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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瑟摸著手邊的綢緞胭脂搖了搖頭,最后猶猶豫豫地說著:“說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錯覺。”她摸了摸臉,謹慎說道,“她好像看了我好幾眼。” 這種看,不是隨意掃過一眼的目光,而是有意地打量,像是毒蛇的信子黏在自己身上,讓她生生地激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孟識聞言,打量了一下蘇錦瑟,突然皺眉。 他開始回想起第一次見到蘇錦瑟時,她的模樣又黃又瘦,像是一根泡不開的黃豆芽,連老太太身邊的侍女都比她要來的嬌嫩體面,可如今他細細打量著這個少女,卻能明顯發現她有些不一樣了。 半個月的修養,讓她的皮膚逐漸露出白皙之色,暖色日光照在她初顯麗色端倪的臉龐上,一雙又黑又亮的眼角上揚著,隨著笑意微微彎起,不知何時,原本怯弱軟弱的少女眨眼間好似灰撲撲的石頭在狂風暴雨后終于被磨出一點溫潤玉心,楊波流動間神采飛揚。 含苞待放的鮮花終于露出妍麗之姿。 蘇錦瑟被她看得發毛,警惕問道:“干什么怎么看我?” 孟識移開視線,修長白皙手指捏著一塊形狀特別的粉盒子,六邊形形狀,木盒表面陰雕著一朵盛開的牡丹,盒子中間一個凸起的貓爪形狀的按鈕,按下去就會露出里面的一塊被壓實的粉餅,盒子蓋子上方還鑲嵌了一小塊頗為清晰的銅鏡,方便女子梳妝打扮。 細膩的粉質在日光下閃著金光,這是汴京尋香閣才有的粉盒子,在汴京大為流行,是以他第一眼就認了出來。 案桌上的料子是前些年流行的款式,流云暗紋的淺淡花色,清雅中帶著鬼泣,顏色布料很有講究。這幾年汴京成流行團花紋的花紋,又喜歡輕盈,細長的富貴綢緞,太原城中的女子便也隨著潮流穿起印花綾紗料子的衣裙。 老太太給的是過時的料子。 給時下流行的水粉卻給了過時的料子,老太太的做法有些奇怪。 孟識的眼角微微下垂,漆黑修長的睫毛斂住眼底的光澤。他臉上露出深思的表情,讓他冷峻的臉上多了絲不可靠近。 “去弄些鍋灰來。”孟識突然放下手中的粉盒子說著,只是他還未說完,就突然聽到翠華的腳步聲。 兩人對此已經輕車熟路,孟識變成貓后主動越到蘇錦瑟膝蓋上,尾巴甩了甩,勾著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忘記自己說的話。 翠華從鶴柏堂的小廚房里端來今日的晚食,看到屋內突然多了如此多的東西,驚訝地嘴巴都合不攏。 雖然聽說老太太賞了不少東西來,可沒曾想東西這么多。 她惴惴不安地站著,拘謹地摸了摸料子,雖然說不出來,但入手絲毫,自己粗糙的手指不小心勾出一條細絲來,絲毫沒有被安慰到的欣喜,反而誠惶誠恐說著:“這……這……送這些來,是做什么啊。” 要知道哪怕原先蘇錦瑟還未干出私會外男的事情,隨波院的東西都是最差的,不要的邊角料,索性七姑娘自己手藝極好,勉勉強強做出幾身衣服來。 今日送來的東西明顯矜貴得很。 蘇錦瑟抱著跳到自己膝蓋上的貓,難得貓發財沒有反抗,抖了抖耳朵,暫時容忍這雙手的放肆。她眼瞼微微瞇著,上揚的眼尾越發翹著,漆黑的睫羽在眼瞼下投下一道濃黑的陰影,她笑說著:“大概知道一些,給我弄些鍋灰來。” 這個院子是有小廚房的,出門不遠處就有水井,平日里燒水洗澡倒是不會太麻煩。 翠華心里緊張但還是聽話地去挖了點鍋灰出來。 她沉思片刻,挑出那盒精致的粉末放在空蓋子上,又斟酌著放了點鍋灰。 “啊,姑娘這是做什么,這粉盒子看上去好貴啊,而且粉質細膩,為何要浪費啊。”翠華見她如此浪費,忍不住勸著。這可是蘇錦瑟平日里能拿到最好的粉盒子了。 被蘇錦瑟放到床上的貓發財輕而無聲地落在蘇錦瑟腿上,伸出腦袋張望了一下,奈何被迎面而來浮在空中的□□嗆得鼻子發癢,立馬轉向她的懷里,打了個細細的噴嚏。 蘇錦瑟抽空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含糊說道:“小可憐見的,別被嗆到了。”小貓的噴嚏聲又嬌又嗲,她下意識地安撫了一句。 貓發財張嘴咬了一下她的手心,乖乖趴在她腿上。 蘇錦瑟謹慎又小心地磨著白/粉,直到它露出一種黃灰色的樣子,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開始對著鏡子上妝,她不是用傳統的棉布做成的團在臉上按壓上妝的,而是直接用手在臉上畫著。 原本開始露出白皙面容的臉頰在蘇錦瑟有意上粉后,變成一張略帶枯黃憔悴的臉。 一旁的翠華早已目瞪口呆,震驚說著:“這,姑娘,這是在做什么?” 蘇錦瑟看著完全看不出一點白皙之色的臉,又拿著棉布團對自己的脖子不停地拍著,把纖細的脖子染成和臉一個色系。只是這粉實在太細碎,掉落下全都落在貓發財身上,貓發財氣得直接跑到床上躺著。 “沒事,做美人難,做丑女就簡單多了。”蘇錦瑟最后抹了一把手,只看到鏡中的自己有成了第一眼見到的模樣,枯瘦發黃。 “姑娘,這是做什么啊。”翠華越發摸不著頭腦。 “你覺得,是我長得漂亮,還是蘇家另外幾個姑娘漂亮。”蘇錦瑟抬起頭來,眼睛彎彎,笑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