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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梓騫凝視阿青背影,總感覺他比平時威凜些,卻也少了人情味兒。 他握著這塊玉,瑩光流轉,清瑩秀澈,怎么也瞧不出瑕疵,若不是阿青提醒,真讓人看不為此為碎玉。 易梓騫卻在此時出聲道:“這塊玉五十兩,我買了。” 阿青聽得略微蹙眉,不知此為何意,轉身解釋道:“郎君,此為劣貨,不值當。” 商家一聽,也是驚喜,沒想到被人認出假貨,還愿意來買,想來易梓騫實在是個冤大頭,定要白宰一頓。 趕緊薦道:“雖然是碎玉,可依然能觀賞的,瞧這質地觸感,可是其他玉不及的……” 易梓騫見商家似有滔滔不絕之勢,趕緊掏出錢袋丟到他面前,讓他閉上嘴。 商家接住了錢袋,喜笑顏開,一改方才兇相,道:“客官,下次再來啊。” 易梓騫在心中腹謗,要不然是瞧這塊玉材質上好,錯過怪可惜的,才不會在此無良鋪子前逗留。 兩人遠離熱鬧處,一路無言后,阿青問道:“為何?” 易梓騫揣著明白裝糊涂道:“阿青想問什么?” 阿青道:“為何買下這塊根本不值錢的玉?” “何為不值,一眼相中這玉,而兜里又有余銀兩,就買下來了。” 阿青道:“若是完璧,萬兩銀紋皆不止:若是碎裂,便是一文不值。” 易梓騫聽他話語爭鋒,似乎借著這塊玉,談論其他,語氣淡漠卻有幾分自嘲。 他搖頭反駁道:“常理如此,可我卻不這么認同,如此漂亮的玉,僅僅是多了幾道裂痕,便歸類為劣品,實在埋沒它的光澤。” 阿青聽了郎君話,實在浮泛無根道:“人分三六九等,玉也是如此,再漂亮的玉,一旦被歸為劣玉,便是塵封之物。” 易梓騫又答:“雖明珠蒙塵,可瑕不掩瑜,好玉依舊是好玉,蠅子也變不了朱鳥。” “豕分蛇斷,破碎支離的東西,是怎么樣都拼不攏的。” “破鏡皆能重圓,若不盡力一試,怎知能否拼上?” 阿青凝望著他,易梓騫也看著他不甘示弱。 片刻后阿青還是軟下口氣:“郎君,破鏡雖能重圓,可破碎縫隙卻是無法消缺的,事物并非你想的如此簡單。” 易梓騫依然倔強道:“簡單亦或是復雜,不是你我言語之間辯駁,所能獲悉的。” 阿青見他眼神清亮,堅持己見,輕嘆一聲,放松緊繃的身體,無奈笑道:“也許郎君說的對,任何事情都要去一試。” 易梓騫斂眉道:“我也并非讓你認可我所說,只是想讓你知曉,美玉盡管有頑劣,它也是一塊美玉,俊杰者就算略有瑕疵,也是有才識過人的一面。” 阿青輕笑道:“郎君抬愛了。” 易梓騫把碎玉遞給他,道:“并非抬愛,而是我早知阿青并非常人一類,而是屬于能者,不要因著其他原因,過度在意他人看法。” 阿青看他手心里的那塊玉,堅潔細膩,在夜中如月之照,還是接過了。 易梓騫見此,露出一個微笑道:“送你了。” 手中之玉,傳來淡淡溫度,可見這玉在小郎君手心握了許久。 阿青頓時百感交集,心中泛起五味雜陳,郎君心思玲瓏剔透,實在借著瑕玉,讓他忘卻臉上瘡痍,重拾信心。 可是他這般做法,卻在無形中將自己推遠了。 自己若是重新撿回澹臺青的身份,那便不能繼續呆在郎君身邊了,曾經與他的約定怕也是言失了。 他跟在易梓騫身后,心中仍然迷茫,不知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 林殷和狐朋狗友去青樓喝了花酒,在美人懷里沾了不少香粉,鬧到半夜,才回了太守府。 他現與易蕓已經分房,回到自己房里,坐在椅上,用手撐著腦袋。 酒被人灌了不少,頭有些刺痛,使勁揉著眉心。 這幾日他心情著實沉悶,被那日易梓騫拒絕的姿態,生出些傷情愁亂。 為了發泄心中煩悶,與幾個朋友去了青樓,點了幾個貌美的姑娘,花天酒地以此消愁。 卻聽門外有人在敲,林殷蹙眉道:“誰?” 門外那人竟是易蕓,溫聲道:“夫君,是我。” 林殷自從那日與她攤牌后,以為易蕓會安分守己的,繼續當太守府的少夫人,守著這個頭銜,也不會再過問他的事情。 而對于他每日的晚歸,易蕓不僅再問,反而偶爾會給他送些醒酒湯。 他道:“進來。” 易蕓端著醒酒湯,放到他面前,道:“我做桔味的醒酒湯,酸甜解渴,也放著涼了許久不算很燙。” 林殷此時正需一碗醒酒湯,壓一壓頭痛,于是也沒有拒絕,端著醒酒湯飲下,入口酸甜,果然好受許多。 易蕓見他面色舒緩許多,道:“過幾日便是中秋,想著再回娘家一趟。上次與母親談心不久,不如借著中秋回去,再與母親暢談,不知夫君可有此意?” 每晚林殷在荒唐后,在房中出神盯著,重畫的一副易梓騫畫像來看,撫摸畫中人眉目,仿佛透過畫紙能觸碰到對方肌膚。 他這才懂得,何為驚鴻一瞥?那便是腦中只留得那人面孔,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 林殷聽她請求,心想著上次還是心急了,雖抱得美人懷中,卻是把易梓騫冒犯了,此次趁著中秋向他好生道歉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