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說這些是老師的本分，是負責的表現，程方客氣道：“是這樣的，老師，關于這件事，你還得問小……仙仙的意見。”

    楊老師很奇怪，關系到升學，哪有問孩子自己意見的？孩子說不讀書就不讀書了？

    更何況剛剛程方臉上毫無波動，她從來沒見過完全不在乎孩子成績和升學這件事的：“您不是肖仙仙的家長嗎？”

    “嗯……也可以這么說。她是我朋友的女兒。”

    原來是這樣。

    瞬間，楊老師串聯起肖仙仙所有身世，父母、不，全家都亡。被父母的朋友程方收養，程方財大氣粗，但疏于管教，對她的成績也不上心，才會導致她已經十幾歲，還每天自稱小神仙，帶畫卷來說是家長。

    “程先生，我的意思是孩子這時候小，身世又這么可憐，還是應該多給她督促，打好基礎。不然越往后越跟不上。”

    身世這么可憐？程方愣了秒，也沒細想，笑呵呵的：“老師，實話跟您說，她來學校不是為了讀書。有什么事，你還是具體問她自己。”

    楊老師聽得都要生氣，孩子來上學不是為了讀書是為了什么？

    程方面上微笑，卻有副渾然不關我事的樣子。

    抬起手表，剛三點三十幾分，應該剛下課，楊老師對另一個老師說：“陳老師，待會兒幫忙讓肖仙仙來一趟。”

    “好嘞。”

    不到兩分鐘，肖仙仙出現在辦公室門口：“報告。”

    “進來吧。”

    肖仙仙走近，才發現原來程方也在，楊老師終究是把他叫來了。

    也是奇怪，程方見肖仙仙來，居然挪動座位，讓開段距離。這是什么場面？楊老師有點迷惑。

    迷惑歸迷惑，本意她還是想讓肖仙仙好好讀書，于是語重心長道：“仙仙，你現在在班上成績很不理想，非常可能明年沒辦法跟其他同學們一起上初中。老師問你，你希望跟其他小朋友一起上學嗎？”

    “想。”肖仙仙回答，還要找災神之子呢。

    楊老師高興，對程方說：“你看她是有意愿的，能不能請一個老師幫她課余補習，盡快把基礎提升上來？”

    程方還沒回答，肖仙仙說：“學校已經很多老師了。要不就讓程以寧幫我補吧，他很厲害的。”

    說起程以寧，肖仙仙還有點小驕傲，程以寧可是每天都做作業。

    程以寧成績好，但是個孩子，事情不能這樣，楊老師剛想拒絕，見肖仙仙轉頭問程方：“你覺得呢？”

    程方連忙說：“你說了算。”

    肖仙仙滿意地點點頭：“那就這樣吧。”

    “……”什么情況？楊老師懵逼，怎么肖仙仙倒反而像個神氣活現的家長呢，而程方聽命于她？

    “我覺得還是讓個有經驗的老師來教比較好。”楊老師建議，也不能強迫孩子家長花錢請老師，只能暗示，“有經驗的老師才能追上進度。”

    “程以寧有四年的小學生經驗。夠用了。”肖仙仙喜滋滋拍拍手。

    “……”

    楊老師剛想再說兩句，肖仙仙說：“老師，我要回去了，下節體育課。我要跳《野狼disco》。”

    程方跟著有起身要走的架勢：“老師，我也先走了，以后這種事你直接問她，不用找我。只要她同意我都答應。”

    望著肖仙仙和程方一前一后離開的背影，肖仙仙昂首挺胸，程方亦步亦趨，楊老師總覺得……哪里不太對。

    “心里的花，我想要帶你回家，在那深夜酒吧，哪管它是真是假……”

    自從昨天晚上肖仙仙在抖音刷到《野狼disco》后，整個人的腦海中都盤旋這首歌，以至于體育課明明放的是《明天會更好》，她也情不自禁地唱起《野狼disco》。

    連放學坐車上，也在搖頭晃腦地唱：“來，左邊兒，跟我一起畫個龍，哦；在你右邊兒，畫一道彩虹，哎哎；來，左邊兒，跟我一起畫彩虹，哎呀；在你右邊兒，畫個龍，哎呀哎呀哎呀……”

    來來回回就唱這幾句，聽得程以寧耳朵生繭。

    周五，市區很熱鬧，車開出學校沒多久就碰到堵車，緩慢地前行著，路經商業廣場，響亮的《野狼disco》再度來襲。

    肖仙仙登時渾身一直，雙眼發亮，轉頭趴在窗口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就差沒把臉直接貼上去。

    車緩慢靠近，終于看清是群年輕、穿著襯衫的哥哥jiejie正隨著音樂跳舞，肖仙仙：“停車！”

    她是小神仙，保姆沒敢拒絕她，找位置拐出去停下來，肖仙仙打開車門，背著書包跑過去，毫無障礙地融入其中。

    “來，左邊兒，跟我一起畫個龍；在你右邊兒，畫一道彩虹（走起）；來，左邊兒，跟我一起畫彩虹；在你右邊兒，再畫個龍（別停）；在你胸口上比劃一個郭富城兒；左邊兒右邊兒搖搖頭兒；兩個食指就像兩個竄天猴兒；指向閃耀的燈球兒……”

    跳了一遍后，領頭的男生問：“學會了嗎？”

    他們很整齊，像是在排練。

    只有肖仙仙回答他：“沒有！再來一次！”

    領頭男生：“……”

    程以寧：“……”

    他坐在車上等，原以為肖仙仙跳會兒就回去，誰想到，年輕的哥哥jiejie們練完《野狼disco》，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廣場開始響起《酒醉的蝴蝶》，一群紅衣老太太載歌載舞。

    而這種悠揚的曲調和慢動作，讓肖仙仙仿佛瞬間找到知音，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怎么也飛不出，這花花的世界，原來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保姆等到將近八點，肖仙仙才戀戀不舍地從廣場回來，幸虧程方和李恩嵐晚上都不回來。

    肖仙仙還是被餓回來的，走之前，目光頻頻望向窗口，不想離開那些阿姨們，雙手趴在車窗上，充滿眷戀。

    于是，等肖仙仙回去，程以寧的耳邊從“心里的花”迅速變為“原來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不出意外地，過兩天肖仙仙將會唱起“oh，逆戰，逆戰狂野，王牌要發泄，戰斗是我們倔強起點”或者“我們一起學貓叫，一起喵喵喵喵”……

    這是幾年前他們全班男生和女生最喜歡唱的歌。

    肖仙仙回家吃完飯，盤腿坐在床上，用語音搜索《酒醉的蝴蝶》視頻，有很多很多，充滿著悠揚的身姿，變幻的步伐，以及雍容華貴的氣質，不禁感嘆：“原來這就是廣場舞啊。”

    抬起頭：“程以寧，你有錢嗎？我想買把扇子。”

    程以寧轉頭，錢他倒是有的，只是想象了下她的用途。小小年紀，小小身材，混入阿姨中，揮舞著粉紅的扇子……

    “我愛廣場舞，廣場舞讓我快樂。”肖仙仙說，握拳，“我終于知道人為什么要賺錢了，是為了買自己喜歡的東西！”

    每天都見她快快樂樂地憑本性玩，難得會思考，程以寧想了下作答：“如果你以后跟我一起做作業，我就給你買扇子。”

    畢竟肖仙仙說過，要帶她學習。

    “沒問題。”肖仙仙比了個ok手勢，“為了廣場舞，我可以！我可以三個字，我都說累了。”

    “……”

    刷了整晚廣場舞，腦海中已經全是無數只酒醉的蝴蝶，肖仙仙放下ipad，雙手放在腹部上，閉上眼準備睡覺覺，但今天在廣場上跳完，剛剛觀看許久，那股迷人而熱烈的氛圍怎么也去不掉，胸中總有種不可遏制的激情，突地睜開眼。

    程以寧本來已經轉回頭，此刻轉回來：“？”

    肖仙仙只能用剛剛在視頻里看到的朗誦來抒發胸懷，終于知道人為什么要學習了：

    “噢，廣場舞，我的生丨命之光，欲念之火，我的罪惡，我的靈魂，廣場舞：舌尖向上，分三步，從上顎往下輕輕落在牙齒上：廣、場、舞！”

    程以寧：“……”

    ————

    小神仙還有救嗎？

    by十歲的程以寧

    第14章 小神仙說

    可惜程以寧預料錯了。

    肖仙仙并沒有遷移到《逆戰》或者《我們一起學貓叫》之類，而是對《酒醉的蝴蝶》情有獨鐘。

    這幾天每當下課后回家吃完飯，直奔廣場，加入優美曼妙的身姿大軍中。

    憑借幼小年齡與可愛顏值，逐漸成為商業中心夜晚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廣場舞團c位。

    未來還將成為這片區域的廣場領舞，當然，這是后話。

    總之，此時，在被同班同學撞見幾回后，肖仙仙已不僅是學校的“狠人”，更是“廣場舞天后”，整片區域最會跳舞的崽。

    肖仙仙十分滿足，跳舞令她上頭。

    國慶和中秋，共有九天假期。這期間程方、李恩嵐、程安程心出國游玩。

    八月底的時候，程方剛簽訂大單，心情舒暢，在晚飯時說：“國慶的時候帶大家出國玩怎么樣？”

    程安程心立刻歡呼雀躍：“德國。”

    “我要去意大利！”

    “美國！”

    肖仙仙才剛來，自然不會摻和，坐在飯桌末尾道：“我就不去了。”

    程方本來就沒打算把肖仙仙納入在內，小神仙和佛像是一個道理，供住供吃，卻不會當成家人，在家鎮著就好。

    除了肖仙仙，程以寧跟著說：“我也不去，小姨說她國慶會回來看我。”

    當時程方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只是中秋節前一天放假，等肖仙仙和程以寧回家時，才發現家里空蕩蕩的，程方、李恩嵐、程安程心中午就出發去意大利，要到八號晚上才回來。

    剩下他們兩個人。

    吃過飯，肖仙仙高高興興拿扇子，原本要照常出去跳廣場舞的，想起這樣會只留程以寧一個人在家里，便說：“我不出去了，陪你玩兒。”

    把扇子塞在床頭角落里，捧起ipad就開始看。

    程以寧一如既往拿作業出來做，mama說，努力是在大家都默認可以玩的時候用功。

    程方問他，要不要一起出去玩，現在還來得及加人。

    程以寧說：“我不去了，想陪小神仙學習。”

    他沒有撒謊，相比于和爸爸相處，更想跟小神仙在一起。

    跟著爸爸去何阿姨家里，見爸爸對所有人都是客客氣氣的，時不時提起自己成績好，滿臉榮光，程以寧并不覺得快樂，相反覺得虛偽。

    爸爸并不是真的愛他。

    是因為他乖巧懂事、成績優異、得到其他大人喜歡才愛他。在拒絕后，爸爸很明顯松了口氣，或許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