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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佩放起來嗎?”王嬤嬤低聲說著。 “不了,放著我安心。”蘇錦瑟溫柔地笑說著。 眾人聽見有腳步聲傳來,一步又一步,堅定而緩慢,一道修長的人影自黑暗中逐漸清晰,露出挺拔銳利的輪廓,先是那雙烏皮方頭靴出現在燈火下,然后是一角繡著金絲的衣角,最后是那張龍章鳳姿的俊臉。 蘇錦瑟沒想到殿下會來的這么快,一時呆愣著。王嬤嬤機警,立馬叩頭而拜,蘇錦瑟這才回神,起身行禮。 “不必多禮,坐吧。”盛宣知的視線從她手心滲滿鮮血的手帕上最后慢慢移到她臉頰上,看著她蒼白臉龐上越發漆黑的眼珠。 這眼神太過熾熱,一瞬讓蘇錦瑟坐立難安,不知如何應對,只好低下頭不再說話。 “去搬幾張椅子來。”歐陽泛流看著空蕩蕩的大堂,指揮著身后的黃門。 “對對,多拿一些來。”蘇映照連忙附和著。 不多時,一張黃木梨花椅就被搬到大堂上,蘇錦瑟連忙把自己的椅子拖到一旁去,只是剛剛移了一小段距離,只看到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按在扶手上,微微用力,遏制住蘇錦瑟的動作。 “既然是七娘子叫我們來,自然是七娘子也在上首坐著。蘇家事,蘇家了。”殿下屈尊降紆地彎下腰,按住椅子,風輕云淡地說著。 蘇錦瑟把不準太子的意思,連連搖頭:“殿下尊貴,小女不敢,上首還請父親與殿下就坐。” 盛宣知微微用力,蘇錦瑟就跟再拉一塊巨石一樣,不論如何使勁,椅子紋絲不動。 此時,歐陽早已搬著椅子安置好殿下的位置,見狀,連忙笑說著:“殿下厚愛七娘子,七娘子只管謝恩便是。” 蘇錦瑟頂著蘇映照殺人的目光,哪敢應下,只好低著頭不說話。 盛宣知注意到蘇映照的目光,視線從蘇錦瑟頭頂挪開,淡淡說道:“三堂會審,侯爺也請上座,今日決策依舊是侯爺為主,孤不過是做個見證。” 蘇映照這才擦著汗坐在殿下右手邊,蘇錦瑟無奈,只好接受這個結果。她不過偷偷把椅子挪了一小點距離,就覺得太子的視線落在自己脖頸處,心中一驚,只好訕訕地住了手,假裝擦椅子,謹慎地坐了下去。 太子心思難測,今日能把他叫出來,不過是借著秀禾鎮的事情。奈何秀禾鎮那日她記憶全失,只聽說有黑衣人襲擊,推測出黑衣人應該是沖著歐陽太監來的,這才借著那點由頭把殿下誆來。 遞蘇家把柄給太子,想必太子也是很樂意湊這個熱鬧的。 “開始吧。”盛宣知看著底下面色慘白的人,冷冷開口。 游嬤嬤率先喊了冤,另外兩位嬤嬤也不甘示弱,跟在后面哭訴,哭聲震天撼地。 歐陽泛流眉心一擰,大聲呵斥道:“吵吵鬧鬧,成何體統,你先說。” 他點了哭得最為起勁的游嬤嬤。歐陽作為內侍省首領,掌管東宮多年,這些底下人鬧什么哭什么,一看便知,這游嬤嬤邊哭邊打量上首三人的神色,定然是有鬼。 游嬤嬤被人厲聲呵斥一句,又見歐陽泛流臉上陰狠之色,哭聲一頓。 她哭哭啼啼,委委屈屈地說著:“今日六娘子生辰,闔府大喜,老奴不過是吃了酒和幾個姊妹在假山后面閑聊,也不知為何七娘子突然發了瘋一般,把我們揪出來說我們害她。” 她掃了一眼蘇錦瑟,見她神情疲憊,半低著頭,沒有反駁的意思,以為小姑娘家到底是膽怯了,立馬添油加醋說著:“奴婢是真的不知七娘子為何好端端冤枉老奴,當日秀禾鎮老奴與我家二姑娘守在門口是為了保護老太太,這事得了老太太夸獎,侯爺也是知道的。” 長樂侯聞言點了點頭,恭敬說道:“當日事危,我家二姑娘臨危不懼勇氣可嘉,極有孝道。” 游嬤嬤一聽,更覺有人撐腰,大膽說著:“就是此事,七娘子非說當時我們推她出去,且不說是親姊妹,就是陌生人也斷然做不出這等傷人之事。老奴本不該多嘴,可自從七娘子在秀禾鎮死了那只貓以后,言行舉止頗有針對,二姑娘隱忍多時,今日更是如此污蔑老奴,當真是鬼迷心……” “掌嘴。”盛宣知修長白皙的手指點了點扶手,神情一冷,淡淡說著。 游嬤嬤呆滯的看著殿下,不明白哪里說錯。歐陽親自上前,見她毫無悔意,冷笑著:“一個奴婢也敢非議娘子們的事情,當真是想要拔了舌頭。” 他話剛說話,就啪啪兩個巴掌下去,游嬤嬤的臉迅速紅腫起來,十根手指印赫然出現在臉上,嘴角露出鮮血,一張口就吐出兩顆帶血的牙齒來。 蘇映照嚇得瞳孔一縮,蘇錦瑟也抬起眼來,眉心皺起。 游嬤嬤一動嘴就疼得眼淚直流。 “你們說。”盛宣知看著其余兩位嬤嬤,另外兩位嬤嬤早已被嚇得魂不附體,涕淚橫流,看著歐陽的目光活似見了鬼一般。 “老奴不知道啊,老奴真的不知道。”兩人又是磕頭又是尖叫,早已嚇得不成人形,魂飛魄散。 盛宣知眉心不耐皺起,最后看向角落中一直沉默的小廝。 “你來說。”他沉聲說著。 那個小廝出了陰暗處,露出消瘦的身影,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小人叫阿全,乃是管后門的小廝。”阿全也被歐陽太監那兩巴掌嚇得夠嗆,一張臉慘白,跪倒在地上,哆哆嗦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