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女人嬌柔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慕淮問道：“嗯？”

    容晞輕聲笑了笑，隨后撒嬌道：“沒什么，就是覺得今日同夫君成婚，妾身再喚夫君這二字，就很名正言順?！?/br>
    是啊，這女人今日終于名正言順成了他的妻子。

    慕淮將懷中女人亂動的腦袋制住后，嗓音溫淡道：“乖晞兒，睡下罷?！?/br>
    容晞聽話的再度闔目，在夫君的疼愛寵護(hù)中，漸漸進(jìn)入了香甜的夢鄉(xiāng)。

    第56章 茶馬互市（一更）

    慕淮成婚的當(dāng)夜，拓跋虞便趁汴京還未宵禁時，連夜趕至了齊國的秦州。

    秦州在齊國的北方，水草充足, 且該地離鶻國不算遠(yuǎn), 慕淮一月前便在秦州設(shè)立了供兩國互市的茶馬司。

    拓跋虞徹夜未睡, 他命侍從加強(qiáng)了守衛(wèi)，他擔(dān)心慕淮隨時都會派人來追殺他。

    這一路可謂是風(fēng)聲鶴唳，提心掉膽，可當(dāng)他和侍從到了秦州館驛后, 卻發(fā)現(xiàn)并沒有人要來殺他。

    白露熹微, 天已是蒙蒙亮。

    拓跋虞陰臉躺在館驛的床榻之上, 睜目思考著心事。

    此番鶻國和齊國的交易未成, 慕淮想要的馬匹還未到手, 如果現(xiàn)在就將他殺了，會貽誤齊國的大事, 畢竟戰(zhàn)馬關(guān)乎著齊國的國防，他身為儲君，當(dāng)以大局為重。

    拓跋虞正要閉目小憩一會兒, 館驛居間外卻發(fā)出了不小的動靜。

    ——“……公主…您…您怎么也來秦州了?！?/br>
    “本公主怎么就來不得？原本大齊太子就是要在秦州同我鶻國交易馬匹的, 連茶馬司都設(shè)在了這處，我自是也要跟著你們過來。”

    拓跋虞聽罷，倏地睜開了雙目，淺棕的雙眸微有些陰鷙。

    他一聽見這女人的聲音, 就覺心生厭煩。

    到哪兒都甩不掉, 他去哪兒她都要跟著他, 他真想殺了這個煩人的拓跋玥。

    “世子睡下了？”

    居間外的拓跋玥又問向了侍從。

    侍從恭敬答：“回公主, 世子奔波了一夜，自是睡下了，您也早些休息罷。”

    拓跋玥這才悻悻離開了拓跋虞居間的門口。

    待屋外的聲音漸小后，拓跋虞陰臉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不欲再睡，雖說奔波了一夜，卻也不覺得困倦。

    鶻國大君雖有皇后，亦有寵愛的貴妃。

    貴妃為大君誕育了拓跋璟和拓跋玥這一子一女，大君自是也格外偏寵這一雙兒女。

    而對皇后的嫡子，他卻不那么寵愛。

    只是這拓跋璟卻是個草包，不學(xué)無術(shù)且不精騎射，真真可謂是個紈绔。

    平日就喜歡搜羅鶻國的美艷少女，終日在帳中鶯歌燕舞，不思進(jìn)取。

    貴妃有意讓拓跋璟這次來齊鍛煉鍛煉，亦在拓跋璟身側(cè)安插了個謀士，如此，拓跋璟便可以在謀士的建議下不出紕漏，待回鶻國后，也算立了件大功。

    大君肯同意他來齊，原也是不信任拓跋璟的能力，卻也不想拂了貴妃的面子，讓貴妃的一雙兒女都跟著來了齊境。

    既是殺不成慕淮，那他此次來齊，也得多為鶻國謀求些利益，終歸得為鶻國貴族和百姓帶回足夠的茶葉。

    鶻國人喜食乳酪和炙rou，很少食蔬菜，所以腸胃經(jīng)常會生出毛病，平日若飲些茶葉，便可消食解膩。

    所以但凡是鶻國人，就頓頓都離不了茶葉。

    拓跋虞深知，自己的養(yǎng)父羅鷺可汗在鶻國的地位岌岌可危，大君對羅鷺可汗是愈發(fā)忌憚，為了表示他父子二人對大君的忠心，他亦得在此次為鶻國多多謀利。

    次日，秦州艷陽高照，天朗氣清。

    拓跋虞徹夜未睡，一早便去了趟秦州水路，因著慕淮這番還同鶻國要了五百匹年歲不大的幼駒。

    幼駒自是不像成年馬匹一樣已被馴化，且服從管教，亦行不了遠(yuǎn)路。

    若要運送這些幼馬，須得走水路。

    拓跋虞親自向運送幼駒的官員打聽了情況，得知用水運馬，能少些顛簸，所以這些幼駒只死了兩三只，大都活了下來。

    待確認(rèn)那些幼馬無事后，拓跋虞又快馬加鞭地一路向北，終于與鶻國馬隊成功匯合。

    鶻國兵士見到拓跋虞后，紛紛恭敬地喚道：“世子。”

    拓跋虞向牧人問過馬匹的情況后，便負(fù)手走向了拓跋璟所乘的馬車處。

    拓跋虞隔著車帷，對里面的那人道：“三皇子，到秦州了。”

    馬車?yán)餂]人應(yīng)他。

    拓跋虞眸色稍陰，便伸手掀開了車帷，卻見馬車?yán)锏耐匕檄Z睡得正酣。

    他瞧了瞧天色，如今已近午時，他一夜未睡都沒有拓跋璟這么困。

    拓跋璟的眼下泛著烏青，一看便是因過度沉溺女色，虛耗了身子骨。

    拓跋虞無奈，對馬車旁的侍從道：“一會到茶馬司后，將三皇子喚起來?！?/br>
    侍從應(yīng)是。

    鶻國的馬隊不經(jīng)時，便行至了茶馬司。

    自慕淮收復(fù)了位于中原最南的縉國后，大齊的茶葉產(chǎn)量便逐年遞增。

    永、定、欽三州每年所產(chǎn)的茶葉，都是上品。

    但慕淮剛收服縉國，自是怕局勢不穩(wěn)，便下令當(dāng)?shù)氐牟柁r(nóng)不許私自販賣茶葉。

    茶馬司中，已經(jīng)擺好了盛滿了茶葉的巨型竹簍。

    羅鷺可汗亦是不放心他獨自來齊，也在他身側(cè)安插了個謀士。

    只是這個謀士并沒有多運籌帷幄，卻很熟悉齊國的政局，那謀士一路上同拓跋虞交代了許多事。

    他說，大齊太子如今格外重視馬政，這番齊鶻兩國茶馬互市，很可能會派兵部尚書王驍來。

    謀士還同拓跋虞講明了王氏一族在齊國的地位，說當(dāng)今齊國君主的親生兄長便娶了王家嫡女，所以王家在齊國的勢力不容小覷。

    拓跋虞不解，又問那謀士：“為何不派大將尹誠來，我聽聞齊國太子慕淮更信任尹誠些?！?/br>
    謀士無奈搖首，又對拓跋虞解釋道：“那尹誠將軍是樞密院的主官，平日是掌大齊軍隊的諸事，但兵部卻是負(fù)責(zé)軍隊后勤的，所以齊國太子派王驍來的概率更大。”

    拓跋虞聽后微蹙了蹙眉。

    不經(jīng)時，齊國的人便從茶馬司內(nèi)走出。

    如那謀士所說，這番來秦州的官員，果然有兵部尚書王驍。

    可出乎拓跋虞和那謀士意料的是，齊國太子慕淮竟然也來秦州了。

    慕淮今日穿著用于視朔的爵弁之服，腰間環(huán)著玉璂帶鉤，他生得蜂腰長腿，高大又俊朗。

    闊步向他二人走來時，恰有夏風(fēng)將他弁服的寬袖吹拂，風(fēng)采可謂華帶飛髾。

    謀士眼見著齊國太子離他越近，越覺他真是生了副俊美的好皮相，用中原的成語來形容，便是光風(fēng)霽月，儀表堂堂。

    拓跋虞卻在心中不屑。

    人模狗樣罷了。

    拓跋虞曾在心中掐算過時日，他很清楚，慕淮沒給jiejie名份時，jiejie怕是就有身孕了。

    未許女人名份，卻將女人的肚子搞大了，這慕淮原也是個強(qiáng)取豪奪的人渣罷了。

    雖這么想著，可拓跋虞到底沒忘記自己的使命，他同謀士用鶻國的禮節(jié)同慕淮恭敬道：“見過太子殿下?！?/br>
    這時，拓跋璟也揉著惺忪的睡眼，走到了眾人的身前，他觀察著眾人的動作，也對慕淮問了安。

    慕淮左邊站在兵部尚書王驍，右邊站在黃門侍郎嚴(yán)居胥，兩位大臣亦都恭敬地同鶻國皇室互表友好。

    慕淮面色平靜，眸色卻是微深地上下看了一眼拓跋虞。

    這小子的身量比數(shù)月前高了些，他這年紀(jì)還在長身子，心思卻是恁地惡毒。

    他和她jiejie的眼睛生得真像，瞳孔的顏色都要稍淺稍淡些。

    只是容晞的那雙眼睛，令他心動沉淪。

    而拓跋虞的那雙狡詐的眼，他卻覺得厭惡至極，直想將他那雙眼睛給挖出來。

    慕淮見周遭并沒有拓跋玥，只有一個草包拓跋璟，便無視拓跋虞，假意同拓跋璟寒暄了幾句。

    王驍已命馬監(jiān)開始清點馬數(shù)，卻發(fā)現(xiàn)這番鶻國帶來的馬匹，只有兩千四百余匹，比之前齊國要求的五千匹馬，要少了一半。

    慕淮得知此訊后，不禁鋒眉微蹙。

    他知道來齊的路上，因著顛簸，多少會死些馬匹，可也不能死了一半馬。

    慕淮語氣稍沉，問向拓跋璟：“三皇子，另外的那兩千余匹馬在何處？”

    拓跋璟原本來齊，便是想去齊都汴京玩樂的，這一路所有與馬的事，他都全權(quán)交由了相應(yīng)官員和拓跋虞來打理。

    慕淮倏地冷聲問他，他自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拓跋璟忙問向身側(cè)拓跋虞，道：“馬呢？”

    拓跋虞面色未變，眉間卻稍蘊著淡淡鄙夷。

    他對慕淮淡淡道：“貴國要的馬匹數(shù)量過多，我鶻國人力有限，再則一下子運太多的馬匹，路上死掉的馬亦會陡增，這于兩國而言，都是損失。為周全大局，我便建議大君十日后，再命人將另兩千五百匹馬盡數(shù)運往齊境。”

    這話一畢，慕淮適才還算平靜的面容存了幾絲慍色。

    這拓跋虞分明是在同他耍心眼，怕是想要扣著那一半的馬匹，想同齊國講條件。

    慕淮沉眉，冷聲問向拓跋虞：“兩國使臣事先已約好了交馬的時日和馬匹數(shù)量，你鶻國憑何不守約定？”

    拓跋虞唇角微勾，見到慕淮的吃癟的怒態(tài)，讓他心中倍感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