痂停止流血，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紅痕。

    季滿城可以很清晰地感覺到來自頭頂的視線，莫名地心虛起來，就像是做壞事，被家里的長輩發現，要挨訓了。

    “為什么不和我說？”冷淡如金屬的聲音在房間里輕輕響起，沒有帶上憤怒指責，甚至可以說是輕柔的，卻聽得人頭皮發麻。

    “我……”季滿城的嘴巴張張合合幾次，還只是說得出一個字，但顯然床邊看著他的人很有耐心，安靜地聽著他說。他最后低頭頹然說：“……我不想喝血。”

    “那你有別的方法維持生命所需嗎？”

    季滿城仍舊低著頭，慢慢的搖了搖，小小的獠牙還因為不會處理，不小心割破了自己的嘴唇，所幸那傷口很快愈合，并沒有多痛。他只是僵了一瞬，便若無其事地繼續低著頭。

    唐昊當然發現了他的小動作，只是裝作沒看見。

    “既然沒有別的選擇，你就乖乖給我喝，如果拒絕，我就強行給你灌下去。你選擇哪個？”

    說得像是一個問句，但這哪里是給人選擇。

    季滿城把頭埋得更低，很輕微地點了點頭。

    房間里很安靜，空氣仿佛都是凝滯的，有些僵硬。

    良久，唐昊沉聲說：“抬頭。”

    季滿城有些茫然，慢慢地抬起眼簾，看到了視線范圍內的襯衫領口，一絲不茍的，幾乎沒有絲毫褶皺。

    “看著我。”

    季滿城一頓，立刻抬頭看他的眼，黑亮的眼里多了幾分慌亂。

    唐昊看著他，說：“以后，你喝我的血，每天只要進食一次，便可以滿足你一天的能量需要，在學校你也無需勉強自己食用人類食物。”

    季滿城震驚地瞪眼，即便他一直作為人類生活，但他也是知道一些關于血族的事，親王的血液十分珍貴，只一滴，都是普通血族夢寐以求的。若說這次他給季滿城食用，是為了救回極度虛弱的他，但之后，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我已經說了我的決定，你只要聽話就行。”

    是通知，不是商量。

    季滿城愣了愣，知道自己反駁也沒用，便沒再多說什么。

    聽話見他沒有反駁，還算乖順，表情便柔和下來，又說到了另一件事，“你現在的情況在人類的高中讀書并不方便，要不要轉學，同族之間也不用費力掩藏秘密。”

    季滿城立刻用力搖頭，幾乎可以說是激烈反對：“不，我不要轉學！”

    “為什么？”

    相較于他，唐昊的反應很平淡，但同時也說明了這事還有商量的機會。只是，如果季滿城說因為不想成為血族，唐昊必然不接受這個理由，更要他去適應。

    季滿城猶豫一會，慢吞吞說：“我就快要高考了。”

    “高考？”唐昊愣了一下，似未料到這個回答，“這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季滿城一本正經回答，“這好比是一場戰爭，花了十八年去準備，并且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一個人的未來。高考失敗后，沮喪失落到看不開的人都不少。”

    唐昊皺眉，“只是一場考試，何至于此，人生還有很多其他選擇，你不能這樣，心志要堅韌。”

    季滿城立刻乖巧點頭，“放心，我不會的。但不可否認，這是一個拼搏的絕佳機會，大家都不想錯過，我都走到這一步了，也不想突然轉去別的學校，我有想要讀的大學。”

    唐昊沒反對，而是關心另一點，“是哪間大學？離家遠嗎？”

    活脫脫一個不放心孩子的家長，不肯讓人遠離自己。不過確實，像季滿城這樣的半血族獨自在外，一不小心餓起來，暴走了也是很危險的一件事。

    幸好，季滿城看中并有把握上的學校并不算遠，就在鄰市，車程也就一個多小時。但唐昊還是皺了皺眉，不太滿意的樣子。

    季滿城雖暈倒了，但喝過親王的血，恢復極快，甚至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精神，到了很晚的時候都睡不著覺，瞪著天花板發呆。等天邊發白，陽光照進房間里了，季滿城才不得不感慨，這血，比十杯特濃咖啡都慣用，到現在都一點睡意沒有。

    洗漱換衣服后，他下樓，發現唐昊端坐在餐桌邊，還沒有出門。

    他坐下來吃早餐，唐昊開口：“今天我順路送你去學校。”

    季滿城有點驚訝，應該不順路的吧。

    但他也沒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作為親王，出門的車輛當然不一般，季滿城作為他收養的孩子，也沾了光，坐在柔軟的車后座沙發上，司機熟練平穩地開著車。

    唐昊就坐在他旁邊，隔著不足一臂的距離，低頭冷漠地看著文件，不出一聲。

    季滿城也不便出聲打擾，就安靜地坐在一邊，隨著車子馳行，偶爾的顛簸，他坐著靠窗邊的位置，不知不覺就用頭抵著玻璃睡著了。

    經過一個減速帶時，他身體一動，頭磕在玻璃上，把自己給嚇醒了。一睜眼，偏頭正好看見唐昊沉默地看著自己，不自覺地有點尷尬。

    唐昊表情不變，“昨晚沒睡好？”

    季滿城搖頭，“太精神了，沒睡著。”

    唐昊了然，“沒事，以后會習慣的。”

    季滿城：“……哦。”

    在不尷不尬的氛圍里，季滿城也不知該說些什么，轉頭又靠在車門上睡。而另一邊唐昊繼續盯著他，目光沒有收回到文件上，然后突然開口：“不要靠在車門上，轉過來，要睡靠在車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