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作者有話要說: 久等了!今天又有小劇場,是前幾天發生的事情。 何月開麥子的古董車,接到池幸和周莽。 周莽問她為什么這么久。 何月:我在停車場順便給原秋時家里抓了個賊。 周莽:這里也有賊? 何月:有啊,很奇怪的賊,拿根魚竿子,穿一個薄帽衫,長得賊帥賊帥的。他就在麥子古董車邊上轉悠,說要找手機。 周莽、池幸:……然后呢? 何月:他說手機在麥子車上,車窗沒關緊,他打算用魚竿勾出來。我傻嗎我?長得人模人樣,不干正事!我一個過肩摔把他摔暈,拖給原秋時家里保安了。 周莽:…… 池幸左看右看,在后座縫隙里翻出一臺蘋果12,嶄新的。 鎖屏圖片是eric、原秋時和原臻圍坐一桌打麻將。 何月美滋滋:莽哥,我還不錯吧! 第28章 趙英梅(1) 《大地震顫》劇本搞定, 麥子實際上一個字都沒有改。 讓總局改變態度的,是最近播出的一部現實主義題材電視劇《跌不倒》,央八每晚黃金檔, 播了兩個月, 收視率從第三集 開始一直到結局, 始終高居榜首,甚至在網絡點播率上也一騎絕塵,平均收視率高達8%。 《跌不倒》從主人公童年時經歷的東北三省下崗潮切入,壯闊跌宕, 其中的情感共鳴幾乎覆蓋了所有電視收視人群。劇本大小情節相扣,矛盾重重, 無論幼年、青年還是中老年演員, 都極有觀眾緣,在視頻網站上同樣高居榜首,討論話題接連不斷。 連麥子這樣絕少看國產電視劇的人也禁不住追了下去, 給徒弟們安排拉片子的任務,三番五次提點:這劇本簡直就是范本,你看看人這節奏、這臺詞! 現實主義題材的作品開始受到關注,業內對這個題材的討論聲也越來越高漲。總局最近這段時間收的一百多個成形劇本里,包括《大地震顫》在內, 有十幾個現實主義的本子。 經過謹慎考慮, 總局放松了對這一主題本子的審核,但相應地加大了拍攝過程的監管和檢查。 裴瑗可以接受,麥子發了兩天牢sao,得知自己的劇本一字不改,也高高興興接受了。 常小雁陪池幸一塊兒去片場,打算幫她擋一擋可能出現的媒體。但片場沒見一個記者, 裴瑗邊吃飯盒邊走過來打招呼:“今天咱們這兒沒有閑雜人,放心。” 沒人聊起池幸那些八卦新聞,張旻和小演員楚云浩比池幸來得稍早,今天要拍的大多是一家人的戲份。楚云浩小臉大眼,模樣天真可愛,他是裴瑗找來的苗子,一聲不吭看人時有種緊張的怯懦,池幸看到他的第一眼,感覺就像看到劇本里自己的兒子“諾諾”。 池幸也坐了下來,今天的戲一直排到晚上,臺詞量不大,但情緒轉切很劇烈。她很快進入狀態,跟張旻討論劇中的情緒交流和對手戲的細節,楚云浩坐在大椅子上,伸直雙腿,他穿了一雙十分昂貴的童鞋。 池幸知道他家境富有,母親是北影的老師,他從小就學習音樂和表演。她按住楚云浩的小腦袋:“諾諾,看什么呢?不專心。” 楚云浩:“媽,我看到一個好漂亮的大哥哥。” 張旻抬了抬眼:“對了,今兒王靖的演員也到場,還有裴瑗他們請的一個舞蹈老師,專門給你和王靖調整現場的。” 正說著,裴瑗和麥子領著兩個人走了過來。當先的男人身材極好,肩寬腰細,高大瀟灑,明明是這樣冷的天氣,他穿毛衣和風衣,一點兒也沒顫抖。 “姜岺,也就是咱們的王靖。”裴瑗笑道,“剛從青海回來。” 張旻與他握手:“你好你好,青海……是拍《狙擊手》?” 姜岺笑道:“對的對的,你怎么知道?” 張旻:“你手上這繭子,能不知道?” 姜岺:“《狙擊手》太苦了,真的太苦了,我真吃了幾天的雪。幸好味道不錯。” 他性格開朗,看到池幸又聊起她的作品,順手摸了一把楚云浩的腦袋:“浩浩,你爸媽呢?” 接下來他們聊的話題池幸只是聽著,并沒有很大興趣,也不想插嘴。這部電影是裴瑗和江路那幾個制片人攢的局,找的也盡是圈子里他們熟悉的人。在這個圈子里,有能力和有背景,都是運氣的一部分。 姜岺、楚云浩這樣的人,只要有志走這一條路,他們面前的障礙比一般人少太多太多。 但池幸同時也想起,她去學校上臺詞和表演課,老師有時候會聊閑天,說一些并不聳人聽聞的八卦。有的人一生順利,但也只是順利;有的人出身平凡,長相普通,偏偏極有觀眾緣。 “這也是運氣。”老師跟池幸說,“你這樣的長相是運氣,能站在這里也是運氣。不過做人做事,若總是單憑運氣,就沒什么意思。” 這時,麥子身后另一個青年揚手沖池幸打招呼:“公主,你好。” 他一頭棕褐色及肩長發,有點兒亂糟糟,穿的居然還是那天的薄帽衫,外面套一件羽絨服。 池幸:“eric?!” 麥子樂了:“咱們劇組的舞蹈指導老師,艾銳,叫他eric就行。” 池幸:“……這是真名嗎?” eric和她握手:“當然不是,我中文名原銳。但我媽不允許我做這些事情,我就給自己起了個化名。” 池幸:“既然你媽不允許,你還……” eric:“我喜歡跳舞,不喜歡搞生意。憑什么舅舅能拍戲,我就不能跳舞?伐講道理。” 他很努力地學京腔,時不時還是會帶上點兒軟糯的上海腔調。和池幸握了半天手,麥子嘲笑他看到漂亮女人就撒不開眼,eric忽然瞥見池幸身后的何月,連忙湊過去抓住何月的手:“女俠!” 他異常熱情,麥子和裴瑗面面相覷。池幸解釋:何月當晚在原家莊園停車場把鬼鬼祟祟的eric錯認為賊,出手制服。 何月面白如紙,她已經知道eric的真實身份。 eric強行和她交換了微信,叮囑:“女俠請一定教我功夫,謝謝、謝謝。” 麥子和eric的交易早在eric回國之前已經達成,eric宴會當日出逃釣魚,也多虧他打掩護。池幸總覺得麥子有種唯恐天下不亂的看戲心態。 姜岺今日并無戲份,他只是來現場跟眾人打個招呼,旁觀眾人拍片。池幸和張旻化妝出來,坐在一旁聊天的姜岺和eric都驚呆了,圍著面目大變的兩人看個沒完。 先拍攝的是趙英梅和丈夫的一場爭執。爭執最后以張旻一個耳光作結。 丈夫在臥室里翻箱倒柜找錢,趙英梅把他打了出去。她臉頰紅腫,強忍眼淚收拾滿地狼藉。一直躲在廁所里的諾諾來到她身邊幫忙,從一片凌亂的衣物里找出一件小小的紫紅色舞裙。舞裙上嵌滿亮片,穿過灰塵與玻璃的陽光照亮它,一個閃動的舊回憶。 這是趙英梅的舞裙。她小時候在少年宮偷看過王靖跳舞,少年宮的老師去學校開免費興趣班招徠學生,她鼓足勇氣前去,穿上表姐不要的舊舞裙。 舊舞裙是紫紅色的,裙邊滾半透明白色蕾絲,非常普通庸常的設計,裙上亮片掉了不少,但穿在小小的趙英梅身上,她覺得自己也是個可以跳舞的人了,腳步輕快,小辮子一甩一甩。 免費的舞蹈班上了一天,她好開心、好興奮。結束的時候老師叮囑學生回家拿錢,一個月五百塊,每星期兩節課。小趙英梅愣住了,她以為這是不要錢的。 她遲疑很久,等所有人都走完了,去找老師。她沒有錢,父母也不可能為一個不實際的興趣支付這么昂貴的學費。她問老師,自己可否在后門聽課,她可以幫舞蹈教室掃地擦鏡子。 老師掃她兩眼:是什么人就做什么事,你沒有跳舞天分。 舊舞裙被趙英梅扔進池塘,她一路哭回家,想想又不舍得,回頭拿了根竹竿子,把舞裙從水里挑出來。小裙子洗干凈,女孩把它仔細妥帖地收在舊衣服里,漸漸便忘了。 兒子找出來的舞裙,點燃她心頭熄滅很久的火光。 趙英梅舉起舞裙,她看不到亮片掉落后的缺損,也看不見橫七豎八亂冒的線頭。舞裙一直閃閃發光,并將永遠閃閃發光。 她沒有天分。可她忽然之間有了新的渴望:她要和王靖,跳一次如同綻放一般燦爛的舞。 池幸與張旻爭執的戲份拍得很順利。第一次打耳光張旻沒有真的下手,他借位了。裴瑗不滿意,池幸讓張旻真打,她可以躲開。 張旻兇起來非常可怕,他完全進入角色,池幸在他面前,有一種本能的、陳舊的恐懼。 第二次兩人配合得很好,但裴瑗還是不滿意。她讓池幸去看監視器:“這個階段你已經不怕他了,你恨他。眼睛別閃縮,別怕,好嗎?再試試,再試試。” 裴瑗知道她為何恐懼,說戲的時候十分溫和周到。張旻跟她配合幾次,笑道:“今晚夜宵,我的。” 池幸徹底放松。片場的一切都讓她回到了風波未掀起之前,她只需要拍戲、拍戲、拍戲,偶爾接受采訪,一點點慢慢攢錢。生活沒什么大的波瀾,但每進一個新劇組都有新鮮事情,新的人、新的事,新的勾心斗角,她一點兒不怕。 她從小學會的本領就是,保護自己的最好方式是攻擊別人。 池幸心想,其實躲起來也很好。 世上有這樣一個讓她縮緊逃避的地方,她很喜歡。 這部分最后拍攝一次,順利結束。 機位調整,池幸獨自坐在沙發上,保持方才的情緒。 今日是內景,這逼仄房子里所有的道具布景都很真實,就連窗外打的燈光也無限接近陽光。她看見滿地破碎狼藉,充滿了荒涼的無力。 收拾碎片、拾掇家具。趙英梅從地上撿起毛巾與枕頭走進臥室。臥室同樣逼仄,不到十平米的地方被一個小陽臺、一張1.5米的床、堆放雜物的架子和一個衣柜積得滿滿當當。 地上床上全都凌亂不堪,為了找到趙英梅私藏的錢,男人翻箱倒柜。 趙英梅和諾諾無聲地收拾,孩子小小的手擰不干毛巾,仍努力把冰涼的濕毛巾貼在母親臉上。以往他被父親揍,母親也是這樣為他冷敷的。 孩子找到了舞裙,他扭頭問趙英梅:mama,這是女孩子穿的。 憔悴的女人接過舞裙,微微舉起。是啊,這是女孩子穿的。她恍惚間想,自己也曾是女孩子,也曾穿下過這樣細窄的漂亮衣裳,做過輕飄飄的美夢。 “cut!”裴瑗忽然開口。 池幸和楚云浩回頭。 裴瑗擺擺手:“不對,情緒不對。” 她走到池幸身邊,把楚云浩攆走,和池幸一起坐在地上。“當我們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聽到童話,我們是會信的,對不對?趙英梅并不是從小就是這樣的趙英梅,她也曾是小姑娘,相信童話,相信王子——王靖就是趙英梅的王子。找到舞裙的時候,趙英梅其實是有那么一瞬間,她回到了過去,又變成了偷看王子的小姑娘。” 池幸點頭:“也是一種對現實的回避。” “這種回避很好的呀。”裴瑗說,“你剛剛被自己的丈夫打了一頓,又知道自己耳朵要失聰,工作要丟,兒子的小學名額抽不到,你非常沮喪、焦慮,而且沒人能幫你。說極端一點兒,你是在絕望的邊緣……”她伸出兩根手指模擬走路的雙腿,“……走來走去。你很痛苦,所以這個舞裙意義非凡。就像灌了三碗中藥之后,你吃的第一顆糖。” 池幸點頭:“我明白了,我懂。” 但第二次開拍,仍舊不行。裴瑗認為池幸情緒不到位。 第三次、第四次……連拍六次,裴瑗沖池幸招手:“過來過來。” 她讓別人走開,池幸和她并肩坐在監視器后面。 “池幸,你小時候怕打針嗎?”裴瑗忽然問。 池幸:“很怕。” 裴瑗又問:“打針之后有什么快樂的事情,能讓你忘記針的痛嗎?” 池幸怔住了。 一時半刻,她竟然回憶不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何月微信名字:水兵月。 加了何月微信,eric第一天發的信息:水兵月女俠,真的嗎? (一個視頻,《只要學會這三招,你真的能打倒一個武術大師》。) 何月: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