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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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晞一貫細軟的嗓子冷了幾分,她又問:“那日你要索太子性命?” 拓跋虞眼都未眨,回道:“沒錯,是我要殺他。” 見性情溫軟的容晞面上存了罕見的慍色,拓跋虞一直不愿承認的事,這番卻也不得不承認。 在容晞的心中,慕淮那個男人已經比他重要了。 當然,她的孩子,也比他重要了。 拓跋虞淺棕的瞳孔稍帶著寥落,又道:“jiejie若恨,便恨我罷。弟弟無法左右jiejie的選擇,但終有一天,我會成為比慕淮還要強大的男人。” 他從袖中,拿出了塊帕子,遞給了容晞,想讓她拭拭眼角的淚。 容晞別過了臉,沒有接過。 拓跋虞便攥著容晞的手腕,將那帕子放到了她的手中,“若到時,他負了jiejie,jiejie也不想再做他慕淮的女人,那阿暉一定會想法子讓jiejie離開那個男人,也定會親手將他殺了。” 容晞一聽殺這個字,便覺頭腦嗡的一聲,血液也隱隱有逆流之勢。 她心情是難言的復雜和難過,語氣艱澀道:“你…你顧好你自己,不必再惦記我。” 容晞嗓音復又冷了幾分:“若你再對太子動殺心,那么日后,你我姐弟二人就會是勢不兩立的敵人。若太子…他再動殺你的心思…我亦會選擇自戕。” “jiejie……” 容晞身上漸變得無力,又道:“隨郡主回去的路上,低著點頭,宮里有的人還是知道你的長相的。明日羅鷺可汗來齊,會護你周全。” 拓跋虞想扶jiejie一把,卻被她顫著胳膊甩開了。 二人從假山洞中走出后,拓跋虞瞥了一眼對容晞甚為關切的慕嬈,見她并未察覺到他的注視,他原本猶豫的心,也落定了主意。 jiejie身份太低,在慕淮面前還是太過卑微。 而他,也確實讓jiejie處于了兩難的抉擇中。 jiejie這樣的身份,就算做了皇后,也會被人詬病。 今日容晞對他說,她能為他做的,太有限。 而他身為弟弟,卻也沒為她這個jiejie做過什么。 他離開齊國前,總得為jiejie做些什么。 思及,拓跋虞陰臉跟在了慕嬈和容晞的身后,心中也有了算計。 ****** 明日羅鷺可汗便要至齊,慕淮與嚴居胥和尹誠、王驍等人在樞密院密談至了夜中亥時。 他提前差太監去東宮告知容晞,讓她先睡下。 這時雍熙宮內已是闃然無聲,太監提著鳳頭宮燈,為慕淮照引著前路。 慕淮不覺疲憊,因為有容晞在身側,他并不如前世般,終日難以入睡。 容晞將他照料得很好,精力自是也比前世要更充沛。 至東宮后,他覺他的小晞兒應該已經睡下了,所以立侍的宮人要向他問安,被他示意噤聲。 慕淮進寢殿的動作也很輕,生怕會擾了嬌人兒的安夢。 可甫一進室,卻發現寢殿里的燭火亮著,那女人非但沒睡,竟還跪在了四柱華床旁的地上。 慕淮的神情再不復適才的溫和,周身也隱隱散著怒氣,他快步走到女人身前,剛要將女人從地上扶起來。 容晞覺出男人已歸,她躲閃了一下,竟是當著慕淮的面,重重地向他扣了首。 她螓首觸地時,發出的篤篤之聲很大。 慕淮聽著這動靜,眉間愈冷。 他大手拽著女人纖細的胳膊,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沉聲問道:“怎么回事?好端端地跪著做甚?你還未出月,不要身子了?” 容晞抑著眼眶中漸涌的淚水,她覺她沒臉在慕淮面前哭,便強自平靜地答:“妾身…有罪,愧于見殿下。” 聽她又喚他殿下,慕淮蹙著鋒眉,卻絲毫不知這女人為何突然同他這樣。 二人站在殿內,容晞赤著雙足,長發亦是披散在腰際,她略帶怯意地看向了慕淮,小聲問道:“那日婚儀,是鶻國世子…要用金雕害殿下嗎?” 慕淮墨眸深邃,看了身前的女子一眼,卻未作言語。 他不知她是怎么知道的這事,只聽容晞又自顧自地喃喃道:“是他害你在先,妾身…妾身屬實不該拿孩子,來逼迫殿下。” 她的聲音愈發委屈,且透著哭腔,聽上去一哽一哽的。 慕淮被她的泣音弄得心顫,剛要伸手為女人拭淚,只見容晞用纖手覆面,萬分痛苦地低泣道:“妾…妾身真的好難過,不想讓你和阿暉互相害對方,可妾身什么都做不了…竟又拿孩子…來要挾了殿下。妾身真的無顏再見殿下,也知道沒臉再在殿下面前哭……” 慕淮見此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即將哭成淚人的嬌弱女子擁進了懷中,他知她赤著雙足會著涼,便圈著她的腰往上提了提,讓她那雙如嫩藕般的玉足踩在了他的華舄上。 女人低柔的泣聲仍未止,慕淮只得將自己的語氣放得很輕,低聲哄道:“別哭……孤受不住你哭。” 容晞在他懷里點了點頭。 她原也沒臉在他面前哭,自己本來就什么都沒為他做,終日竟給他添麻煩。 容晞強抑著淚,身前的男人小心地錮著她,亦伸手,動作頗帶憐惜地用微糲的指腹為她抹著眼淚。 慕淮低首看著懷里嬌小的女人,他嗓音很低沉,哄著她,讓她聽他講話:“孤不希望晞兒難過,所以才一直瞞著你。但有些事,孤只能那么去做。孤答應過你,不會再索他的性命。但若你弟弟再觸及孤的底線,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孤也會毫不留情的將他弄死。” 容晞囁嚅著答:“他…他不會再害殿下了。” 慕淮用大掌,將女人的小腦袋扣在了他的肩頭處,他低首吻了吻她的發頂,溫淡的嗓音帶著鄭重:“但,若遇到與你有關的事,孤一定會將晞兒置于首位,定會竭盡所能,讓晞兒滿意快樂。孤最不想看見的,就是你會委屈,會難過……” 讓一個嬌小的女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痛哭,是他最覺得自己沒用,且無力的事。 重活一世,有這個女人在,慕淮覺得每一日都很幸福。 幸福到,甚至有些不真實。 若她不在了,他經受不住如前世那般,那樣慘痛的第二次打擊。 他難以忍受這女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還要委屈度日。 第74章 葷了(紅包) 窗牖外涌入的夏風將懸于雕花飛罩處的金鈴吹拂得泠泠作響,兩側矗立的鎪空透雕夔龍燭臺中的焰苗亦是微搖。 夜風微涼,容晞因泣身體雖有些虛弱, 可在男人寬闊的懷里,卻覺得很溫暖。 深夜靜籟, 耳畔只能聽見銅葉蓮花狀的更漏發出的迢遞之聲, 和二人清淺的呼吸聲。 燭火忽明忽暗,男人的容貌明明是極年輕清俊的,看她的眼神卻很深沉。 慕淮越這么哄她,越寵愛她,容晞便越覺得自己很對不住慕淮。 王侯將相的妻子,乃至是妾室的家世,都是會對夫家有所輔弼的。 可她呢? 她什么都不能為慕淮做。 自己的弟弟還給他添了這么多麻煩,慕淮將她扶在了太子妃的位置上,她真是受之有愧。 容晞眼淚又洶涌了幾分,只囁嚅著小聲道:“妾身沒用, 妾身什么都不能為殿下做……” 慕淮神色復雜,冷聲制止她再繼續講下去:“不許胡說,你哪兒沒用了,你辛辛苦苦為孤生下了玨兒, 怎么就叫沒用?” 他本來也不需要這個女人為他做什么,只要她能安分的待在他的身側,每日醒來,她都乖順地躺在他的身側, 他便很滿足了。 哪兒還會再對她有什么要求? ——“晞兒將孤照顧的很好, 之前做宮女時, 便辦事得力。做了孤的太子妃后, 亦將東宮的內事料理得很好,這還叫沒用?” 容晞顫著纖手為自己拭著淚,小聲回道:“這些都是妾身應該做的,是妾身的本分。” 慕淮眉眼深邃,語氣也低了幾分:“那孤身為晞兒的夫君,不讓晞兒受委屈,也是本分。” 慕淮哄她的語氣就跟同幼童講話似的,很一本正經,卻又帶著無奈的縱容,她真真體會到了被捧在手心里寵護的感覺。 齊國太子是個多矜傲的人,她再清楚不過了,哄女人時竟也是如此束手無策。 容晞不禁破涕而笑。 慕淮見此,英雋的眉宇方才略舒展了幾分,他低首,與眼前的嬌小女人額抵著額,用低沉的嗓音又命:“不許再哭了。” 容晞乖順地點了點頭,她雖不重,可到底也不想一直踩在慕淮的華舄上,誰知玉足剛要碰地,身子便被男人橫抱了起來。 她就像只小貓似的,輕而易舉地便被男人制在了懷里,剛止住眼淚的容晞仍抽噎著,長睫墜著淚珠,眼尾還泛著桃粉,瞧上去虛弱又纖柔。 容晞在慕淮的懷中小聲道:“夫君…你先放妾身下來,妾身要伺候夫君更衣洗漱。” 她發現慕淮并不喜歡旁人伺候,所以縱是成了他的妻子,他的近身衣冠也都是她在打理。 平日慕淮穿得衣物,戴得冠飾或是帶鉤佩綬,都是她親自搭配的。 只是在懷孕的后期,她身子實在不便,才將這些假手于人。 慕淮氣勢凌人,實則不喜歡其余宮人的靠近,東宮的宮女總是被他嚇得夠嗆。 其實她在逃跑前,也曾擔憂過,若慕淮一時找不到伺候的宮人,該怎么辦? 慕淮聽到這話,卻又想起了適才她在他面前跪下的模樣,卑微又可憐,讓他的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他并未依言將女人放了下來,再度低聲命道:“日后于私,不許再跪。晞兒不再是孤的奴婢,而是孤的發妻,就算你做錯了事,孤又怎會不容你?” 發妻這詞令容晞心中一震。 卻然,她是慕淮的妻子,可骨子里卻總把他當成主子。 容晞聽話地點了點頭,溫軟道:“…嗯,妾身記下了。” 慕淮將女人放在地上后,命她穿好木屐,容晞的腳趾生得跟玉瓣似的,在暖黃的燭火下看著愈發白皙。 慕淮收回了視線,見她小臉淚痕未干,便抬聲喚宮人端來了螭龍紋的銅盆。 宮人至此后,便見矜貴英朗的太子正蹙眉用帨巾為太子妃擦著臉蛋,他動作雖明顯算不上溫和。 可太子竟是親自為太子妃做這種事,仍讓人覺得怔然,甚至是毛骨悚然。 原來皇家夫妻也如民間夫妻一樣,會有爭吵和摩擦,但最后還是會如那句俗語一樣,床頭打架床尾和。 待那倔強的嬌氣女人親自伺候他更衣梳洗后,慕淮將女人摟在懷里,同她相擁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