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課很少問問題。

    全班同學都興沖沖等著肖仙仙的反問，自從有肖仙仙當出頭鳥的日子，他們的生活快樂多了，再也不用在老師目光逡巡時，低頭假裝認真讀書。

    當然，數(shù)學老師尤其吃過肖仙仙的虧，現(xiàn)在她舉手，數(shù)學會假裝看不見的。

    語文老師見有學生這么主動，十分開心：“那就你吧。”

    說完，還低頭仔細從名單里找她的名字。

    肖仙仙站起身：“我有一個夢想，是前兩天剛剛才決定的。”

    肖仙仙居然答了，全班同學都很吃驚。也對，不用做題不用寫字，即便是文盲也能侃侃而談。

    失算了失算了。

    準備看好戲的同學們都露出遺憾的神情。

    語文老師找到她名字“肖仙仙”，很可愛的名字，雙手撐在講臺上，露出欣賞的目光。

    數(shù)學老師在辦公室里說，新來的學生水平跟目前整個班的進度不太匹配，不好教，語文老師覺得還好呀。

    不同學校進度不同，加上可能偏科，總有段磨合時間，像現(xiàn)在這樣主動認真很快就能把進度拉上來。

    肖仙仙：“我想當一個惡毒婆婆。”

    語文老師：“……”

    全班同學霎時全部抬起頭，昂首挺胸：來了來了。

    語文老師想要循循善誘：“為什么呢？”

    肖仙仙開心地道：“因為惡毒婆婆每天都不用做事，都讓媳婦做。不開心了，就罵老公和兒子，開心了就逗孫子玩，別人罵我，我就說他們欺負老人家。要是媳婦都不聽我話了，我就裝病，就算做錯任何事大家都會原諒我，最后還能跟所有人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這種生活，真是令神仙也向往不已啊，為所欲為。

    語文老師短時間內(nèi)竟無言以對。

    全班同學心想：咦，說得好像有點道理哦。

    “惡毒婆婆是壞人。同學們要注意，不應該把壞人當成榜樣。”語文老師嚴肅起來，決定要給肖仙仙豎立正確的三觀。

    “可如果是壞人，為什么警察不抓她呢？”肖仙仙納悶，也是她看電視劇的疑惑，明明前面那么讓人生氣，還不能打她罵她，最后還要原諒她？

    “因為她沒有違法犯罪。”語文老師頓了頓，也說不清這個點，轉而道，“世間的事很復雜。我們應當在一定限度內(nèi)尊老愛幼。更何況夢想應該是種職業(yè)，或者愿望，譬如當醫(yī)生、科學家之類的……”

    “我明白了。”肖仙仙點點頭，原來夢想應該是種職業(yè)，當個惡婆婆不是職業(yè)，“那老師，狠人是個職業(yè)嗎？我想當個狠人。”

    “……”

    全班同學紛紛豎起大拇指：……不愧是你。

    狠人肖仙仙放第一個周末時，病更嚴重了。

    原本就不愛動彈，周末更是在床上不下來，學電視劇在額頭貼塊毛巾養(yǎng)病，連早飯都是保姆阿姨端上來的。

    天天跟程以寧同吃同住，吃喝拉撒也就算了，怎么還會感冒呢？

    保姆把這件事添油加醋地告訴李恩嵐，總覺得這個肖仙仙不像是真的神仙，反倒是來招搖撞騙，或者就是運氣好，恰好讓她說對了。

    李恩嵐也有這個疑惑，要是小神仙真的閑事不管也罷，不過是吃口飯讀點書，可顯而易見，她跟程以寧親近。

    李恩嵐總有股危機感。

    于是，當天晚上。

    跟李恩嵐好好云丨雨一番后，躺床上被她服侍，喝她親手燉的銀耳蓮子湯，一口一口喂著，晚上被她拖著進浴缸，進行全身按摩。

    李恩嵐很會伺候人，把人當皇帝一樣，跟前妻有云泥之別。

    不說那張臉，尤其那雙纖纖細手，柔弱無骨，撩撥至極，做什么都舒服。

    終于到晚上十點，程方躺得渾身酥軟，從浴缸中起身，由李恩嵐擦干身體，穿好衣服準備睡覺，李恩嵐說：“我先去看看兒子女兒睡了沒有。”

    “嗯。”

    過了不到十分鐘，李恩嵐回來，拉著程方的手上樓：“方哥，你去看看吧。”

    李恩嵐拉程方進的是程安和程心的房間。

    此時，只有程心一個人，而她原本放在課桌上的暑假作業(yè)本全都被撕成碎紙，不僅如此，粉紅色公主裙還被潑上墨汁，桌子畫得亂七八糟。

    程心立刻撲上前去：“爸爸！”

    程方順勢把她抱起來：“這是誰干的？”

    “以寧哥哥欺負我。”程心委屈地把腦袋湊在程方脖子，“他生氣了，就跑來撕掉我的作業(yè)本。”

    李恩嵐在后面盯著女兒，適時說：“以寧是個乖孩子，怎么會做這種事呢？”

    “可就是哥哥做的……”程心像是要哭，很快收住了，對著李恩嵐，“以寧哥哥討厭我，總是欺負我。”

    程安歪頭，假裝天真的說：“爸，程以寧是不是很討厭我們啊，他都不叫mama作mama，也從來不叫我們。”

    的確，程以寧一直對他們愛答不理，程方本以為過段時間就能好。

    見程方顯然生氣，李恩嵐連忙勸解：“算了算了，他還小，擰不過彎是正常的。安安心心，以后還是要聽哥哥的話，知道嗎？”

    “知道了。”程心說。

    程方氣得不行，當即罵道：“還小，真是越大越回去了。”

    李恩嵐笑著攥著他的手出孩子們房間，“好了好了，慢慢來。”

    小神仙不是程家人，真正威脅到他們地位的不過是程以寧而已，因此李恩嵐一直在慢慢想把程方和程以寧的關系搞決裂，父子之間誤會越多，隔閡自然越多。

    程方本來想訓段程以寧，見他房門關閉，像是睡了，便氣哼哼回房，之前也總聽保姆說，程以寧欺負程安程心。

    最近生意起色，第二天上班，便把這件事拋之腦后，直到周日，李恩嵐陪著程方參加完高爾夫球的活動，結束后，邀請客人們來家里吃晚飯。

    一行人剛從車上下來，突然聽見前方傳來“乓啷”一聲響，似有什么重物砸碎的聲音。

    李恩嵐和程方目光對視，兩個人走進客廳，只見客廳右側炸滿歲陶瓷碎片，三個孩子各自站在一旁，保姆也呆立著。

    “發(fā)生了什么？”程方問。

    “孩子們玩耍，不小心把花瓶打破了。”保姆這時小心翼翼地，不敢亂說。

    “是誰打破的？”程方問。這是他從日本帶回來的雍正時期御制青花釉大天球瓶，價值幾十萬，平日里都是好好地放在書房。

    今日宴請別人，才提早吩咐放出來客廳當門面，望著這一地碎片，著實rou疼。

    保姆沒敢說話，下意識去望李恩嵐臉色，怕說了實話李恩嵐會生氣。

    正當鴉雀無聲之時，程安忽地跑到李恩嵐身后，指著程以寧說：“哥哥打破的。我剛剛跟心心玩，他沖過來追我們，撞倒了木架。”

    “對。”過了兩秒，程心也接腔，學著哥哥跑到李恩嵐身后，“程以寧追我們，他打破的！”

    第10章 小神仙說

    李恩嵐連忙說：“一個花瓶而已，碎了就碎了，阿姨趕緊過來手勢。”

    說完，李恩嵐應酬：“來來來，方總、何總，這邊請。我去拿幾瓶酒來。方總何總想喝什么？”

    程方想起前幾天晚上的事：“你先帶何總他們?nèi)胱腋詫幷f幾句話。”

    李恩嵐沒說什么，依言離開。

    程安程心見氣氛不對，很快跑開了。

    “以寧，你說說你像個什么東西？！”程方第一句開口就是，“我沒管過你，你現(xiàn)在就變成這樣了？！叫恩嵐不叫mama，連阿姨也不叫，欺負程安程心，現(xiàn)在好了，我是不是早就說過今天有客人來，你在干什么，向我示威嗎？！”

    程以寧攥緊手一聲不吭。

    他原本想解釋，只是當程方毫不猶豫地相信程安，用質(zhì)問的眼神望向他，就知道爸爸不會相信自己……

    “你現(xiàn)在上樓去！”程方生氣，“不許吃飯！”

    程以寧扭頭跑到樓上。

    回到房間。

    肖仙仙在玩ipad，沒注意樓下發(fā)生什么，這時見程以寧委屈到極點，竟然流淚，掐指一算后，連忙摸摸他的頭：“好了好了，別哭了。”

    程以寧甩開她的手。

    肖仙仙用手撐著臉，長長嘆口氣：“唉。”

    過兩秒，她牽著程以寧的手下樓：“你跟我過來。”

    程方宴請何總、方總，及其他們各自的夫人在偏廳吃飯。

    宴席期間，何太太獨自上廁所，出來時，見走廊里一個男孩一個女孩。

    男孩是剛剛見到打碎花瓶的人。

    女孩則背靠墻埋著頭，嗚哇哇地哭著，過兩秒，突然上前抱住她的腿喊冤：“阿姨，你要給我做主啊！”

    何太太：“？？？”

    肖仙仙揚起臉蛋：“阿姨，你可不可以跟程以寧爸爸說，花瓶不是程以寧打碎的啊。”

    見何太太望過來，程以寧扭過來：“……”他還以為肖仙仙帶他下來是找程方理論。

    五十歲的何太太上前蹲下溫柔道：“不是他就說啊，好端端哭什么？”

    “因為他們都欺負他！”

    何太太疑惑，這又是哪來的孩子，剛剛已經(jīng)見到三個，程家生了四個嗎？

    “程以寧mama死了。這個是他爸爸新娶的mama，好早好早就生孩子了。程以寧在這個家里，總是被欺負，他爸爸也不相信他。”

    知道是一回事，當面被說出來又是一回事，程以寧耳根子發(fā)紅，握緊拳頭。

    何太太見他模樣，懂了了。

    她丈夫跟程方是新認識的，對他家的家務事不是很清楚。來時，以為三個孩子都是李恩嵐生的。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程以寧是前妻的孩子。

    女人，天然對“前妻的孩子”抱有同情，更何況，前妻是死了，只剩這孩子孤零零的。而程以寧本身長得干凈秀氣，像是哭過，眼睛紅紅，尤其惹人心疼。

    “有人看到了嗎？”

    肖仙仙連忙說：“有啊，剛剛保姆阿姨看到了，可是他們連問都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