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節
步封黎不徐不疾攏上衣衫,坐回桌邊,輕挽寢衣衣袖,將手臂伸到面前的桌上平放著。 女子伸手探上他的腕。 凝神靜切。 好一會兒,女子將手撤走:“還要探一下爺耳后的大脈。” 步封黎眉心幾不可察地攏了一下,瞥了一眼青檸。 見青檸一臉期待地站在那里,他心中無聲一嘆,將頭偏過去,將自己的耳后露給女子。 女子蔥指如玉,輕輕探上。 又是過了好一會兒,女子將手拿下來。 “此傷病年數不短,有些頑固,想徹底根治,的確有些困難。我可以試試,但不保證一定能治好。” 步封黎的視線落在她收回去的手上。 “姑娘打算如何治?” “施針。不過,針袋我未帶在身上,我得回房去取,兩位稍等。” 說完,女子作勢就要轉身離開。 “不用了,今夜太晚了,而且,我剛剛食了藥,恐與施針相克,明日吧,明日再勞煩姑娘。”步封黎道。 青檸不意步封黎如此,但她知道,他這般做定是有他的理由,便沒做聲。 女子顯然也有些意外,下一瞬又似是猜到了原因,彎了彎唇,落落大方地微微頷首:“好的。” “多謝姑娘了。”青檸替她拉開門。 “沒事。” “對了,還不知道姑娘姓什么呢?” “何,何珍兒。”女子淡聲道。 “哦,何姑娘,”青檸感激地鞠了鞠身,“何姑娘這是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呀?怎么會一個人投店?” 女子默了一瞬:“我是磊州人,從磊州來。” 磊州? 青檸一怔,回頭望了步封黎一眼。 他們要去的就是磊州。 “聽說今年磊州大旱。” “是啊,就是因為遭遇旱災,顆粒無收,家里無以為生,爹娘才讓我去投奔京城的一個開藥鋪的親戚。” 青檸點點頭。 原來是要去京城啊。 那豈不是跟他們的路線正好相反? “多謝何姑娘,那明早再去叨擾姑娘。” 青檸將女子送出門,一直目送著女子進了走廊盡頭的廂房,才轉身回屋,關了門。 “是不是覺得她是個來歷不明的陌生人,所以沒有讓她施針?”青檸問步封黎。 “萍水相逢而已,并不知底細,”步封黎合上手中書卷,起身,“先看看吧。” 對此,青檸沒有什么異議。 這種事情又不同于別的事,的確得萬分謹慎才是,針一旦施到身上,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嗯,那我去接嗷嗷,準備睡覺吧。” ...... 嗷嗷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浴桶邊上看。 看到浴桶邊的地上很多水,嗷嗷稚聲嚷道:“我就說爹爹和娘親在玩水,湯圓還說不是,那個聲音就是拍水聲吖。” 青檸:“......” 步封黎:“......” 所以,他們方才的聲音隔壁聽到了? 他們有那么大動靜嗎? 不僅湯圓聽到了,連嗷嗷都聽到了? 青檸本正在鋪床,手里拿著個枕頭,夫妻倆互相看了看,青檸頓覺得無地自容,將手里的枕頭扔砸向步封黎:“都是你!” 步封黎伸手將枕頭接住,彎唇。 ...... 難得步封黎不用上朝,青檸本想大家都睡到自然醒,誰知很早就被一陣嘈雜聲給吵醒了。 有踢門的聲音,還要呵斥的聲音,像是有人在鬧事。 “怎么了?”正睡得香沉,突然被吵醒,青檸直想罵人。 末了,又一個激靈清醒:“不會是祝叢他們吧?” “我去看看。”步封黎起身,掀被下床,拾起床頭柜上的衣袍麻利穿上。 就開了廂房門走了出去。 青檸不放心,也隨后起了身。 拉開門便發現走廊上站滿了圍觀的人。 湯圓也站在門口踮起腳尖探頭圍觀。 “怎么回事?”青檸問湯圓。 湯圓搖搖頭:“奴婢也不知。” 見步封黎正撥開人群往里面走,她連忙叮囑湯圓:“看好嗷嗷。” 然后也拾步跟上去。 “爺。”她拉了步封黎衣袖。 步封黎回頭,見是她,大掌一裹,將她的手攥在掌心,帶著她繼續往里走。 走到人群的前面,青檸赫然發現,出事的是何珍兒。 幾個混混裝扮的男人正將何珍兒往外拉,何珍兒不走,死死扒著門框。 青檸剛準備出聲,邊上的男人已先她一步開了口:“你們在做什么?” 冷臉厲聲。 眾人一怔,包括那幾個混混,也包括何珍兒。 全都朝他看過來。 “你管我們做什么?”為首的一個混混不悅道。 步封黎冷冷看著幾人:“放開她。” 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人拒絕的強勢和霸道。 幾個混混有些被他懾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為首的那個指著他,惡狠狠道:“別多管閑事!多管閑事就跟她一樣的下場。” 他口中的她指的是何珍兒。 青檸皺眉,直接問何珍兒:“何姑娘,怎么回事?” 何珍兒轉眸朝她看過來。 “昨日我在大廳救的那人,是他們的仇家,他們怪我救了那人,要我跟他們走。” 青檸汗。 好心救人,反而惹來事端? 這些人也真是不要臉。 青檸怒道:“既然是你們的仇家,你們就去找人家尋仇啊,找何姑娘做什么?治病救人是醫者天職,難道要何姑娘見死不救?” 混混冷嗤:“又來一個多管閑事的......” “我最后說一遍,放開她。”步封黎寒聲將混混的話打斷。 “就不放,你能把我們怎么著?” 混混的話音未落,眾人只見紫影一晃,然后就是“咚咚咚”的聲音,步封黎紫衣簌簌,衣發翻飛,手中動作快如閃電、干脆利落,一拳一個,又腳尖一點,飛身而起,旋身踢腿,一腳一個。 悶哼聲、痛叫聲四起。 待步封黎身影落定,幾個混混全都倒在地上,痛得嗷嗷打滾。 “我能把你們這樣,”步封黎長身玉立,睥睨幾人,“這,還是輕的。” 圍觀眾人驚呆了。 好厲害的武功。 好帥氣的男人! 幾個混混也嚇住了。 一個一個連滾帶爬、慌亂逃竄。 青檸連忙上前,扶住驚魂未定,累得直喘息的何珍兒:“你怎樣?” 發現她的衣服被扯破了好幾處,右手衣袖都被扯掉了。 右手臂上的一個傷疤赫然入眼。 第649章 甜蜜番外12 青檸瞳孔一斂,甚是驚訝。 當即轉眸看向步封黎,發現步封黎也看到了何珍兒胳膊上的疤,同樣斂了眸光。 “我沒事,多謝二位相救。”何珍兒朝青檸和步封黎感激地鞠了鞠身,就轉身回了房。 畢竟衣服被扯成這樣,太不雅觀。 “我先換身衣服。”何珍兒關上房門。 青檸示意圍觀眾人:“沒事了,大家都散了吧。” 眾人紛紛離開。 青檸跟步封黎對視一眼,并肩回房。 關上門,兩人走到桌邊坐下。 “何珍兒怎么也有一個那樣的傷疤?”青檸甚是疑惑。 跟當初疾婉晴右手臂上的一模一樣。 “步封黎,你說,會不會當年救你的人是何珍兒,不是疾婉晴?疾婉晴只不過是那里也恰好有個疤?畢竟你跟疾婉晴也從未將這件事情說破,她也從沒說過那傷疤是怎么留下的?你還恩,也未跟她說過,她曾救過你。對吧?” 步封黎沒做聲,薄唇輕抿,微微瞇了眼睛。 青檸又自顧自答道:“不對,救你的應該是疾婉晴,應該是何珍兒恰好那里有個疤而已。” 畢竟原著和原劇本上,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少時救步封黎的人,就是疾婉晴。 但是吧......她心里還是有些懷疑。 畢竟,因為她的穿越,很多都發生了改變,步封黎恩人這個設定也變了,也不是沒可能。 “對了,步封黎,還從未問過你,當年疾婉晴是如何救的你?如何落的疤?” 步封黎看了她一眼:“想知道?” “嗯,”青檸點點頭,“不對,不是應該不管我想知道,還是不想知道,你都應該向我坦白不是嗎?” 步封黎笑,朝她拍拍自己的腿。 “過來坐在這里,我講給你聽。” 青檸當即起了身:“我正嫌凳子太硬硌得慌呢,人rou凳,我求之不得。” 走到步封黎跟前,一屁股坐到他懷里。 步封黎展臂圈住了她。 “那年,我十四歲,我依舊在各個戲園子里找我母妃。我無意中發現,其中有個戲園子跟京城最大的青/樓怡紅院有秘密交易,他們販賣女人,賣去怡紅院。” “我懷疑我母妃是不是也被他們賣去了怡紅院,為了調查,白日里我大明大白逛了一次怡紅院,未查到結果,于是,夜里我又蒙面夜探。” “夜探的時候,被怡紅院的護衛發現了,他們一群人追我,危急之下,我躲進了一間廂房,發現里面有個女孩子,戴著一張面紗,看身形應該只有十一二歲的樣子,卻在學習媚術。” 青檸震驚。 疾婉晴學習媚術? 十一二歲就在學媚術? 疾婉晴她娘是青樓出身,她是知道的。 但她怎么也沒想到,疾婉晴竟然也...... 想必是她娘讓她學媚術,并偷偷給她安排來怡紅院學習的。 當然,讓她學媚術,肯定不是讓她在怡紅院接/客,而是增加她的魅力值吧。 也真是拼得很。 步封黎還在講:“女孩子也看到了我,大概覺得難堪,自己在學那種東西被我撞破,第一反應不是驚叫,而是去滅桌上的燭火,然后慌亂之中打翻了燭臺,燭火是滅掉了,但是右手臂卻是撞在了尖銳的燈座上,燈座還是燙的,所以,手臂上落下了一個很特別的疤,一半刺破、一半燙傷的疤。” 青檸再度意外:“我還以為她是救你的時候,被壞人傷的呢,卻原來,是她自己傷的,這算什么有恩于你?” “雖然是她自己傷的,但是,護衛找進來的時候,她保護了我,她沒有把我交出去。” 好吧。 “你們隔得應該有些距離吧,而且,她一看到你就滅了燭火,你怕是連傷口都沒看清楚吧,又是怎么知道最終落下的疤會是什么樣子的。” “護衛走后,我給她包扎的傷口,所以知道。” 青檸第三次震驚。 “就這樣,你還沒認出她,她也沒認出你?” “嗯,因為我黑布蒙著面,而她也蒙著白紗,而且,她顯然也不想讓人知道她是誰,所以我也沒多問,連她名字我都沒問,自始至終,我沒說一個字,我也不想讓人發現是我。” “這是她的一段不光彩的經歷,是她的秘密,她肯定不想人知,所以,我只是默默報恩,并未跟她恩人相認。” 原來如此啊! 青檸點點頭,想起在四王府的湖邊,她設計步封黎英雄救美救疾婉晴,并成功讓他發現疾婉晴手臂上的疤時,他原本問了一句的,問疾婉晴的疤是怎么來的? 然后見疾婉晴支支吾吾,他就立馬改口了,沒讓疾婉晴回答。 原來是這個原因。 忽然想起什么,青檸眉眼一彎:“她當時在學媚術,學什么媚術呀?是穿著衣服學,還是沒穿衣服學,看到你后,立馬就滅了燭火,想必是沒穿?” “穿了衣服的,她只是學,又不是跟人實踐。” “那滅個屁的燭火啊。” “因為有道具,不想我看到道具吧?” “竟然還有道具,到底學什么呀?床笫之歡?就她一個人怎么學?” 步封黎笑,伸出長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你怎么對這個這么感興趣?” “不是感興趣,是好奇,好奇她學的什么?” 步封黎順勢捏了捏她的臉:“你呀你!” 剛準備說,門口驟然傳來叩門的聲音。 “夫人在嗎?我是何珍兒。” 屋內兩人一怔,互相看了一眼,青檸自步封黎身上下來,前去開門。 ...... 原來如此啊! 青檸點點頭,想起在四王府的湖邊,她設計步封黎英雄救美救疾婉晴,并成功讓他發現疾婉晴手臂上的疤時,他原本問了一句的,問疾婉晴的疤是怎么來的? 然后見疾婉晴支支吾吾,他就立馬改口了,沒讓疾婉晴回答。 原來是這個原因。 忽然想起什么,青檸眉眼一彎:“她當時在學媚術,學什么媚術呀?是穿著衣服學,還是沒穿衣服學,看到你后,立馬就滅了燭火,想必是沒穿?” “穿了衣服的,她只是學,又不是跟人實踐。” “那滅個屁的燭火啊。” 第650章 甜蜜番外13 何珍兒怔了怔,面露意外,顯然沒想到她突然問這個。 臉色瞬時就變得有些不自然。 這是青檸第一次從她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她原本給她的感覺就是沉著冷靜,遇事不驚。 不過,也由此說明,此傷疤來得不簡單。 “這個......”何珍兒欲言又止。 見她這般為難,青檸自是不好勉強,連忙道:“沒事沒事,我只是隨口問問。” 但何珍兒還是說了:“是被燈座傷的。” 燈座? 青檸呼吸一顫,愕然回頭看向步封黎。 心跳咚咚。 是燈座呢。 步封黎也朝他們這邊看過來。 “能說一下怎么傷的嗎?我......我知道我這樣太過冒昧,但是就是......就是挺重要......” 青檸發現,她比他們兩個都激動,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雖然知道,人家不愿意提及的黑歷史,她強行讓人家說,很不禮貌,但......真的就如她所說,就挺重要的。 何珍兒抿了唇垂目,看了看自己的鞋尖,似是在猶豫要不要說,又似是在想該怎么說。 整個人看起來還局促不安的。 片刻之后,抬頭,微微彎唇道:“沒什么特別的,就是慌亂之下打翻了燈座,燈座很燙,我這里被刺傷,也被燙傷。唯一特別的地方,就是我的醫術可以去掉這個疤的,我沒有。” 青檸眸光微斂,越發覺得她可能真的是救步封黎的人。 “是因為這個疤對你有特殊的意義是嗎?” 女孩子都愛美,尤其古代女孩子更是在意這些,既然能祛疤,又怎么可能故意留? 何珍兒輕“嗯”。 “因為某個人嗎?”青檸步步誘問。 何珍兒笑,看向青檸。 青檸以為她不會再答,誰知她竟點點頭,大方承認了:“是的,一個男人,應該說,一個男孩子,因為那時他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這個傷間接因為他傷的,后來我幫他打了掩護躲過一劫,他幫我包扎了傷口。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們連一句話都沒有講,我甚至連他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我竟莫名其妙地就留了這個疤,還生怕它淡了,我也不知道我留著做什么?” 一向冷靜如水的何珍兒有些語無倫次,顯然有些激動。 青檸卻不做聲了,心里面說不出來的感覺。 她再度回頭看向步封黎。 如果說,剛剛只是懷疑,懷疑這個女人才是當年救步封黎的人,那么此刻,她完全確定。 疤痕,年齡,人,事件......這些都對得上。 忽的想起什么,青檸又轉眸問向何珍兒:“何姑娘在京城呆過嗎?” 她說她是磊州人,而當年這件事發生在京城的怡紅院。 何珍兒點點頭:“實不相瞞,小時候被人販子賣過,賣過去青/樓,后來被好心人相救,才得以回父母身邊。” 青檸抿唇。 連地點也對上了。 所有的,都對上了。 “爺。”她回頭,喚步封黎。 步封黎坐在桌邊,未做聲,只朝她們二人彎了彎唇。 “不好意思,扯遠了,”何珍兒一臉歉意地笑笑:“對了,昨夜說今早施針,需要施嗎?若需要的話,我這就去取針袋來。爺和夫人放心,我雖醫術淺薄,但二位是我的恩人,我定竭盡全力。” 這次青檸沒出聲,一直沉默未語的步封黎先開了口:“那就有勞姑娘了。” “客氣了。”何珍兒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見她走遠了,青檸立馬激動跑到步封黎跟前:“步封黎,是她,真的是她!是她當年救了你!” 相對于她的激動,當事人反而淡定得很,似是覺得她不可理喻一般,笑著搖了搖頭。 “竟然不是疾婉晴!所以,你報恩報錯了人?太意外了!真的太意外了,地球真的是一個圓,有些人終究會再遇。” 青檸還沉浸在這份震驚中。 忽的想起什么,小嘴兒一噘,酸酸道:“人家對你還念念不忘呢,專門為你留疤,你準備如何報答她?” “唔,”步封黎非常認真地想了想,“不知道,你覺得呢?是封她做貴妃,還是婕妤呢,貴妃是不是一下子太高了?” 青檸錯愕,難以置信看向他。 見他一本正經,不像撒謊,她眼睫顫了顫:“你......你的意思是,把她納入后宮?” “嗯,”步封黎點頭,“這樣既圓了她的心愿,也能讓那些變著法子讓我納妃的臣子們消停消停。” 青檸氣得不行,伸出手指指了指他。 昨夜還謹慎如斯、惜命如斯,今日人家要給他施針,就滿口應允,就因為知道了她是當年救他的那人嗎? “行,你只管去圓她的心愿,去讓那些臣子消停,姐就讓你見識一下,皇后從此不消停!” 步封黎被她氣得發顫的樣子逗樂了,伸手攥了她的腕,將她拉向自己。 青檸掙扎,想甩掉他的手。 卻被他攥得更緊,他啟唇,正欲說話,門口傳來何珍兒的聲音:“夫人,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步封黎道,松了青檸的手。 青檸白了一眼他,輕哼:“人家問夫人,你是夫人嗎?回得那么快。” 而且,剛剛她想掙脫他的手,他不讓,此刻見人來了,松得可真快! 姐偏不讓你得逞! 看姐宣示主權! 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的瞬間,青檸屁股一歪,就坐到了步封黎的身上,并將自己的小手塞到他的大掌掌心。 步封黎也未推開她,唇角的笑意更深。 何珍兒手里拿著針袋,推門而入。 見到兩人如此,有些尷尬,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青檸這才故意嗔怒地拍了步封黎一下,起身。 “有勞何姑娘了。” 何珍兒彎唇,朝兩人微微鞠了鞠,便走到步封黎跟前,將針袋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請爺把上身的衣服脫下來。” 步封黎并未急著去做,而是抬眸看向她:“你知道為何我昨夜沒答應你施針,今日答應了?” 何珍兒怔了怔,不意他突然問這個問題。 一臉疑惑地搖了搖頭:“不是因為昨夜太晚了,且爺食了藥嗎?” “那不過是拒絕的借口。”步封黎道。 何珍兒似是更不解了:“那......那是為何?” 第651章 甜蜜番外14 “因為,我就是你當年救的那個男孩。”步封黎望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何珍兒震驚。 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依舊難以置信:“真......真的嗎?” 步封黎并沒有正面回答她:“你被賣去的青/樓可是怡紅院?” “是......是的。”何珍兒點頭。 “當時,是不是怡紅院的幾個護衛在追那個男孩,男孩躲到了你的房間?” “嗯。”何珍兒怔怔望著步封黎,繼續點頭。 大概是想到了當時的情景,一張臉瞬時紅到了耳根,她別過眼,低頭,咬唇。 “是我。”步封黎篤聲。 何珍兒又抬眼朝他看過來。 滿臉滿眼都寫著欣喜激動。 “我叫步封黎,是大燕的皇帝。”步封黎又道。 何珍兒再度震驚。 “大.....大燕的皇上?” 看看他,又側首看看青檸,一臉的不敢相信。 青檸汗噠噠。 尼瑪,就算是恩人,也沒必要一下子交心至此吧。 不是說微服私訪嗎?就這般迫不及待告訴她自己是帝王,生怕她不知道他有多厲害似的。 “你......真的是當今圣上?”何珍兒又再次確認了一遍。 步封黎“嗯”了一聲。 “這......我......” 何珍兒激動得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呢。 后知后覺應該行禮,作勢就要拂裙下跪,并步封黎揚袖止了:“出門在外,沒那么多禮節,不必多禮。” “謝皇上。”何珍兒還是鞠了鞠身。 步封黎指了指桌上的針袋:“施一次針就可以嗎?還是要施很多次?” 何珍兒眸光微閃,恭敬回道:“起先七日一次,后面癥狀得以緩解,可以一月或者三月一次。” “嗯,”步封黎點點頭,“可姑娘與朕馬上就要分道揚鑣了,后面的針如何施?” “這個......”何珍兒一副還沒想過這個問題的樣子。 “姑娘不是說自己是去京城投靠親戚的嗎?如果姑娘愿意,姑娘可以留在朕身邊,做朕的專醫。”步封黎建議。 何珍兒面露意外。 青檸白眼都翻到了天上去。 專醫? 讓一個女的做專醫? 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如此,便可以光明正大地檢查他的身體,光明正大地碰他的身體,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是嗎? 這跟留在后宮有什么區別? 如果說,剛剛他說封何珍兒貴妃還是婕妤,可能是在逗她,跟她開玩笑,那么此時,他都當著人家的面這樣講了,總不可能是假的。 君無戲言。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青檸在心里默念。 強自抑制住自己的情緒,她才勉強沒讓自己發作。 步封黎,你等著! “謝皇上收留。”何珍兒自是欣然接受。 末了,又轉眸看向青檸,笑道:“所以,夫人便是皇后娘娘了?” 問完,也對她深深一鞠:“謝皇后娘娘!” 青檸訕笑擺手。 心道:別謝我,我可不想收留你。 “那現在施針吧。” 步封黎長指靈活地解了腰間錦帶,將外袍,中衣,里衣的上半截全部褪到了腰間,露出對女人來說,有著致命/誘/惑,對男人來說,有著致命殺傷力的上半身身子。 問何珍兒:“就坐著嗎?” 何珍兒還未回答,青檸先出了聲:“你還想躺著嗎?” 母體solo、鋼鐵直男的某人似是沒聽到她話里的不悅,還回了她:“嗯,應該躺著舒服。” 何珍兒微笑:“不用,就坐著好施。” 邊說,邊打開針袋,自針袋里取針。 在步封黎和青檸看不到的方向,何珍兒眸色轉深,唇角一翹,又很快掩去。 看來,她的任務完成得很順利。 接近這個男人,取得這個男人的信任,打入到這個男人的身邊,三步一步到位。 接到這個任務時,她還以為以民間對這位帝王,以及對這對帝后的傳聞,她這任務根本不可能完成,沒想到,事實上遠比她想象的要容易得多嘛。 是的,她并不是當年救這個男人的小女孩。 救他的,是疾婉晴。 她不過是利用了疾婉晴救他的這個故事而已。 她是疾相的人,所以知道這些。 都是疾相告訴她的。 此次任務也是疾相下給她的。 疾相說,疾婉晴懸梁自縊前,跟他說的這件事。 疾婉晴說她一直不知道,那個男孩就是步封黎,還是藍椒跟她說的,藍椒說看在她曾救過步封黎的份上,留她性命,放她回府,她才知道。 那一刻,疾婉晴才知道,步封黎曾對她的一點點好,只是在報恩。 也是那一刻,疾婉晴才明白,為何步封黎對她沒有一絲絲動心,因為步封黎見過她在怡紅院學媚術,覺得她不是正經女子。 也是那一刻,疾婉晴徹底絕望,一個她有恩于他的男人,竟然還判了她全家流放,可見他對她做狩獵山山洞假證一事,已懷恨在心。 為了報她找人冒充水餃未婚夫一事的仇,他讓曲煥斷了她指。 那她做假證,將他往死里推,他肯定不會讓她好過的。 而且,原本相府衣食無憂,她跟她娘就處處被疾婉煙她娘欺負,被判流放,她跟她娘更不會有好日子過。 人生無望,所以流放的前一夜,疾婉晴選擇了自盡。 這是疾相告訴她的。 疾相說,步封黎當年并未見到疾婉晴真容,只是憑傷疤認人,便讓她偽裝成當年救他之人。 她手臂上的傷是故意弄的,才弄了一年多,雖然已經特意做舊了,但其實細看還是能看出來的。 只不過,她沒有給他們細看的機會,在他們發現之后,就立馬借口自己要換衣服回了房。 昨夜大堂發病的人是她安排的,今晨來鬧事的人也是她安排的。 天衣無縫。 掩去心中得意,她自針袋里取出一根針,捻在手上,轉身,面色恢復一如既往的冷靜、沉著。 “先施皇上的背。” 何珍兒正欲走到步封黎的身后,經過其身邊時,突然被他握住了手腕。 何珍兒心跳一滯。 青檸亦是錯愕。 竟然還拉上手了! 竟然當著她的面拉上手了! 正欲喊一聲皇上警告,步封黎驟然用力一拽,將何珍兒拽向自己的同時,伸手點了何珍兒的定xue。 聲如寒冰:“你是誰的人?” 第652章 甜蜜番外15 何珍兒大驚。 青檸亦是驚愕。 什么情況? 不是救命恩人嗎?不是剛剛讓人做專醫嗎?怎么...... “皇......皇上是什么意思?”何珍兒問。 步封黎動作瀟灑地將褪到腰間的三層衣物往上一扯,重新穿好,起身。 “就字面的意思,誰,派你來的?” 何珍兒一臉莫名。 “沒誰派我來呀,哦,皇上指的是我爹娘讓我去京師投靠親戚這件事嗎?” 步封黎輕嗤,大手不徐不疾將腰間的錦帶系上:“給朕裝是嗎?” “不是,皇上,我真的沒懂皇上的意思,皇上難道是說,我當年救那個小男孩的事,那個是皇上自己認的,我并沒說是皇上,我不知是誰。” 青檸也有些莫名,上前拉了步封黎衣袖:“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步封黎順勢握了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眸光也柔和了下來。 再轉眸看向何珍兒,卻又瞬時眸光如刀,森寒凌厲:“你會武功吧?” 何珍兒還是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懵樣:“不會。” “是嗎?”步封黎唇角冷冷一斜,視線落在她的手上,“一個年輕女子,不會武功,虎口處那么厚的繭?” 何珍兒面色滯了滯。 難怪昨夜她探完他耳后大脈,將手收回來的時候,他在看她的手,原來...... 她竟忽略了這個小細節。 步封黎聲音繼續:“你那分明是長期拿刀拿劍的手。別跟朕說,是因為長期拿銀針所致,拿銀針用不到你的虎口。” 何珍兒剛想解釋的話,就又生生咽了回去。 “還有,一個不會武功的人,被人突然點定xue,第一反應不應該是試圖動嗎?你的反應是,朕一點,你就知道自己被點了定xue。” 何珍兒一臉恍悟:“原來皇上是說,我是誰派過來的殺手啊!就因為我會武功?” “會武功沒什么,但會武功裝不會,就有問題了,尤其是方才那幾個混混找你麻煩的時候,你還在裝,你覺得正常嗎?” 何珍兒被問得啞了口。 “還有,你可知道,之所以,一直到疾婉晴死,朕與她這個恩人都沒有相認,是因為朕很清楚,她并不想有人知道當晚發生的事,換句話說,她不想讓人知道她在怡紅院學過媚術。而你......” 步封黎輕嗤了一聲。 “你跟我們不過萍水相逢,皇后只是問你手臂怎么傷的,你說被燈座所傷就可以了,有必要說得那般清楚仔細嗎?甚至還要主動告訴我們,你可以治這疤,但卻沒有治,因為一個人,皇后也沒問你為了誰,你又主動告訴我們事情的詳盡始末,你不覺得太刻意嗎?。” 何珍兒沒做聲。 果然是她高興得太早了,這個男人果然不好騙。 竟會如此精,如此心細! 何珍兒想了想,有了主意。 “好吧,我承認,我是故意的,我是故意隱瞞會武功,因為我想讓你們出手救我,想讓你們發現,我就是當年救皇上的人。我想過,主動告訴你們這件事,但我怕你們不信,最重要的,怕你們覺得我是來索要回報、貪圖榮華富貴之人。不想被你們看輕,我才出此下策,被動被你們發現,又主動告訴你們一些信息。” 這說辭完全說得過去吧? “你是如何知道朕就是當年那個男孩的?你又是如何知道朕微服私訪到了此鎮,住在此客棧?”步封黎連著兩個反問。 何珍兒又被問得一時語塞。 可也只是一時,她的腦子轉得很快。 “我......我并不知道你是皇上,也不知道你在微服私訪,在此客棧碰上,純屬偶然。我只是一眼就認出,你就是我當年在怡紅院救的那個男孩,因為,我記得你的眼睛,雖然你當時蒙著面。” 步封黎挑挑眉,眸色轉深。 “你記得朕的眼睛?朕也記得她的眼睛,你,不是她。” 何珍兒愣住。 他記得疾婉晴的眼睛?還那般肯定她不是。 所以,他一直都知道是疾婉晴救了他? 不對,疾相說,并不知道的,疾婉晴不知道是他,他也不知道是疾婉晴,是某一次在四王府,疾婉晴被一個婢女扯掉了衣袖,露出了手臂上的傷疤,才知道是她的。 所以,他在詐她? 當即擺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皇上的意思是,我是冒充的?” “朕的意思不是很明顯嗎?” 他都說她不是救他的那人,不是冒充是什么。 “如果,沒有那么多湊巧,沒有那么多刻意,你沒有背書一樣說得如此天衣無縫、滴水不漏,沒有故意去引導我們,朕,或許會相信你......” 步封黎的話還沒說完,終于聽清楚怎么回事的青檸“哎呀”了一聲。 “跟她浪費個什么口舌,這事兒很簡單啊!” 邊說,邊大步來到何珍兒身邊,快速擼起她右手臂的衣袖。 何珍兒大驚。 卻又無法阻止,因為被點了定xue,無法動彈。 青檸凝目細看那個傷疤。 只一眼,就得出了結論:“假的。” 語氣肯定,且篤定。 她甚至都不去看第二眼再確認確認。 “皇上被救是十四歲,那也就是差不多十年前。此傷疤雖然是真,雖然也刻意做了做舊處理,但,最多不會超過兩年。” 何珍兒臉色煞白。 青檸笑:“何珍兒,你可知道我最擅長的是什么?” 何珍兒沒做聲,眼里有怒意和恨意。 “我最擅長仿傷妝,我能在一塊完好無損的皮膚上,化出不同的傷口、傷痕、傷疤,舊傷、新傷,輕傷、重傷,剛剛痊愈的傷,痊愈很久的傷,我會看不出你這傷是如何處理的?” 何珍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步封黎笑,抬手捏了捏青檸的臉:“哎唷,看把你能耐得。” 青檸得意揚眉:“本來就是,班門弄斧,那就是自掘墳墓。難道不是嗎?” “是是是,也不看看我的皇后是誰,那可是特化大師向大師。” 青檸擺擺手,示意他:“低調,低調!” 何珍兒:“......” 她能說這一對男女真是夠了嗎? 第653章 甜蜜番外16 “說吧,你的主子是誰?”步封黎問何珍兒,面色冷峻,口氣森寒。 若不是親眼所見,何珍兒實難相信,他與方才跟皇后逗樂的那個男人是同一人。 “沒有主子。”她自是不會輕易承認。 “所以,你是準備一個人攬下來嗎?” 何珍兒不做聲。 她必須一個人攬下來,疾相控制了她的爹娘,她不攬,她爹娘就得完。 步封黎便也不再多問。 “行,既然給你機會,你不知道珍惜,那就休怪朕不客氣。你以為朕真的不知道是誰嗎?這世上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朕,便是疾婉晴,疾婉晴已故三載多,她也不會輕易跟別人說,除了她娘,或者疾相。她娘弱得很,所以,你是疾相的人吧?” 何珍兒震驚。 沒想到他三言兩語就分析出來了她身后的人。 不行,不能讓他覺得是疾相,不然,疾相肯定以為是她說的,會對她爹娘不利。 “疾相?”何珍兒笑,笑得意味深長,不承認,也不否認,更不多說,讓他們去想。 步封黎壓根就沒去想,因為他很肯定是疾相。 只有疾相可能知道這件事,疾相也有能力知道他微服私訪出了宮、前往哪里、途徑哪里,畢竟在朝為官多年,雖已被流放,但朝中多多少少肯定還會有些他的殘余勢力在。 疾相也有動機。 原本位高權重,敗在他手,全家流放,會賊心不死很正常,會找他尋仇,也很正常。 步封黎喚了祝叢,讓他將何珍兒送去本鎮的官府關押,另外擬了圣旨,讓官府帶人前去緝拿疾相,押至京城,等他發落。 聽到說去緝拿疾相,何珍兒慌了。 連忙叫道:“不是疾相,是二王爺,我是二王爺的人。” 為了她爹娘能活,她只得找一個背鍋的。 二王爺步若軒最適合。 曾經步封黎還只是王爺的時候,兩人就沒少爭斗。 跟步封黎斗的人,步颯塵死了,步景寒被囚,雖然步若軒還在安然無恙地做著他的二王爺,但他肯定擔憂,也肯定不甘。 故,她是他派的人,非常合情合理。 然,步封黎卻恍若未聞,讓祝叢按照他交代的去辦。 何珍兒急了:“我主動坦白了,為何皇上就不信呢?” “朕信啊,怎么不信?朕更加堅信了你的主子是疾相。”步封黎道。 何珍兒:“......” “何珍兒,你知道階下囚在什么情況下,會主動坦白嗎?”步封黎問她。 問完,也未等何珍兒回答,兀自繼續道:“兩種情況下,一種,為自保,也就是所謂的坦白從寬,另一種,酷刑之下,受不住,只得主動坦白。” “你不屬于第一種,因為無論你的主子是疾相,還是二王爺,你都是人家的棋子,朕對你的處置都是一樣的。你也不屬于第二種,因為根本就沒有對你用刑。既然兩種都不是,那你就不是在坦白,你是在顛倒黑白!” 何珍兒:“......” 也是這一刻,她才意識過來,沒用的,無論她再怎么引導,這個男人根本不會上她的當。 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徹底死心,也徹底絕望,在她的定xue被點開,被官府里的人帶走之際,她將疾相事先替她準備好的毒藥送入到口中。 疾相說:若暴露了,她可以用此藥結束自己的性命,來換得她爹娘的生。 ...... 事情處理完,已是晌午。 步封黎便讓大家先吃了中飯再出發。 青檸沒什么胃口,因為不久前才親眼目睹了何珍兒服毒自盡,七竅流血的慘烈畫面。 “那些死士真是忠心,任務失敗,就自盡自戕,是怎么培養出來的?”青檸一直對這個很好奇。 求生難道不是人的本能嗎? “死士的忠心只有兩種,一種,主仆情深,換句話說,就是對自己主子有很深的感情,甘愿為其赴死,另一種,有軟肋在主子之手,換句話說,就是主子捏著他們最在乎的人或事,威脅他們,他們不得不為其赴死。通常,后者居多。” 原來如此。 所以,何珍兒是被疾相威脅的? 青檸點點頭,表示自己受教了。 卻又忍不住感慨唏噓:“哎,可惜了,那么年輕,既會醫術,又會武功,腦子還那么聰明,結果......” ...... 用過午膳,一行人繼續出發,前往磊州。 馬車上,青檸還在想這件事。 “步封黎,幸虧你心細,發現了她不對勁,不然,真讓她施針了,后果不堪設想,我......我竟一點都沒看出來。” 青檸有些自責。 步封黎笑:“你若從小在陰謀算計中長大,每日都過得如履薄冰,你也會看得出來。我已養成了時刻敏感、時刻戒備、時刻繃緊神經的習慣,我不希望你成為這樣的人,我們兩個有一個人這樣就行了,你有我就行了。” “哇,情話boy上線了。”青檸心緒大動,很是動容。 展臂圈了步封黎的頸脖:“來而不往非禮也,那我也說兩句。” “嗯~”歪頭想了想,青檸才含笑開口:“很遺憾沒有在你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認識你,沒有更早地陪著你,好在過去的已經徹底過去,現在和未來,你都有我,我都會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步封黎自是很受用這樣的話,甚是愉悅,低頭就親了她一口。 祝叢正好打馬行在馬車的窗外,而窗幔又一直被微風吹起,兩人的對話自是就傳到了耳朵里。 講真,他有些受不了。 都兩個孩子的爹娘了,算得上是老夫老妻了,竟然還說這么煽情rou麻的話。 還你來我往,你一句我一句的。 真是夠夠的! 尤其是其中一個還是他們曾經的不近女色、只會損人、從不會說好話的四王爺,如今的大燕天子。 簡直了! 馬車里,嗷嗷見步封黎抱著青檸,還親她,頓時就眼紅了,嚷道:“我也要爹爹抱,我也要親親。” “噓!”青檸連忙示意她噤聲,“聲音小點,弟弟在睡覺呢,別把他吵醒了。” “我要抱抱嘛,抱抱親親。”嗷嗷撅著小嘴兒。 步封黎笑著揉揉她柔軟的發頂:“好,抱抱親親。” 第654章 甜蜜番外17 到達磊州是四日后,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所以他們哪兒都沒去,直接投店歇下了。 翌日一早,步封黎就出了門,他要去看看磊州的受災情況,南水北調工程的實用情況,官府救濟糧的發放情況,以及市井百姓們的真實生活情況。 青檸睡到自然醒,洗洗弄弄,大家一起去大堂用了早膳,她就回了房。 從包袱里拿出一張畫來看。 這張畫,是出發前,她讓宮里見過景王的老人畫的景王的畫像。 找人總要知道對方長什么樣子吧。 她覺得步封黎可能都不知道景王長什么樣子,畢竟景王當年離開的時候,他才七歲,而且,那時在他心里,景王只是自己的一個尋常皇叔而已,應該也沒有太過去關注。 畫像上的男人眉眼英俊,明顯跟步封黎有幾分相似的,大概是因為兩人名義上是叔侄的關系,叔侄相像也挺正常,所以才沒被人懷疑吧。 畫像上的景王很年輕,因為宮里的老人也只見過他年輕時的樣子,離京十七載,再未入京,沒人再見過景王。 上次工部尚書說自己見到了,也只說,好像是他。 將畫像卷起,攏進袖袋,青檸跟湯圓和乳母交代了幾句就出了客棧。 她說自己出去隨便走走,讓她們兩個帶好嗷嗷和小布谷,留了琳瑯保護他們。 步封黎忙于公務,找景王這件事就由她來做吧,雖然她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 因為受災的緣故,磊州確實不比他們途經的其他州鎮,磊州明顯蕭條不少,街上的人不多,路兩旁的商鋪也有不少關門的,或者在轉讓的。 青檸挑了街頭的一個掛著百年老字號的餅店買了個餅,順便打聽了一番。 “大爺,你這餅真好吃,在這兒賣了很多年吧?” “姑娘是新來磊州的吧?” “大爺怎么知道?” “因為這餅店是我老張家祖傳基業,我在這兒賣餅賣了幾十年,磊州的人基本上都認識我。” “哇。” 看來,她沒挑錯。 “那大爺,我能跟你打聽個人嗎?”青檸邊說,邊從袖袋里掏出那張畫像,打開給他看,“這個人大爺認識嗎?或者見過嗎?” 老張頭瞇眼瞅了瞅。 青檸又跟他介紹道:“這張畫像是十幾年前的樣子了,不過,就算容顏老去,眉目五官的樣子是不會變的。” 老張頭搖搖頭:“沒什么印象,看此人容貌氣質,衣著打扮,應該不是尋常百姓家吧?如果是世家公子什么的,姑娘可以去善前街看看,比較富庶一點的公子哥都會去逛那條街。” 青檸怔了怔,所以,磊州也有高端街? “好的,謝謝大爺。” 問了善前街怎么走,青檸便直奔那條街而去。 果然是高端街,雖然街上的行人也不多,但兩旁林立的商鋪一看就上檔次很多,賣的東西也比較上檔次。 成衣、珠寶首飾、胭脂香粉,都是有自己招牌的,還有不少茶樓戲園子,走在街上就能聽到不絕于耳的琴聲、弦樂聲,以及咿咿呀呀的唱曲兒聲。 剛剛吃了個干餅子,又走了不少路,青檸覺得有些口渴。 見其中一間茶樓相對來說,人比較多,挺熱鬧的,便拾步走了進去。 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壺茶。 前方戲臺上正在唱戲,她邊喝茶邊看了看,沒想到,本對這些不感興趣的她,竟也看沉了進去。 戲講的是一個凡人書生和一個仙女的愛情故事。 一日,仙女下凡辦事,遇到了凡人書生,兩人一見鐘情,然而,仙女已在天界有未婚夫,且大婚在即。 兩人為了在一起,仙女不惜觸犯天規,未重返天庭,隱姓埋名在人間,而書生為了讓天庭上的仙人找不到仙女,不惜違背自己自小讀圣賢書得到的認知,甘心入魔,只為拿到那件穿在身上能隱掉仙氣的霓裳。 書生入魔竊衣,九死一生,仙女被抓回天庭,身受重罰,亦幾乎喪命。 饒是如此,兩人依舊矢志不渝,最終感動了仙魔兩尊,成全了兩人。 對混過無數影視劇組,看過眾多優秀故事的青檸來說,這個故事并不出彩,甚至可以說很俗,但很奇怪,她竟然被感動得稀里嘩啦,幾次淚濕。 所幸結局是好的,不然,她肯定要意難平。 想起自己有正事要辦,青檸正欲起身離開,就看到邊上幾個茶客嚷嚷:“這個戲怎么一直在唱啊?” “是啊,這么多年,其他的戲都換了幾輪了,就這部一直保留至今,我都能唱了。” “就是,我也沒看到有多精彩啊!看多了,我現在就只想吐。” “是啊,唱的幾人不惡心嗎?我看著都犯惡心。” 青檸汗。 什么素質? 不想看,大可以去別的茶樓啊,何必自己在這里找虐? 青檸想口吐芬芳了,但考慮到自己是孤身前來的,又不會武功,得惜命,得保護好自己,她又不敢太囂張。 但不說點什么吧,又不是她作風,于是乎,她便笑著開口道:“隔壁茶樓好像也在唱戲,應該唱的不是這個。” 言下之意是,你們大可以去隔壁啊,在這里嗶嗶個啥。 “我們當然知道,若不是喜歡這家的茶,我們又何至于坐在這里?早去其他茶樓了。” 原來如此。 茶,的確是好茶,這點,她深深贊同。 入喉甘醇,唇齒留香,甚至比宮里的御茶還要好上幾分。 青檸攤攤手:“那就沒辦法了,世事難兩全,魚和熊掌,自己既做了選擇,那就欣然接受選擇。” 幾人瞬時就不茍同了:“這不是魚和熊掌的關系,這部戲完全可以換掉呀,換掉的話,客人會更多,完全搞不懂茶樓的老板怎么想的,這么難看的戲,這么多年不換,不是腦子進水了,就是嫌銀子太多了。” “我倒覺得很好看,你們不覺得很感人嗎?”青檸問。 “哪里感人?假得很,這世上真有仙,真有魔嗎?就算有,仙女會看上一個窮書生?是好日子過膩了,想體會人間疾苦嗎?讀圣賢書的書生,會去愛上一個有夫之婦?還為了此人,丟掉圣賢,丟掉斯文,去成魔?最后兩人還能修成正果?太虛了、太虛了!” 青檸彎唇搖頭。 如果要這樣去摳去理解,那她也沒什么好說的。 “其實并不虛,有無仙魔并不重要,這只是故事的一個背景而已,這世上就是有一些人愛而不得、愛得艱難、愛得很苦、愛得不顧一切、愛得驚天地泣鬼神......” 青檸的話還未說完,眼角余光瞧見二樓的護欄旁似是有個人在看她。 她下意識地抬頭,便看到那抹一襲白衣,一頭銀發的男人。 她呼吸一抖,未完的話就哽在了喉。 四目相對,男人當即轉身,留給她一個離開的背影。 心跳砰砰,她回過神,在幾人不知發生了什么的目光中,提起裙裾快步上樓,追了過去。 然,她一直追到了走廊的盡頭,也沒追上人,二樓的每一間雅座她也都看了看,亦是不見此人蹤影。 搞得她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覺,還是她看花了眼睛。 她又快速下樓在大堂里找了找,沒找到人,她還出了茶樓,站在街心,前后街上望了望,亦沒有他的蹤影。 一身白衣,滿頭華發太打眼了,若是走在人群中,一眼便能看出來。 有些失望地回到茶樓,還想再找找,陡然想起自己有畫像。 連忙拿了出來,上到二樓,問離剛剛那個男人所站位置最近的一間雅座里的茶客。 “請問你們有沒有見過此人?” “這不是黎老板嗎?是黎老板年輕的時候吧?” 黎老板? 青檸心口一撞。 “哪個黎老板?” “就是這座茶樓的老板啊。”對方回。 這間茶樓的老板? 青檸大喜,一顆心激動不已。 “謝謝謝謝!” 太感謝了,太意外了,太激動了,一顆心也狂跳不已。 下樓,找了掌柜:“我有急事,能見見你們黎老板嗎?” 掌柜直接拒絕:“不能,我們黎老板從不見客,無論什么事。” 如果說,剛剛只是懷疑,那人是景王,那么此刻,青檸完全確定。 都不去通報一下,就直接拒絕,而且,無論什么事。 “那請問黎老板現在人在哪里?” “不知道。” “在茶樓里嗎?” “不知道。” 一問三不知。 見也問不出什么,青檸只得作罷。 她又回到座位上,重新點了一壺茶。 坐等。 然,一壺茶見了底,又看了兩部戲,卻再也未見到那人的身影。 她還借如廁之機,去了后院,整個找了一圈,她覺得景王應該不住茶樓里,因為沒有住人的跡象。 所以,他應該還有另外住的地方。 回到大堂,問了好幾個常客,皆不知道黎老板住在哪里,說他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 等到了天擦黑,依舊沒等到人,青檸只得起身回客棧。 反正茶樓跑不了,今日沒找到人,明日再找。 至少有了眉目,有了方向。 第655章 甜蜜番外18 青檸回到客棧的時候,步封黎正準備出門尋她。 兩人在客棧門口遇到,步封黎當即就攥了她一雙手臂,全身上下地看,一臉憂急:“你沒事吧?” “沒事。” “怎么現在才回來?” 他也是剛剛回客棧,聽說她獨自一人出去一天了,一直未歸,他急死,還以為又出了什么事。 “有點事耽擱了,回房說。” 兩人一起回了房,步封黎問她:“餓嗎?” 青檸這才想起來自己中飯、晚飯都沒吃,就吃了個早餐,外加一個餅子,茶倒是喝了一肚子,整整兩壺呢。 “餓,”青檸癟癟嘴,委屈巴巴道:“不過,你還是先去將小布谷抱過來,我喂點奶給他,一整天沒喂奶,我脹死了,要是脹回去了就完了。” 里衣都有些被打濕了。 步封黎當即去乳母那里將小家伙抱了過來。 讓小家伙左右各吸了吸,青檸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步封黎,我看到景王爺了。”說到這里,青檸依舊萬分激動。 步封黎一震,愕然看向她,眸帶意外和難以置信。 “你認識他?” 講真,見了面,他都有可能不認識他了,對他的記憶很模糊,就停留在七歲的那個時候,且那時也沒怎么跟他接觸。 “不認識。”青檸搖搖頭。 “那你......” “我有這個呀。” 青檸自袖袋里掏出那張畫像遞給他:“我讓宮里見過景王爺的老人畫的。” 步封黎接過,垂目看了好久。 也好久沒做聲。 最后抬眸看向她:“你倒是有心。” 青檸笑笑。 本想說,當然了,他的事,就是她的事,她自然上心,覺得不妥,便沒說。 因為他從未表露過自己想找景王,雖然,她知道,他想。 “你在哪里看到他的?”步封黎問。 青檸便將茶樓里發生的事情跟他講了一遍。 步封黎就聽著,微微抿著薄唇,未發一言。 青檸以為他是覺得失落和遺憾,連忙安慰道:“沒事,我們明日再去,反正那茶樓是他的,總歸能見到他。” 步封黎垂眸彎了彎唇:“我去,他或許更不會露面了。” 青檸想想,的確有這種可能。 畢竟,上次見到工部尚書,迅速隱了,今日見到她,也迅速隱了,步封黎,他更是怕見吧? 說到這里,她想起一件事:“步封黎,景王爺這些年一直在關注著你呢。” 步封黎疑惑看向她。 “你想啊,他從未見過我吧,肯定也不認識我吧,但今日他的反應給我的感覺就是,他認識我,且知道我是你的妻子。只有關注你,特意去了解了,才知道這些吧,畢竟他人又不在京城。” 步封黎沒做聲。 “而且,他雖開的是茶樓,但其實也是一個戲園子,我當時聽到他是老板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因為你母妃,你母妃不就是喜歡看戲嗎?” “還有,我剛剛不是跟你說了嗎?那個書生和仙女的戲,唱了很多年,一直不換,茶客們抱怨也沒用,我在想,或許這是你母妃喜歡的一部戲,又或許這部戲對他和你母妃來說,有特別的意義,還或者......” 青檸頓了頓,“還或者這部戲是他向往的,男女雙方沖破了很多阻礙,最后得償所愿。” “一夜白頭,”青檸低低嘆,“經歷了怎樣的傷痛,才會讓一個人一夜之間,青絲變銀?” 步封黎一直沉默。 青檸知道,他心里肯定在大動。 她希望他們父子相認,她希望自小親情缺失的他,能得到父愛,能彌補遺憾。 當務之急是,如何讓景王爺現身? 眸光一亮,她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 第656章 甜蜜番外19 翌日一早,步封黎又去暗訪賑災糧的發放情況去了。 青檸帶著嗷嗷出了門。 小家伙昨兒一整天沒看到步封黎,也沒看到青檸,一天都不高興,鬧騰了湯圓好幾回,非要湯圓帶著她出去找兩人。 今日青檸帶上了她,她可開心了,也不要青檸抱,就被青檸牽著自己走,蹦蹦跳跳的。 母女二人再次來到善前街的那座茶樓。 因為來得早,茶樓里的人很少,大堂里的座位隨便挑,青檸選了一個可以很方便看到二樓的位置。 點了一壺茶,還點了幾樣點心、果脯,和一碟瓜子。 大概是見坐在桌邊,還有人上茶上糕點,嗷嗷奶聲奶聲問:“娘親,我們是要吃飯嗎?” “不是,看戲。” 因為時辰還早,唱戲的還未開始,青檸指著前方空空的戲臺子:“一會兒那里會有人唱戲,可好看了。” “哦。”小家伙乖巧點頭。 正是對一切事物懵懂又感興趣的年齡,聽到這樣說,小臉上都是期待。 “想吃哪個?”青檸問她。 小手指了指顏色鮮艷的山楂糕。 青檸掏出帕子擦了擦她的小手,拿了一塊山楂糕給她。 小家伙咬了一口,被酸到了,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兒瞬時皺巴在了一起,把青檸給逗樂了。 “是不是很酸?”青檸問。 小家伙將嘴里的一口吐到桌上,吐著舌頭,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青檸笑,連忙拿了一粒蜜餞送到她小嘴邊:“快吃一粒甜的。” 小家伙張嘴接過,然后氣鼓鼓地將手里咬了一口的山楂糕揚臂一扔,扔得老遠。 “誒,不能這樣,”青檸當即板了臉,“爹爹和娘娘不是告訴過你,要愛惜糧食,而且,你也不能隨便丟東西,快去撿回來。” 小家伙不愿,噘著嘴嘟囔:“不好吃。” “不好吃也不能扔啊,蘿卜白菜各有所愛,你覺得不好吃,娘親覺得好吃呀,不然娘親為何點這個糕對吧?” 小家伙還是不愿意去撿,滿臉寫著不高興。 青檸只得耐心教育:“嗷嗷,你知道昨兒一天為何沒見到爹爹嗎?知道爹爹干什么去了嗎?還有今兒也是。” 小家伙搖搖頭。 “爹爹去看那些沒有飯吃的人去了,這里有很多跟你一樣大的小孩子,沒有東西吃,每日只吃一頓,一頓還吃不上飯,還是粥,有的粥都沒得吃,在外面垃圾堆里找東西吃。” 聽到最后一句,小家伙齜牙一顫,一副rou緊的模樣。 “所以,跟他們比,嗷嗷很幸福很幸福是不是?想吃什么有什么。” 小家伙又點點頭。 “那嗷嗷說,我們是不是要珍惜呢?因為你扔掉的,是有些人想吃都吃不到的東西。” 青檸的話音剛落,小家伙已“呲溜”一下,從凳子上滑下去,屁顛屁顛跑去將那塊山楂糕撿了回來。 為了現身說教,青檸見那塊糕點還挺干凈,便將外面一層皮剝掉后,自己吃掉了。 然后拿了一塊杏仁酥給小家伙:“吃這個吧,這個很甜。” 時間慢慢過去,喝茶的人陸陸續續來。 不多時,大堂的座位就坐了一大半。 戲臺上也開始唱戲。 母女二人一人吃著糕點,一人磕著瓜子,看戲。 小家伙雖然完全看不懂,但看著那些人邊唱邊演,覺得新鮮,覺得好玩,也看了下去。 反倒是青檸并沒有看進去,雖然在看,心思卻不在戲上,不時到處瞅、到處望,不時望向二樓。 然,她期待和等待的那人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