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riana的確是個中高手。

    她的品味極好，眼光獨(dú)到，更重要的是，效率非常高。

    作為一個人衣著簡單低調(diào)的亞洲人，謝情也不是沒有隱隱擔(dān)心過在名店里被傲慢的店員無視，或是被當(dāng)作Adriana的跟班。不過顯然這些名店的店員們也眼神毒辣，不知從她身上哪里就一眼看出來誰才是真正付錢的那個人。

    所有她想象中有的沖突，波折和戲劇性，絲毫沒有出現(xiàn)。女店員溫柔親切的問好，給她介紹當(dāng)季的新款，材質(zhì)，配飾，又被Adriana趕著去拿平時藏起來不賣的東西出來。男店員和藹可親的陪著謝情閑聊最近的天氣和時下最熱的新聞，而謝情只需要喝著店里備好的咖啡，點(diǎn)頭或搖頭，選好了再去試身就可以。細(xì)節(jié)處若有需要修改的地方，都有人一一記下標(biāo)號，回頭自會有人送去家里。

    只用了兩個小時，就解決了所有問題，衣物珠寶配飾樣樣齊全，謝情甚至覺得這些衣服穿到下輩子都夠了。司機(jī)拿了大包小包放回車?yán)铮x情便先跟Adriana先去吃午飯。

    冬日的陽光最是珍貴，兩人坐在室外的小花園里邊吃飯邊曬太陽。

    “我現(xiàn)在知道為什么會有人付錢給你陪著買東西了。”謝情端起咖啡，作勢敬了對面的Adriana，“專業(yè)，高效，眼光好。”

    Adriana也舉杯回敬：“謝謝。我很高興有人肯定我的專業(yè)能力，而不是拿我當(dāng)一個陪客。”她抿了一口酒，又道：“你是個好客人。”

    “有煙嗎？”謝情問她。

    涂著酒紅色指甲油的手指遞過一支點(diǎn)燃的煙，“你長得不像是會抽煙的女人。”

    “那我長得像會打架的人嗎？”謝情笑著反問。

    “哈哈哈，更不像，”Adriana也給自己點(diǎn)了支煙  ，“我很少看見亞洲的女孩會打架。”

    謝情深深的吸了一口煙，閉上眼睛，又緩緩的吐出來，說：“你們的Samuel每一次碰見我，我都在打架，打的都是男人。可惜啊，他那個身材，我應(yīng)該打不過他。”她轉(zhuǎn)過頭來問Adriana：“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Adriana也抽了一口煙，望著對面的小花園想了想：“他是個很復(fù)雜的人，我看不透他。我只知道他的母親是中國人，小時候他一直跟著母親住在海德堡的。后來十幾歲的時候被人接走了，送到斯圖加特去。再后來，就是我的哥哥陪著他一起回來。他事業(yè)做得很成功，女人嘛，應(yīng)該也不會少。不過我很意外你會住在他的山頂大宅里，那里從沒有女人住過。或許我也應(yīng)該重新去找我的自由搏擊教練好好練習(xí)練習(xí)，如果他真的喜歡會打架的女人。”

    她們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你可是得到了Samuel的女人，怎么看起來并不快樂？”Adriana笑問。

    “你確定是我得到他，不是他得到我？我的生活被他按了暫停鍵，怎么開心得起來呢。”謝情也報以同樣的笑容，又說：“今天謝謝你陪我出來，我現(xiàn)在覺得好多了。生活總要繼續(xù)，況且我也喜歡帥哥。”

    “我真是喜歡你的坦誠。Samuel如果知道你只喜歡他的臉，他該多么傷心，哈哈哈。”Adriana故意笑得很夸張，引得周圍的人都側(cè)目看像她們。她卻不以為意，沖對面路過的一個漂亮意大利小伙子拋了個媚眼，食指點(diǎn)點(diǎn)唇角的酒窩，又跟謝情眨眨眼說：“我也喜歡美麗的男人。”

    “這是什么？”謝情好奇地學(xué)她。

    “這是‘好漂亮的小伙子，真想吃了他。’”

    可惜那漂亮的小伙子并不領(lǐng)情，愣頭愣腦的走了。Adriana失望的嘆了口氣，說：“不解風(fēng)情的男人。好啦，你是想回家還是想去別的地方？我收了8小時的錢呢。”

    “我想去Hauptstra?e，我得買個銀色十字架，最好是古董，能殺死真正的吸血鬼的那種。”她說。

    既然程拙硯交代了林管家她出門要買“銀飾”，那自然要帶一個回去。家里的那只吸血鬼，看起來只有古董才壓得住他吧。

    “去Hauptstra?e有什么意思，那條街都是Samuel的，一點(diǎn)驚喜都沒有。帶你去個連他都不知道的地方。”

    程拙硯留給謝情的司機(jī)，應(yīng)該是他身邊用慣了的老人。Adriana報了個地名，他便輕車熟路地穿過海德堡古老而繁密的道路，停在一個偏僻的小巷前。這小巷太過狹窄，車輛無法進(jìn)入，只能步行進(jìn)入。Adriana叫司機(jī)在路口等她們，說是要買一些女士私密的東西，不必跟進(jìn)去。

    小巷的盡頭是一個二層的灰色小磚樓，門口掛著不起眼的招牌，沒有名字，只很敷衍地寫著“古董”。

    兩人推開門進(jìn)了店，門上掛的金色鈴鐺隨即發(fā)出清脆的叮鈴聲。柜臺后面的老人懶洋洋地抬起眼皮，看見是Adriana，立刻像是睡醒了似的走出來，“你可好久沒來看我啦。”

    Adriana笑起來，握一握他的手，又指著謝情說：“這是我的朋友，要找一個能殺死真正吸血鬼的十字架。全海德堡除了你，我還能找誰呢？”

    那老人聽了大笑，“沒錯，你就是要哈利波特的魔杖，我也能給你弄來。”

    這店雖然不起眼，可東西著實(shí)多，架子上、柜子上、玻璃盒子里，很多老物件就隨意堆在一處任人挑揀；柜臺前還擺著一架鋪著絲絨的盤托，上面一小堆細(xì)長的小水晶瓶，在燈光下映出晶瑩的華彩。

    “這是什么？”謝情拿起一個問道。那小瓶子做成錐形，頂端有一個花紋繁復(fù)的金色纏絲小蓋。沒等主人說話，Adriana就搶著說：“那個是lachrymatory，淚瓶。這種形狀的大多都是淚瓶。”

    “淚瓶？做什么用？裝眼淚？”

    眼淚裝起來做什么，拿來做中藥的藥引子嗎？

    “據(jù)說是古羅馬時期留下來的傳統(tǒng)。人們將為了逝者流下的淚收集在小瓶子里，等瓶子里的淚水蒸發(fā)干了，追思也就結(jié)束了。這種長條形的應(yīng)該是維多利亞時期流行過的款式。”Adriana說得頭頭是道，她身后的老人像是看著自己的得意門生點(diǎn)頭微笑。

    謝情看著這小瓶子，在腦子里想象了一下貴婦人邊流淚邊舉著這小瓶子托在在腮邊的模樣，越想越好笑。Adriana看出來了，貼在她耳邊說：“很好笑？”。謝情便也貼著她的耳朵，把自己腦補(bǔ)的場景描述了一遍，說得兩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哦，親愛的，今天起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哈哈哈…”Adriana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邊用一根手指按著眼角邊說：“我也早就覺得這東西太做作了，可惜人人都覺得這是浪漫的象征。今天總算遇見跟我想法一致的人，哈哈哈哈…”

    那老人涵養(yǎng)極好，只微笑著看她倆指著那淚瓶瘋笑，搖一搖頭并不多話。等她們笑夠了，才慢吞吞開口道：“不是說要十字架嗎？在這里。”

    他從柜臺里拿出一個黑木的大盒子，里面趁著猩紅色的絨布，只放了叁個十字架。“這個據(jù)說是老教皇用過的，“他拿起一個極精致的十字架項(xiàng)鏈說：“如果要?dú)⑺勒嬲奈恚@個應(yīng)該可以。”

    謝情拿起那十字架把玩了片刻，想了想程拙硯灰飛煙滅的樣子，覺得好笑，極是痛快地拿出那張黑卡付錢。老人看她爽快的樣子，忍不住問了一句：“付錢付得這么爽快，難道是真的遇見了吸血鬼？”

    “差不多吧。”謝情笑一笑。

    只今天這幾小時，她就見到了自己以前從未見過的海德堡。她知道，以往平靜忙碌的生活怕是再也回去不了。遇上了程拙硯，跟被吸血鬼咬了，能有多大差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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