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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宣知摸著手中字條,沉思良久,這才說道:“代州其余暗探可有消息。” 歐陽泛流搖了搖頭。 “四天了。”盛宣知放下字條,盯著門簾上一處花紋,慢慢說著,神情不變,眼珠沉靜。 歐陽泛流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他撿起那張字條,放在手心又仔細打量了一遍,最后放在火盆上,任由火苗把它席卷成為灰燼。 他沉默,視線落在案桌上攤開的卷軸輿圖上。這攤亂攤子發展到現在變成了到處都是需要太子的殘局。河東軍三派分立,事事爭鋒,若是無事之秋便算了,任由他們分出一個勝負,可如今可是多事之秋,是一點亂子都不能出。 “你親自去清水鎮一探究竟。”他閉眼,冷靜說著。 “是,若有七娘子蹤跡,老奴定當拼死帶回七娘子。” 盛宣知看著歐陽泛流離開的背影,微微掀開的冷風吹的他毛孔直立,深山的冬風干燥銳利,只需一小會就能吹的人臉色發疼。 “殿下,清水縣發現大批遼人偽裝,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門口鄒明恩拱手,恭敬說著。這幾日軍營中三位高位將領可是被太子無名怒火燒了好幾次屁股,殿下手段拿捏得到,讓人挑不出一點錯來,把眾人都震住了,寶興軍一下子平靜了許多,可以說事事都要通稟這個太子殿下一聲才會實施。 原本還沉悶的太子殿下眼睛一亮,當真是瞌睡來了就有枕頭,他倏地一聲站起,甚至失態地把案桌上的軍卷掃到地上,驚起不少動作。 “孤,親自去。” 鄒明恩原本打算借著剿匪避開殿下一陣子,免得天天吃殿下眼刀子,可不曾殿下要親自去清水縣,一向冷靜自制的臉色也不由露出錯愕之色。 “哎哎,怎么會放這個呢,不對吧,不對不對,這個比例是不是少一點,木炭粉會不會太多了。”一個抓著道士頭,穿著深藍色道袍的人蹲在蘇錦瑟身邊,見她又捏了點木炭,期期艾艾地伸手阻止著。 只是他還沒靠近,就被一個瘸子用木棍擋了一下,只好訕訕地收回手,撓了撓隨意扎起的頭發,雪花屑紛紛而下。 那瘸子眼神一利,伸出棍子就要去打道士,老道士老當益壯連連躲了過去。 “別激動,別激動,代州這些東西都是嚴控的,只有我們道士能買到一點,還都是限量的,不能隨便浪費啊。”老道士頭花黑白交加,臉上爬滿皺紋,因為常年與煉丹打交道,皺紋好似都是黑的,可憐兮兮地說著。 說起來也是冤枉,老道士是銅爐街中一家極為不起眼的道觀,只有觀主他自己,兩個七/八歲的道童,平日里連個上香的人都沒有,連打秋風的小貓都不愿意經過,三個人都瘦的跟竹竿似得。 昨日他正端坐在藥爐前研制藥方,拿著一只劈叉的毛筆在紙上涂涂寫寫,急得抓耳撓腮之際,突然有一伙人翻墻而入直接落到他面前,為首的是一個年輕的郎君。 郎君說話斯斯文文,溫溫柔柔,笑起來眉眼彎彎,好似春日里的墻頭的紅杏,嬌嬌嫩嫩,可說出話的卻有些可怕:“這位觀主打擾了,某和幾位仆從想要在這里暫住幾日。” 老道士極有眼色,一見這五人入門方式,心中就有了計較,聞言連連點頭,一副大門敞,仙風道骨地開道:“小廟雖破但貴人不嫌棄,那真是蓬蓽生輝,老道的三生榮幸。” 蘇錦瑟笑:“真是打擾了,這幾日打擾觀主,只是我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觀主可否答應。” 老道下意識摸了摸脖子,后退一步,認真說道:“不是老道不愿去侍奉三清真人,實在是老道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吃口都系在老道一人身上啊,馬上就要年關了,老道還想留著嘴巴吃一口葷菜。” 蘇錦瑟皺眉,不認同說道:“出世之人不一心向道,整日想著俗世,想來也是六根不清凈,不如送你去侍奉三清真人也好斷了斷俗世的念頭。”她的表情太過認真,身后已有人拔劍而出,寒光凌冽,刺得人睜不開眼。 殺氣凌然做不得假。 再也不顧的六根不清凈是隔壁寺廟里的說法的老道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抽抽搭搭地哭著:“郎君饒命,郎君饒命啊,求郎君饒老道一條命,我,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做啊。” 張黃門很體貼地把大堂中唯一一把椅子搬來,伺候蘇錦瑟坐下,蘇錦瑟大馬金刀地坐下,身后五個黃門一字排開,還真有逼良為娼的惡霸模樣。 “那觀主不如說說是什么重要的事,若是舉手之勞,我也是很樂意代勞的。若是難的,想來觀主也很難辦,不如就算了。下輩子找一個不重要的事情好好活著。”蘇錦瑟拔過一人的長劍,像是玩具一樣在手中把玩著,笑臉盈盈地看著他。 老道大概是真的被嚇住了,白著臉哆哆嗦嗦說著:“重要的,重要的,我,我還沒見過我兒子呢。”這話大概是他傷心事,他提了一個頭,突然嚎啕大哭起來,“我,我只抱過他一次呢,我,我還想見他呢。嗚嗚嗚,我還沒見過他呢,嗚嗚嗚。” 他哭得太大聲了,這院子又小,把兩個在隔壁睡覺的小道童也驚醒了。 兩個缺心眼的小子一躍而起,直接越過蘇錦瑟一行人,啪嗒啪嗒地跑到他面前,大人樣地拍著他的肩膀安慰著:“別哭了師父,狗子哥回來的,不要怕了,你也可以研究出那個黑乎乎的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