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好好活下去。”

    從他生命的開始，一直到現(xiàn)在，嚴(yán)肅也慈祥的老人一直站在他的不遠(yuǎn)處，那就是他的家，他的港灣。

    “我沒有家了……”

    看不見的刀劃開了空間，朝著夏夜劈來。

    白澤站在半空，他看著這一切，面帶微笑。

    如果夏夜就這么死了，說明沒有價值。僥幸不死，他日后和閻立也是不死不休，不需要他做什么，這父子兩個就會殺起來。

    多么讓人期待。

    砰！砰！砰！

    那是心臟跳動的聲音。

    夏夜‘看到’血液在血管里流動，他‘聽到’每一塊石頭的呼吸，他‘嗅到’死亡的味道。風(fēng)在舞，一片一片，像極了刀刃。

    他身處冷冬，生命凍結(jié)，血液是冰封的河流。

    他眼前一片沒有盡頭的黑，黑色裂開，里面是涌動的紅，紅的是血漿。

    “這世界上所有的不幸，都是因?yàn)樘^弱小啊，rd-17。”

    夏夜猛地抬起頭，破空的刀堪堪在他太陽xue停住，從刀尖一路開裂崩碎。色素從他的眼瞳流逝，一瞬間凈化成如春冰的剔透純凈。

    這個世界的風(fēng)靜止了，大地不安地躁動，一刻間烏云席卷天空，小世界因?yàn)閼峙露Q。

    他的手指展開，從空氣中扯出一個如蝙蝠的妖魔。

    他捏著這妖魔脆弱纖細(xì)的脖子，嘴角向兩邊勾起。妖魔全身被禁錮了一般動彈不得：可怕、好可怕……

    “謝謝你把我叫醒，為了感謝你，我會……一點(diǎn)一點(diǎn)撕碎你，喲~”

    作者有話要說：　　大號回歸。

    第15章

    殺人的兵器，總有一日要沾血的，這是一種稱之為命運(yùn)的東西。

    “我喜歡你看我的眼神，恐懼，難以置信。”說了這句話的同時，他笑著擰斷了一個妖魔的咽喉。

    當(dāng)然，比起徒手，他還是更喜歡使用工具，使用工具是文明的開始嘛。石頭、沙子、風(fēng)、陽光，一切有形無形之物都可以是被他cao縱的工具。

    妖魔的尸體橫七豎八，或被糾結(jié)的石塊穿過身體最致命一處，或被旋轉(zhuǎn)的風(fēng)絞殺成rou泥。

    又一個山包一樣龐大的身體倒下，大地震動。一只石頭拼湊的巨劍穿透這妖魔的眼睛，盡頭在一個瘦小的人類少年手里。

    風(fēng)帶起劉海，眼中銀色的光一點(diǎn)點(diǎn)熄滅。他松開手，巨石劍分裂成原來碎石的樣子，落在血液形成的水泊中，濺了一地紅梅。

    天上一個，地下一個，除此之外，這塊土地上再沒有第二個活著的智慧生物。

    夏夜抬起頭，他的眼睛微微睜大，眼瞳嵌在中間，說不出的古怪和扭曲。

    白澤立刻覺察到了威脅，那種可能殞命的危險，讓他的每一個細(xì)胞都在尖叫。白澤以最快速度打開結(jié)界準(zhǔn)備逃離，然而就是那一瞬間，夏夜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他身后。

    空氣中有漣漪暈開，一只手從里面穿出來，尖銳的手指直接插入后心位置。

    白澤的雙眼變成了烏黑的顏色，他拼著力氣掙脫出那種恐懼，然后狠狠從空間通道中摔出來，砸在地上。

    一口血吐在地上，白澤雙膝跪于地，他大口大口喘氣，臉上是未退的驚懼。

    夏夜沒有一定要?dú)⑺赡苤皇琼樖郑駝t他必死無疑。

    那是閻立的半妖兒子？騙人的吧？

    只差了一點(diǎn)點(diǎn)……夏夜看著已經(jīng)合上的空間通道，然后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半個手掌都是血。

    “真可惜。”他朝著手掌吹了一口氣，血液就消失了。

    “宿、宿主，你回來啦？”系統(tǒng)飄出來，聲音顫顫巍巍。

    夏夜不理他，他走到夏三君化沙的地方，在那里，一個半透明珍珠色的靈漂浮在半空中，夏夜看著他，他也看著夏夜。

    “阿爺。”夏夜知道那不是他阿爺，只是殘留的一點(diǎn)念想。

    然而這點(diǎn)念想也沒有久留，對著夏夜微微一點(diǎn)頭，就像是放下了重?fù)?dān)一樣，化作陽光下的泡泡，風(fēng)一吹，就散了。

    夏夜的眼眶濕了，他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卻什么都抓不到，徘徊四顧，什么都沒有。

    “宿主，你還好嗎？”

    “我可以令時間倒退三十秒，也可以停止某個區(qū)域的時間讓上面的生物永生，但這一切都不是他要的。阿爺強(qiáng)撐著一股勁活著，每日每夜都是折磨，現(xiàn)在，他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系統(tǒng)看著夏夜脫下衣服，蹲著一把沙子一把沙子往衣服里抓。

    夏夜是能cao縱沙子的，但此時他就是要蹲下身，沉默著一把一把兜沙子。

    閻立在哪里呢？這些下屬是他派來，他當(dāng)然也在這邊，所以，在哪里呢？

    “宿主，閻立不能死。”系統(tǒng)小聲提醒他。

    “為什么？”

    宿主的聲音冷颼颼的，系統(tǒng)更是壓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他是最后的純血墨麒麟，墨麒麟是仁獸，有大功德在身，他是世界意志留給墨麒麟一族的一線生機(jī)。您對他動手，不是殺一人，是滅一族，一旦背負(fù)這樣的因果，您會因?yàn)榉e分負(fù)無窮大瞬間被驅(qū)逐出這個世界。”

    總的來說，就是瀕危物種，受保護(hù)狀態(tài)。系統(tǒng)看了看宿主臉色：“要不，您考慮一下借刀殺人？星羅也是一族最后的純血血脈。”

    夏夜看了系統(tǒng)一眼，系統(tǒng)嚇得止住聲音。

    “我自己的事，輪不到別人出頭。我記得來這個世界的第一日，就有一個閻立派來的殺手。”他調(diào)取一段回憶，“原來竟是親父嗎？真有意思。”

    系統(tǒng)不知道宿主如今是什么心情，只能小聲解釋：“這個世界的主劇情沒有宿主，大妖閻立也沒有閻希之外的其他孩子，所以我一直不將這些告知宿主。但是如今看來，宿主應(yīng)該屬于隱藏劇情，或許有我忽略的地方。待會兒我就將劇情傳送給宿主。”

    一邊說著，它一邊看看夏夜，見夏夜不說話，系統(tǒng)接著道：“宿主別生氣，就算是劇情里，閻立先是失去愛妻，之后失去兒子，發(fā)瘋之后傷人無數(shù)，最后永鎮(zhèn)黑獄，可說是生不如死，依舊沒有好結(jié)局。”

    “他兒子是怎么回事？”夏夜問。

    “閻希是劇情里的配角，身世不幸，最后自殺身亡，脊柱給主角做了武器。劇情里描述，閻立似乎將妻子死亡的怨恨轉(zhuǎn)嫁在閻希身上，所以他從小就在閻立喜怒無常的冷暴力中成長，導(dǎo)致他自毀傾向非常嚴(yán)重，大概是抑郁癥。”

    “呵，有些人就是不配生養(yǎng)孩子。”

    系統(tǒng)看了宿主一眼：“宿主若是好奇，我們?nèi)タ纯矗俊?/br>
    夏夜不說好或者不好，他脊背彎曲，突起的骨頭像是附體的蜈蚣。

    夏夜看起來很瘦弱，本來就介于孩子和少年，皮膚很白，沒吃過生活的苦的那種白。他站在這被殘肢斷臂包圍的世界，像個小黃雞站在殺豬場，讓人有一種錯覺——一伸手就能掐死這個可憐脆弱的小生物。

    夏夜已經(jīng)收拾好了黃沙和衣物，他沉默抱著，低著頭。

    這個碎片空間并不穩(wěn)定，剛剛一番打斗，已經(jīng)有了破碎跡象。夏夜用陣法撕開一道空間的口子，可以看到那一面不是荒蕪的原野，而是一個安靜祥和的人類世界的小鎮(zhèn)。居民在路上偶然相遇，然后笑著道別。

    那是夏夜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

    “阿爺，我們回家吧。”

    他跨過那層界限，這個碎片世界的荒土似絞rou機(jī)下的rou泥翻滾，很快把一切痕跡掩埋在深深的地底。這個碎片空間再次變得干干凈凈。

    夏夜抱著沙土和衣服回家，一開始很慢，后面越走越快，臉上沒什么表情。因?yàn)槭屈S昏，很多人回家吃飯了，路上沒什么人。只在家門口他遇到了隔壁家剛回來的女孩。

    “小夜是抱著什么？要栽花嗎？”

    “巧巧jiejie。”夏夜微笑著對她點(diǎn)點(diǎn)頭。

    看著夏夜光著上半身抱著一堆類似沙土的東西回去，巧巧搖搖頭：“還是個孩子啊。”

    他走回屋子，關(guān)上門，呆呆站在那里。

    系統(tǒng)小心看著自己宿主背靠著門坐下來，蜷縮起來，把頭埋在膝蓋里。

    外面已經(jīng)昏黃，這些光透過窗戶照入這間屋子，但是夏夜身邊是房間里最黑的。他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指甲摳破了手心，一滴血落下來，在地上滾來滾去。

    看起來這十多年的記憶對宿主影響很大，至少目前的影響很大。

    回憶起那個幾乎沒有人類情感的大佬，再看著眼前縮在角落里的孩子，系統(tǒng)嘆了一口氣，它也不知道怎么做更好。

    沒等系統(tǒng)想好安慰詞，夏夜松開手，抬起頭，呆呆看著天花板：“一覺醒來，再次回歸一無所有。”

    “您要想哭，就哭吧，沒人笑話。”

    “沒想哭。”他的聲音有些許沙啞：“系統(tǒng)，謝謝你。原來作為‘人’長大是這種感覺，稍稍可以理解人類的不理智和掙扎了。”

    “欸？”系統(tǒng)傻愣愣的，夏夜卻只是摸摸它的花盤。

    不，系統(tǒng)不知道應(yīng)該稱呼他是夏夜，還是rd-17。那個被人所愛的稚嫩影子和一個孤立在世界之外的消瘦影子融合在一起。

    他沉默地找出一個盒子裝好了帶回來的黃沙和衣物，把門口的血液痕跡去掉。

    這個盒子被他埋在后院的枇杷樹下。

    “宿主，不立一個碑嗎？”

    夏夜在盒子的上方種下了一叢月季花：“不必了，阿爺已經(jīng)走了，他沒有執(zhí)念，走得……還算平靜。”立碑，不是為死人立的，而是為活人立的。

    人類的執(zhí)念會成為‘靈’，但夏三君沒有留下任何東西，他相信夏夜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

    而夏夜也一定會過得很好。

    “宿主，您接下來怎么樣？”

    夏夜看著天上的月亮：“積分扣成負(fù)數(shù)了。以后努力賺一點(diǎn)積分，這樣的話……就算哪一天弒父了也不用擔(dān)心扣成負(fù)數(shù)了。”

    系統(tǒng)懵逼地看著宿主純善的笑容：刷積分是為了弒父嗎？這么喪心病狂的嗎？

    “剛剛順便搜索了那些妖的記憶，閻立聯(lián)合北風(fēng)和疆石兩個大妖去圍堵星羅，所以他沒有出現(xiàn)。”夏夜清理過濾搜羅的記憶，“魔君星羅是阿爺?shù)暮献髡邌幔俊?/br>
    那個上了鎖的房間再一次被打開，夏夜找到了夏三君留給他的盒子，里面除了之前留下的文件夾，還有一些冊子、筆記、奇奇怪怪的特殊物件和一個巴掌大的骨質(zhì)盒子。

    他回到自己房間，翻看那些東西。有詳細(xì)的臨時監(jiān)護(hù)人的資料，一些夏三君沒有告訴他的信息，還有他留給夏夜的祖?zhèn)髦铩?/br>
    他以為會有信，上面有一些遺言，但是沒有，只在筆記最后一頁寫了：小夜，生日快樂，以后要好好照顧自己。

    夏夜把脖子上的紅繩子拿出來，上面是一個木牌子。他已經(jīng)忘記了是什么時候戴上這個，好像記憶之始就一直戴著。原來這就是阿爺和魔君星羅的協(xié)議么？

    魔君星羅……

    這就是‘守護(hù)靈’的秘密？

    “宿主，接下來你準(zhǔn)備怎么做？”

    夏夜指著那個文件夾：“這是阿爺為我安排的臨時監(jiān)護(hù)人，但是我不準(zhǔn)備去那里。阿爺說這個小盒子里是先祖留下的東西，鑰匙在古里小鎮(zhèn)祖宅里，等我長大一些再去取。這期間，可能會到處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