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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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斂著眉眼,頭一回神色凝重了起來,這件事還是讓她有些難以相信,他若是她的哥哥,肯定也知道自己是廣平候的嫡子,怎么可能不認祖歸宗,反而去做了刺客? 他是男子,自然與她不同,回了侯府,廣平候肯定不會像對她那樣對待他。況且她根本沒有聽說過什么時候有人上門認過親,這實在是匪夷所思,哪有人會放著侯府公子不當,繼續做刀口舔血的刺客? 她抿了抿唇:“你說你是我哥哥,你有什么證據么?你又是什么時候認出我的?” 十三似乎也猜到了她會這樣問,不緊不慢地道:“你我樣貌相似,若非一母所生的龍鳳胎,不可能會如此相像。廣平候既然認了你,那更是證明了你的身份。” 洛明蓁道:“我的身份是可以證明,你的呢?” 她的話音剛落,一個冷硬的物什抵到了她的脖頸,她嚇得地往后退了半步,睜大了眼才看清那是刀柄。 十三緩聲道:“若我沒猜錯,你的鎖骨處有顆紅痣,與我的正是同一個位置。” 他將刀柄收回,洛明蓁將信將疑地低下頭,伸手攏住了衣襟,眼里卻是閃過一絲掙扎。 他說的都是對的,她鎖骨上的那顆紅痣生得隱秘,旁人是瞧不見的。可他卻能知道,除非他真的像他所說的,是因為他們是龍鳳胎,他身上也有那樣的胎記。 她雖是懷疑,心里卻已經信了一大半,畢竟若不是她那個失散多年的哥哥,旁人也不會這么得閑地來救她,不為財不為色,若是另有所圖,也沒見他誘哄她去做什么,反而一心想著要帶她出宮。 而且人總得有點自知之明,她當然知道自己沒什么利用價值,也不值得這些大人物們費心思。這樣想著,她倒安心了些。 可雖說是龍鳳胎,到底從小也沒有見過,說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也實在是勉強。不過是比陌生人多了一分微妙的感覺。而且經歷過廣平候府那一家子后,她現在很難對這些所謂的血緣親情產生什么期待了。 她一時有些尷尬,眼神慌亂地動了動:“你真的是我哥哥?” 十三“嗯”了一聲,她又道:“那我能不能看看你長什么樣子?” “你應該猜到了我是誰,飛花閣有規矩,誰看了我的臉,不是我死,就是他死。” 一聽這話,洛明蓁立馬放棄了要看他的念頭。到底還是有一層血緣關系在,她再怎么對他不熟,也沒來由地脫口而出:“這么危險,你干嘛還要待在里頭,怎么不去侯府?” 十三冷冷地開口:“侯府?” 說罷,他又嗤笑了一聲,卻是帶著深深的恨意。 毀了他一生的人,就是他那位親生父親。 可這些,她不需要知道。 洛明蓁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笑給嚇到了,捏著手沒敢再說什么。 十三似乎也沒有想回答她這個問題,頓了頓,將話題引了回去:“跟我出宮,我會安頓好你,等風頭過去,你想去哪兒,我送你去。” 洛明蓁眼神一亮:“你真的能帶我出去么?”她又忽地垂下手,“可皇宮里守衛森嚴,你功夫好,肯定可以出去,再帶上我,八成是沒戲。” 她半點拳腳功夫都不會,別到時候還沒出城門,就被那些侍衛拿箭射成篩子。好死不如賴活著,雖然待在宮里不高興,可也比死了強。 十三知道她在擔心什么:“這些你不用擔心,我自有安排,也不會拿你的性命開玩笑。只不過你要等幾日,我會來接你。” 洛明蓁低頭“哦”了一聲,踢了踢鞋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皺了皺眉,問道:“你認不認識一個叫衛子瑜的捕快,你為什么要砍他?” 雖說他是親哥哥,可衛子瑜是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再怎么樣,她還是生氣他竟然差點殺了衛子瑜。 十三瞇了瞇眼:“我砍了他,你不高興?” 洛明蓁點了點頭,誠實地“嗯”了一聲:“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十三不置可否,只是“哦”了一聲:“他是官,我是賊,他追我,我殺他,有什么問題么?” 洛明蓁一噎,倒是不知道怎么反駁。他說的好像也是這么個道理,一個捕快,一個殺手,碰到一起不打起來也是怪了。況且她跟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哥哥實在不熟,也沒那個膽子去對他指手畫腳,萬一惹他不高興,反而被他砍了怎么辦? 她摸了摸鼻尖,問了個自己最關心的事兒:“那我下回怎么找你?不是要帶我出宮么,萬一我到時候找不到你,錯過了時辰怎么辦?” 十三沒說話,她卻忽地感覺手里塞進來一塊硬邦邦的東西,捏了捏,好像還有一根帶子。 她疑惑地抬起頭,就聽得十三跟她解釋:“這是我做的竹哨,不管你在哪兒,什么時候,只要你吹響它,我就會來找你。” 洛明蓁愣愣地“嗯”了一聲,捏緊了手里的竹哨,一時間不知道該說著什么。沒來由地心里一熱,倒是對他生了幾分親切感。這話說的,明明也就是平常的話,這會兒聽著,還怪感動人的。 她抿了抿唇,見著十三要走,忽地問出了一個從剛剛就一直困擾她的疑惑:“咱們是龍鳳胎,那你怎么知道你是我哥哥?萬一你比我晚出生,是我弟弟呢?” 而且還比她高這么多,這也太不公平了。 十三的身子一僵,饒是在黑暗中,她也感覺他在盯著自己瞧。 “你還想不想出宮?” 洛明蓁被他問得一愣,立馬接話:“想啊。” 十三將手里的斷刀插到背上的刀鞘里,懨懨地道:“那就叫哥哥。” 洛明蓁挺直了身子,立馬識時務地喊了一聲:“哥哥。” 她感覺面前的人似乎笑了,可她也看不清,只當是自己的錯覺。可不一會兒的功夫,面前的人就消失在黑暗中。 她探頭在左右瞧了瞧,別說人影,連個鬼影都沒有,仿佛剛剛一直就只有她一個人在這兒。她撓了撓面頰,覺得今晚的經歷有些不真實。 平白無故多了個哥哥,還說可以帶她出宮,可他為什么要對她這么好?從小也沒有在一起,難道他真的這么念舊,愿意為了救她這個素昧平生的meimei,冒那么大的風險? 她想不通,目光觸及手里的竹哨后,又突然為自己的想法感到有些害臊。他對她還挺算夠意思,也沒有要求她回報什么。也許她不應該被廣平候府那群人給影響了,這么去惡意地揣度他。 反正她再待下去也是死,跟著他,起碼還有一半的機會。 她松了一口氣,心里也踏實了些,不管怎么說,出宮應該有希望了。這下,日子也有了盼頭,只等十三來接她就好了。 她去撿起了掉在地上的宮燈,將竹哨揣在懷里,慢慢往回走著。 作者有話要說: 稍微說一下蕭則吃自己醋的原因。 因為他覺得阿則不是他。 因為不管是傻了的阿則,還是恢復后偽裝的阿則,都是與他截然不同的人。 是干凈的,可愛的,黏人的,甚至是假的。 而他是血腥的,是臟的,是讓人害怕的。 他覺得如果女主喜歡的是阿則,那她一定不會喜歡身為暴君的他。 小時候的蕭則也不是像阿則這樣,他一生下來就是沒有快樂的。 阿則只是蕭則內心深處想成為的樣子,或者說如果他有一個健康的家庭,他該有的模樣。 很可惜,他始終還是蕭則。 所以他排斥阿則,不認同他們是同一個人。 第66章 骰子 養心殿, 蕭則坐在書案旁,面前疊著一堆奏折,提著朱砂筆的手起起落落。旁邊的德喜規規矩矩地為他研墨。 提著朱砂筆的手一頓, 蕭則忽地掀開眼皮:“承恩殿那兒最近有什么動向?” 德喜瞧了他一眼,心知肚明地笑了笑:“回陛下, 蘇美人近些日子一直在承恩殿待著,素日里也見她去哪兒, 不過……” 蕭則捏著筆桿的手指一緊, 不悅地道:“朕有問她么?” 多事。 德喜但笑不語, 這位年輕的陛下可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從前些日子開始, 就時常一個人坐著,手里拿著一個丑丑的香囊。定然是姑娘家送的, 那香囊又縫得那么丑,一看就是出自那位不拘小節的蘇美人之手。 他們陛下對男女之事知曉得晚,怕是自個兒都沒有注意到他對那蘇美人多在意。 蕭則將一份奏折放到一旁, 薄唇微抿, 片刻后還是不緊不慢地道:“把話說完。” 德喜臉上的笑更深了, 他忙回道:“蘇美人這人著實有趣兒得緊, 竟是讓她在幾個姑娘堆里支了個推牌九的場子, 日日拉著另外幾位姑娘一道湊桌子, 好像還贏了不少錢。” 蕭則啞然,片刻后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在宮里推牌九,也只有她能做得出來。而且那幾個姑娘都是他母后選來送給他的,她倒好,想著去賺人家的銀子。 他沒再說什么,不緊不慢地用朱砂筆在奏折上勾畫著。旁邊的德喜眼珠一轉, 俯身問道:“陛下,今晚可要叫蘇美人過來侍寢?” 蕭則頭也不抬地道:“現在就去。” 德喜挑了挑眉,倒是沒想到蕭則這么急,他嘿嘿一笑:“那奴才這就去請蘇美人。” 蕭則半斂著眼皮,一手挽著黑色的袖袍,似笑非笑:“不是請,是將她捉來。” 德喜一愣,沒明白他這么說的意思。 蕭瞇了瞇眼:“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聚眾賭錢,好大的膽子。” 德喜沒敢說話,鞋底動了動,訕笑兩聲,道了聲是,便退出去了。 而承恩殿,洛明蓁臥房里。 銀絲炭燒得正旺,銀杏和幾個別家的丫鬟堆在窗臺下繡花。內門里時不時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簾子上幾道人影映在一起。 洛明蓁坐在進門口,司元元、孫蘊、荀念兒依次坐在她對面,幾個人圍在大圓桌旁,手邊擺了一摞的牌九。瓜子皮擺成了小山堆一般,洛明蓁一面摸著牌,一面吃著蜜餞。 “哈哈,我又贏了!” 洛明蓁拍了拍桌子,看著自己的牌,笑得合不攏嘴,連忙將手往前一伸,瞧著周遭的幾個人:“不好意思,承讓了,承讓了。” 孫蘊和荀念兒倒是沒什么,溫柔地笑了笑,便將銀子遞到了她面前。司元元卻擰了擰眉頭,瞪著洛明蓁:“把把都是你贏,你出老千啊?” 洛明蓁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一面收著銀子,一面不甘示弱地回瞪著她:“你自己手氣臭,還賴我頭上?早跟你說,你那位置背陰,風水不行,你自己不聽。” 司元元雙手環胸,不高興地輕哼了一聲:“那本姑娘要和你換。” 洛明蓁轉了轉手里的牌,不屑地瞧了她一眼:“就我今兒這手氣,坐哪兒都一樣贏。”她嗤笑了一聲,“得得得,跟你換,免得你輸了不服氣。” 她正要站起來,門口傳來咚咚的敲門聲,她頓了頓,銀杏起身去開門,還沒等她看清楚。幾個小火者直接沖過來,一左一右將她架起來往外拖。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給弄昏了頭,掙扎著喊道:“誒,你們這是作甚?我干什么了?放開我!” 屋里的幾個姑娘也愣住了,司元元率先反應過來,臉色一冷,抬腳踹開凳子,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過去,單手掐腰吆喝:“你們憑什么平白無故地抓她?” 洛明蓁拼命點了點頭:“就是,就是!” 德喜從旁邊走過來,賠笑道:“姑娘莫氣,這是陛下的旨意。” 莫說是司元元,連洛明蓁都愣住了,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陛下他抓我做什么?” 德喜客套地一笑:“陛下說了,蘇美人聚眾賭錢,這是有違宮規的,所以要拿您過去問罪。” 洛明蓁睜大了眼,不滿地道:“哪條宮規說了不準推牌九?而且哪里聚眾了,這大冷天的,我們幾個無聊,湊一起玩兩把也不行?” 德喜只瞇眼笑著:“美人,咱家也只是奉命辦事,這事兒您還是跟陛下說去吧。”他對著那幾個小火者抬了抬手,“帶走。” 說罷,他帶頭往外走,洛明蓁也被壓著出去。司元元她們有心要救她,可到底是圣意,也實在不敢違抗。孫蘊小臉一白,握著荀念兒的手,急得都快哭了:“荀jiejie,司jiejie,怎么辦啊,明蓁jiejie不會有事吧?” 荀念兒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像是想到了什么,輕聲道:“我想,應該沒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