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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喚歐陽打盆水來,歐陽目不斜視,放下溫水繼續去門口守著。 太子殿下做事一向穩重,連給人擦個手也一樣,一根根地擦過去,從頭到尾,連指甲蓋都沒放過,好像是捧著一個玉掛件,在細細擦拭把玩著。 蘇錦瑟被自己這個突如其來冒出來的想法震了震,一時間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中說不出什么滋味,只好尷尬地舉著手,視線落在給她擦手的殿下的手指上。 這是一雙常年握筆,養尊處優的手,從手背到手指,修長瑩白,在幽黃的燈光下好似漢白玉雕成的擺件,觸之令人心動。 這是一雙撥弄風云的手,蘇錦瑟身在其中自然能清晰地感知到,靜如皎月動如雷霆,恩威并重,太子殿下可不想他表現出的這般好糊弄。 她的視線不由落在太子殿下微微下垂的側臉上,黑而狹長的眉毛斜飛入鬢,半斂住眼睛的睫毛黑羽般濃密,挺直的鼻梁,含笑的嘴唇,組合在一起變成了恰到好處的美色,讓他多了一絲說不出的矜貴高傲之色。 “在看什么?”盛宣知給她擦好手,見她愣愣地看著自己,眼睛都直了,只好無奈問道。 “美色。” 此話一次,兩人倏地沉默。 蘇錦瑟驀然從美色中回神,立馬嘴角扯笑,敷衍笑了幾聲,緊接著認慫,立馬認錯:“我胡說的,我錯了,我道歉。” 盛宣知收了帕子,扔到水盆中,直起身子,面無表情地說道:“好大的膽子。” “我錯了。”蘇錦瑟乖乖在一旁做好,手指在嘴邊做了一個拉鏈的姿勢,心底再一次為自己沉迷美色哀嚎。 美色誤人,誠不欺我。 “歐陽,把她的話本子全扔了。” “別啊別啊,殿下三思啊,它是我的命啊,嗚嗚嗚。”蘇錦瑟一把抱住盛宣知抬起的手,哭哭啼啼,眼角含淚,凄凄慘慘地為話本子求情。 軍營有多無聊,話本子就有多有趣。她如今出不去了,話本子可是她消遣時光的唯一動力啊,可不是她的命。 歐陽目不斜視地站在門口不動,嘴角泛開得意的笑,他才不會此刻進去踩雷呢。 盛宣知被她攔住手,見她光打雷不下雨的干嚎,無奈地伸手點了點頭:“整日不著調,可不是話本看的。” 蘇錦瑟委屈,覺得不能讓話本背黑鍋:“可我之前沒得看話本的時候,也很不著調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用她媽的話來講她就是滿嘴跑火車,寢室深夜擺龍門陣的性子。 盛宣知想起她之前在小院子里,也是整日打趣人,翠華木愣愣的被打趣了也不知道,后來王嬤嬤來了有個轄制她的人,她在人前收斂了點,再后來跟他熟悉后,背地里又開始舊態復發,把人氣的半死。 “你還有理了。”盛宣知新仇舊恨,狠狠說道。 “也不是很有理。”蘇錦瑟一本正經地做好,也不肯松手,笑瞇著眼,“但是我不是知道錯了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眼尾那處的睫毛格外得長,隨著笑意落下而下垂,嬌憨無辜,好似一團暖玉,內泛光澤,妖而不艷。 她在耍賴,他一眼就看穿了。 “撒手,等會還有事。”他看著她,最后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偏偏他對她的無賴無可奈何。 蘇錦瑟打量著他,見他神情不似作偽,立馬松開手,殷勤地為他理了理袖子:“您忙,您忙,不耽誤您。” 說話間,只聽到鼓聲陣陣,一聲接著一聲,在山谷中回蕩。 “殿下,人來了。” 門口,歐陽泛流恭敬說道。 蘇錦瑟茫然地抬起頭,臉上露出緊張之色:“怎么了,出事了嗎?” 盛宣知把她扶起來,借機捏了捏她的臉,這才出了一口氣,這才說道:“走吧,換身衣服,隨我去看看熱鬧。” 蘇錦瑟穿著小郎君的月白色圓領袍,也不知歐陽泛流是如何神通廣大,這衣服與她整整齊齊,剛剛好能穿,又為她遞上一個鎏金面具,把一張臉遮的嚴嚴實實的,這才跟著太子殿下去了校場。 她狐假虎威地跟著殿下入了高臺,看著地下站著兩人,她細細打量,不由大吃一驚。 因為其中一人她認識,還給她算過卦,正是菩薩廟里的明燈大師。 “邊境戰事岌岌可危,大梁危矣,老衲夜感心象,天狼夜動,七星微弱,唯北方啟明星璀璨,深受感化故來為寶興軍獻上一策,已解大梁之危。” 明燈大師神情悲天憫人,雙手合十,他身后的徒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碰觸一本書,雙手恭敬向上。 校場圍了不少訓練的士兵,可誰也不敢上前,眾人面面相覷。高臺上的將軍面色各異,有人神情不耐,也有人陷入深思。 這人寶興軍將領中也是有人認識的,老王妃的故友,王妃故去后消失不見,再也無人探尋其蹤跡。 他為何而來? 這個念頭徘徊中眾人心中。 殿下讓歐陽太監親自下臺去拿的東西,這才遞到太子手中,太子神情逐漸凝重,遞給一旁的鄒明恩,鄒明恩神情一怔,很快就掩蓋下去。 “秦帥看望還請交還殿下。”鄒明恩遞東西過去時,冷淡說道。 秦安不明所以,略一翻看,立刻神情大變。他捏著手中的冊子,一時間驚疑不定,最后把視線落在太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