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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默默流淚到抽抽噎噎又到吭吭大哭。 自打回到孟府后,她還是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大哭,她是個甜姐兒不假,卻也深知哭是一樣利器,十一歲的她曾利用哭技逆轉了一件人生大事。 眼淚把孟燕集從惱怒的路上拉回來,看她哭像個孩子,鼻子紅紅,淚水像珠簾從荷花瓣一樣的臉往下淌,肩膀抖動,好像累的不行了,不知不覺間氣就消了,說:“我又不曾罵你,你哭什么?” 孟柿倒似更傷心了,繼續哭。 孟燕集心想,到底還小,當年郗氏嫁過來的時候十八了,比自己還大呢,身上早脫了稚氣,幾個姨娘抬進來時也被事先教導過,知道該怎么當個婦人,只有她懵懂又糊涂,出身也不濟,又沒有自覺,樣樣差池,讓人頭疼!卻也格外招人心疼。 “你到底有什么委屈不妨說說?自你進來,單獨辟了院子住,也沒人來挑你的刺,我一直都想好好疼你,你卻不情不愿的,老拿著身段不肯放,究竟是何緣故?” 孟柿還是哭,卻給了個欲言又止的神情。 “你到底想什么?當初并不曾聽你說不愿意,難道這中間發生別的什么了?” “我”她頓了頓,還是艱難的說了“不想圓房” “為何?” 孟柿抽泣一聲,前一瞬才想好的說辭,舉起一根玉似的手指道: “小伴的娘親和爹爹是這季節走的,小伴感念親恩,想要齋戒一個月” “昨兒喝酒吃了rou,心中又愧又悔,這才嘔吐不止” “哦?” “真是這樣?” 孟燕集是懷疑的,但看她說的認真楚楚,心已軟了幾分,他是執拗人,也算斯文人,尤其對著佳人時,總是維持斯文講風度的,他女人緣一向好,女人天然就愛親近他,他看上的也從來不用費心思,但到了這小妾這里怎么都變了呢? 既然是上心的,就慢慢來吧。 他點點頭,冷聲道:“那就讓你齋戒一月,今兒是七月底,八月二十五!索性把禮全了,給太太奉茶,給老太太磕頭,我知道你出身不高,卻是桂家正妻所生,又是老太太和大姑奶奶做主納的,也算貴妾,錦云齋是我大姨娘的院子,去世后一直空著,我叫人好好修整一番,圓房后你便搬進去住……” 說著微微晃著走近她,看她哭的紅桃一般的眼睛,卻還經得起細賞,還是心動,“既對你滿意,就做給所有人看,讓你知道我是怎么疼你的,不管你心里有幾個彎繞或是其他不實的念頭,我終要讓你心甘情愿成為我的人!” 說完捏了一把她的下巴,甩了袖子出門去。 蘆花婆將丫頭趕出去,關好門,走近她:“本不該我多嘴,姨娘這到底是何計較?若真是要在這家里過下去,怎么也不該這么騙老爺” 孟柿看著她微笑,真好!有孟續成還有她,至少他們兩都是死死護著自己的,她像小時那樣把臉放在她肩頭依靠,“蘆花婆呀,我不能做他的女人” 蘆花婆有一瞬的失神,下意識像哄孟柿那樣抱了她,除了臉不一樣,怎么這姨娘處處都像四小姐?倒像被附體了似的,“還是啊,一個月后你又怎么辦?老爺這人,在男人里算好的,跟了他未必會吃苦,咱們太太雖然脾氣大管得嚴,但是她” “我知道我都知道” “蘆花婆我問你,如果我是這世上另一個孟柿,你信嗎?” 老婦人渾身一震,隔了一會兒將她抱的緊緊,“那一定是我天天跟菩薩求來的,要我的四小姐能回來……” …… 孟柿沒想到她這么輕易就以一個含糊又荒唐的解釋接受了自己,她想了很久,大約明白了:就是思念和愛會讓人蒙住眼睛放棄深究,大約你太想念某個失去的人后,根本不在乎他是怎么回來的,他回來就足夠了! 同樣的道理,在一直都冷靜聰慧的孟續成身上也生效,他幾次出手相救,包括昨晚宴會,把自己愛吃的菜端過來,頂撞祖母為自己解圍,他還不知道她是孟柿呢,僅僅因為是孟柿的閨友就改變了自己一貫的態度,想倒這里,忍不住又哭了一場。 回到他們身邊,是多么幸運啊。 冬娘說完垂下手,郗氏把剝出的白胖蓮子丟入瓷壇里,坐著想了一會兒,“齋戒一個月沒聽錯?” “是的,好幾個人都聽見了” “她早出了熱孝了,不然也不能抬進來,這是耍手腕還是另有所圖?就不怕弄壞了事情?” 冬娘道:“是有些壞事,老爺出門時是動氣了樣子,但結果……也不算很壞,錦云齋馬上就是她的了,還說一個月后補上端茶禮,以后就是正經的妾了。” 郗氏胸口動了動,“隨他吧,不過一個久年沒人住的院子,含笑閣離著姑娘們的住處近,我還不放心呢” 冬娘隔了一會兒說:“太太不能放心的恐不止這些,還記得那日宴席上……成哥兒” 砰嗵,卻是郗氏的鐲子碰了放蓮蓬的銅盆。 “胡說!成哥兒什么樣的孩子,定遠侯都稱贊過的才俊,眼光何等高,連同知家的小姐都沒看上,會對她一個,一個” 冬娘忙低頭在盆里撿蓮蓬,“太太既這么說,就是也想著了,總之哥兒是您的心頭rou,家里的頂梁,小心防著點總沒錯,咱們哥兒才學相貌拔尖,在那小外甥女眼里,自然比老爺更值得下心思勾搭,哥兒還年輕心里眼里頭干凈,不知道下作女人的的手段,但這些東西怎么可能瞞得過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