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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去就陪他們。”翠華雙手一用力,一把刀沒入胸膛,徹底斷了他的呼吸。 王嬤嬤臉色煞白,一把拉起翠華,不敢看向那個不甘睜著眼睛的人,一雙手哆哆嗦嗦地牽著翠華沾滿血腥的手,反復搓著,嘴里不停地念著:“翠華,冷靜冷靜,我們去找姑娘,去找姑娘。” 翠華狠狠抹了一把臉,伸手把地上的長刀撿了起來,緊緊握在手中:“走,我們去找姑娘。”她反手握住王嬤嬤哆嗦的手,堅定地向著外面走去。 她得找到姑娘,然后把他們好好安葬起來。 “我們去哪?還是回太原?”王嬤嬤年紀大了,一晚上連番驚嚇,只覺得腦袋亂成一片,頭疼欲裂。 “不回太原,姑娘若是在太原肯定接我們回去了。”翠華打算去外面躲躲,蘇家實在太亂了,而且蘇家已經不可信了,“既然今天晚上有遼人,我們就去遼人最多的地方。” “什么!”王嬤嬤大驚失色,但是冷風吹久了,心中逐漸冷靜下來,認真說道,“對對,你說得對,姑娘一定遇上麻煩了,不然我們這邊不會突然亂起來的。” “遼人最多在哪里?”王嬤嬤問。 翠華腳步一頓,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是往北走就是邊境,那里的遼人應該是最多的。”她也是猶豫,她五歲就被父親買到蘇府,之后一直不曾出過蘇府,這是她第一次出了太原來到壽陽。 她第一次頭腦如此清醒,哪怕前途迷茫,但她必須找到姑娘。 蘇府如今空無一人,遍地都是尸體,大門被人破開,露出空蕩蕩的一面,兩人趁著夜色摸到小門口,打算連夜找個地方先躲起來。 身后腳步聲不斷,他們又追了上來。 她帶著嬤嬤繞了一個又一個的圈,根本不知道出路在哪里,渾身發抖可又不愿放棄,只能躲躲走走,躲開不知是敵是友的人。 前后左右如此多的人,她根本分不清誰是誰,連蘇府的人都不能信,更何況是其他人。 腳步聲在漆黑巷道中混亂而行,翠華扶著嬤嬤,高度緊張,突然發現前面站著一個人,面色大變。 蘇錦瑟突然從睡夢中驚醒,她一動,隔壁的盛宣知立馬醒了過來:“怎么了?” “我,我剛才心跳得很快。”蘇錦瑟抹了一把額頭,一手的冷汗。 幽幽燭光在黑暗中響起,外面守夜的張如九立馬恭敬說道:“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給七娘子端一盞溫水。” “是。” “翠華什么時候回來,不是說快了嗎?”蘇錦瑟嘆了一口氣,看著屏風后遞過來的一只手,怪不好意思地問著,黃門到底也算男人,白日里跟著她還好,晚上根本沒臉找他。 對面傳來一陣沉默,但是很快便說道:“路上有事,我已經讓歐陽去接了。” 蘇錦瑟喝了一盞茶,重新躺下,盯著漆黑的屋頂,睡意全無:“不好意思啊,打擾到殿下睡覺了,殿下繼續睡吧。” 那盞燭光熄滅,屋內重新陷入寂靜,張如九站在賬外。 屋內許久沒有聲響。 “殿下,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蘇錦瑟翻來覆去,終于忍不住,輕聲問道,“是不是壽陽出事了。” 盛宣知嘆了一口氣,認真保證道:“不會有事的,你不信我嗎。” 蘇錦瑟轉了個身,盯著屏風,大帳的屋子都是用屏風隔成的,外面用簾子隔開,她的隔壁就是盛宣知。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人,陰狠起來令人膽顫,可溫柔起來又讓人完全無法抗拒,他做什么都氣若神閑,胸有成竹。迄今為止,她能感覺殿下不論步哪一步,他都走的艱險卻淡定,與他而言,只要成功了,路上的苦難都將灰飛煙滅,為了成功,他可以做許多常人不敢相信的事情。 他一步步向前走著,無所畏懼,強大自信。 這樣的人今夜無奈又溫柔地問她信他嗎? 蘇錦瑟緊緊抓著被子,忍住心中的顫動,閉上眼,輕聲說道:“我信的。” 一個人如果愿意把最柔軟的一面毫無保留地露給你看,哪怕你知道隱約露出的陰暗是試探,可試探背后卻是更深的含義,這樣的小心謹慎,愛欲糾結,如何不讓人心動。 隔壁的盛宣知輕輕舒了一口氣,前夜軍中大亂,三股勢力交鋒卻是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壽陽被波及,一夜之間,蘇家血流成河,城中風聲鶴唳。 他的丫鬟和嬤嬤下落不明。 歐陽已經連夜趕了過去,希望來得及。她們兩人若是出了意外,只怕蘇錦瑟要傷心許久,她這般重情,身邊只剩下這兩個對她好的人了。 他不該任由鄒明恩聲東擊西,用壽陽做餌,外面腥風血雨與他而言不過是一步棋子,卻不料牽扯蘇錦瑟入局。 若是讓她傷心,便是他之過。 太子殿下從未有這般揪心的時候,他第一次學著把人放在心中一角,不愿她受到傷害,卻不料還是不能保護她,甚至是他自己親手傷了她。 “殿下,你之前問的那個問題,我想好了。”隔壁,蘇錦瑟蒙著被子小心翼翼的聲音響起,她在被窩中緊緊握著手中溫熱的玉佩,借此給自己提供無窮的力量。 她性格一向懶散,從未有如此主動走出一步的時候,可她覺得,她應該做點什么,畢竟有人已經為她鋪了路,她若不是遲疑后退,那他會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