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筷子重重地壓在桌上，擰著眉頭沖他罵道：“你有完沒完？人家好心好意幫你喂飯，你挑三揀四的也就算了，你罵他干嘛，人家欠你的？他脾氣好，你就能欺負他了？”

    她說著，站起身，將蕭則手里的筷子拿了下來，又把他扯到自己身旁坐著，瞪了一眼衛(wèi)子瑜：“愛吃不吃，你再欺負他，我就不管你了。”

    “我……不是，我……”衛(wèi)子瑜被她劈頭蓋臉一頓數(shù)落，都有些懵了，看著洛明蓁瞪他的眼神，他想解釋，又沒法解釋。

    他只是想惹蕭則生氣，好教他露出真面目而已。不然他這么空口無憑的，洛明蓁也不會相信他。

    他也知道自己剛剛那樣子是有點欠了，他眼珠子一轉(zhuǎn)，“哎喲”叫喚了一聲。

    果然洛明蓁立馬緊張地看了過來。

    他眼底浮現(xiàn)出得意的笑，他可是和洛明蓁從小一起長大的，她一向嘴硬心軟。這裝模作樣的大尾巴狼想跟他斗，還嫩了點。

    他皺著眉頭，正準(zhǔn)備擺出疼得呲牙咧嘴的樣子來博取同情。

    可對面的蕭則卻忽地嗚咽了一聲，手指輕輕扯著洛明蓁的衣袖，眼眶通紅地看著她：“jiejie，一定是阿則哪里做得不好，叔叔才會這么生氣的，你不要怪他。”

    洛明蓁又立馬掉過頭看著他，看他這副強忍著委屈的模樣，心也軟了下來，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輕聲哄道：“阿則，跟你沒關(guān)系，都是他這人欠得慌，是他欺負你，咱們不理他。”

    蕭則猶豫地抬起頭，眼角還濕潤著：“jiejie，叔叔真的沒有生我氣么？”

    “他敢？慣的他。”洛明蓁挑了挑眉，沒忍住偏過頭瞪了衛(wèi)子瑜一眼。

    看給人家孩子嚇成什么樣了。

    衛(wèi)子瑜看著屋里兩個人，一個害怕地看著他，一個惡狠狠地瞪著他。他扯了扯嘴角，一臉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

    這什么情況？

    他直勾勾地看著眼眶通紅的蕭則，嘴角抽搐了幾下。

    竟然跟他玩這招？

    還他沒來得及說什么，蕭則身子一抖，直接撲進了洛明蓁的懷里：“jiejie，叔叔剛剛用好兇的眼神看我，他果然討厭我，那晚上阿則和他一起睡覺，他會不會更生氣？”

    洛明蓁的目光在蕭則和衛(wèi)子瑜之間流轉(zhuǎn)了一下，見著衛(wèi)子瑜那副要吃人的模樣，她低頭看著懷里的蕭則，猶豫了好半晌才道：“沒事，今晚你去我屋里睡吧。”

    蕭則聽話地點了點頭，對面的衛(wèi)子瑜卻差點拍桌子跳了起來：“洛明蓁，你瘋了啊？他一個大男人，你怎么能讓他進你屋？”

    洛明蓁斜了他一眼：“去我屋，起碼沒人欺負他，誰知道你晚上背著我會怎么折騰他。他才五歲，他能做什么？況且就是在我屋里打個地鋪而已，他可比你靠譜多了。”

    誰讓她家統(tǒng)共就兩間臥房，衛(wèi)子瑜占了蕭則的屋子，蕭則就沒地方睡了，前幾天衛(wèi)子瑜沒醒，他還能在地上湊合，現(xiàn)在衛(wèi)子瑜處處針對他，可不能再讓他倆湊在一起。

    反正蕭則以前也在她屋里打過地鋪，她自然知道他睡覺的時候很老實，不會亂動，也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

    更重要的是蕭則還是個孩子，乖得很，在衛(wèi)子瑜那兒吃了虧，多半也是不敢說，她可不能放他進狼窩。

    衛(wèi)子瑜擰著眉頭，可想到洛明蓁吃軟不吃硬，他又生生壓下了火氣，對著蕭則勉強擠出笑臉：“阿則這么乖，又聽話，我肯定不會欺負他的，一個大男人，睡你屋里總是不好的，跟我睡，我保證不動他。”

    洛明蓁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聽他答應(yīng)不欺負蕭則，一下也動搖了。

    旁邊的蕭則抬起頭，看到洛明蓁臉上的遲疑，他瞇了瞇眼，急忙又從她懷里退出來，別過眼，任由碎發(fā)遮住了他的臉：“jiejie，阿則沒關(guān)系的，怎么樣都可以，jiejie讓阿則去哪兒就去哪兒，阿則不想給jiejie惹麻煩。”

    洛明蓁抬眼望過去，見得他泛紅的眼尾，一副強忍著委屈的模樣，心軟得一塌糊涂，立馬改口：“你去我屋，就這么說定了！”

    一旁的衛(wèi)子瑜張大了嘴，好半晌沒有合上。他的目光在洛明蓁和蕭則之間來回轉(zhuǎn)悠，氣得攥緊了拳頭。

    洛明蓁眼神沒問題吧？

    這哪是五歲的小孩，明明是頭裝柔弱的大尾巴狼。

    和他睡一屋，還不生吃了她？

    他一咬牙，正要再辯駁幾句，才張嘴洛明蓁就抬手打斷了他：“都別說了，這事兒就這么定了，好好的吃個飯，非要吵來吵去的，有意思么？”

    她撇了撇嘴，對著衛(wèi)子瑜道，“或者你回你自己家去睡，阿則就回他的屋。”

    不揭穿蕭則的真面目，衛(wèi)子瑜自然不肯走，可奈何蕭則遇事就拿洛明蓁當(dāng)擋箭牌，他張了好幾次嘴，還是閉上了。

    這小子總有招來對付他。

    不過有他在，料想蕭則也不敢做什么。

    他不悅地輕哼了一聲，也懶得裝了，拿起筷子準(zhǔn)備繼續(xù)吃飯。

    可躺在洛明蓁懷里的蕭則卻仰起下巴，手指把玩著洛明蓁的發(fā)絲，別過臉沖他挑釁地笑了笑。

    不自量力。

    看著蕭則眼里明晃晃的嘲諷，衛(wèi)子瑜差點壓不住火氣，可他剛要開口，蕭則立馬就往洛明蓁懷里靠，抬起頭面對她時，又是一副乖巧的模樣。

    衛(wèi)子瑜把牙關(guān)咬得咯吱作響，很好，敢挑釁他，他早晚會當(dāng)著洛明蓁的面揭穿他的嘴臉。

    走著瞧。

    第39章 月色

    入夜, 衛(wèi)子瑜斜靠在門口，雙手抱臂，一條腿彎著, 冷眼看著從屋里抱了一卷被子出來的蕭則。

    他用余光往后掃了掃，確定洛明蓁不在附近, 才放心大膽地拉下臉。他一伸手將蕭則按在門框上，靠近了些, 惡狠狠地瞪著他, 壓低了聲音警告：“我告訴你, 你要是敢對洛明蓁不規(guī)矩……”

    他捏了捏抵在蕭則脖頸旁的拳頭, 骨節(jié)像爆竹一樣咯吱作響，“她從小腦子就缺根弦, 但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蕭則本還一臉淡然，可聽他提到他與洛明蓁是從小一起的，心頭就莫名不爽。

    他壓下了心頭的不悅, 到底還是沒說什么, 抱著被子, 像一只小綿羊一樣瞇眼笑了笑。轉(zhuǎn)過身越過衛(wèi)子瑜往外走, 卻在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略偏過頭, 在他耳畔輕笑了一聲, 喑啞著嗓子道：“可jiejie就是喜歡我，我也沒辦法。”

    他說著, 狀似苦惱地抬了抬肩，嘴角卻始終勾著上揚的弧度。

    衛(wèi)子瑜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擼起袖子，氣得掄起拳頭要扁他。

    身后傳來一聲帶著警告意味的咳嗽。

    他立馬咧開嘴，擺出和善的笑容, 拳頭松開，裝作友好地拍了拍蕭則的肩頭：“阿則啊，晚上可千萬別磨牙打呼說夢話，乖一點，老老實實睡覺。”

    他危險地瞇了瞇眼，面上如沐春風(fēng)，搭在蕭則肩頭的手卻暗中用力，指節(jié)都鼓了起來，隱隱泛白。

    蕭則面上沒有半點異樣，反而偏過頭，回了一個笑臉。修長的手指不緊不慢地覆上了他搭在自己肩頭的手腕，風(fēng)輕云淡地道：“叔叔說的，阿則都會記住的。”

    他嘴角的笑意加深，同時衛(wèi)子瑜的手腕也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衛(wèi)子瑜咽下悶哼聲，額頭青筋鼓了起來。

    蕭則眉頭也跳了好幾下，可面上還是維持著笑容。

    他們一個握著對方的肩頭，一個捏著對方的手腕，相視一笑，站在那兒已經(jīng)有半柱香的時間沒有動了。

    站在臥房門口的洛明蓁在他倆中間來回看了好幾轉(zhuǎn)，越看眼里越茫然。她抬手撓了撓面頰，略歪著頭思考。

    原來他們關(guān)系這么好的么？

    咔擦咔擦的細微聲音響起，像是桌子拖在地上發(fā)出的摩挲聲。

    洛明蓁疑惑地問道：“你們有沒有聽到什么響了，會不會是鬧老鼠了？”

    她的話音剛落，對面的蕭則和衛(wèi)子瑜同時松開了手，異口同聲地道：“你聽錯了。”

    洛明蓁隨意地“哦”了一聲，又尖著耳朵聽了下，好像沒有聲音了。她也沒太當(dāng)回事兒，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兩人，提醒道：“也不早了，你倆要玩明天再玩，這會兒都散了吧，睡覺去，阿則你跟我回屋。”

    她說著抬手打了個呵欠，轉(zhuǎn)身回了臥房。

    而身后的衛(wèi)子瑜別過臉，輕輕“切”了一聲，誰有閑工夫陪他玩。

    蕭則倒是心情愉悅，眉眼微瞇，越過衛(wèi)子瑜就往著洛明蓁的屋子去了。

    看他那個得意樣兒，衛(wèi)子瑜忿忿不平地動了動嘴皮子，對著蕭則罵了幾句，卻沒有發(fā)出聲音。見人已經(jīng)進去了，他翻了個白眼，剛準(zhǔn)備抬手把門關(guān)上，立馬死死咬住了嘴唇。

    他悶哼一聲，疼得整張都扭曲了起來。低頭看著自己手腕上深深的紅痕，他咬著牙，喘了好幾口氣才穩(wěn)住自己。

    兔崽子，下手也太狠了。

    以后別落在他手里！

    他將嘴圈成圓形，輕輕“哎喲”了幾聲，不停地倒抽涼氣，左手扶著右手，小心翼翼地用胳膊把房門推開，像螃蟹似的橫著進去。

    吱呀一聲門被關(guān)上，只有門縫里滲出細微的橘色燈光，很快又恢復(fù)了黑暗。

    對面洛明蓁的屋里還亮著燭火，她半跪在床榻上鋪著被子，抬手細致地撫平四角的褶皺。

    蕭則抱著被子站在床頭，靜靜地看著洛明蓁，被拉長的影子投映在墻壁上，木窗透進來微風(fēng)，墻上的影子也隨著燭火明滅不定。

    床榻上的洛明蓁回過頭，扯著一卷被子往床沿退：“入秋了，地上涼，我給你多鋪一床被子。”

    她將拖下來的被子墊在了地上，蹲著身子為他鋪平。

    蕭則始終垂眼看著她。胳膊瘦，腿也瘦，臉也小，眼睛倒是挺大。

    “jiejie，我自己來就好了。”他彎下腰，習(xí)慣性地伸出手去接過她手里的被子，指尖卻是不經(jīng)意掠過她的手背。

    他身子一僵，洛明蓁已經(jīng)將被子鋪好，將他蹲在自己旁邊，看著自己也不動。她沒忍住扯開嘴角笑了笑，把他手里的被子接過來，往前彎腰鋪在墊子上。

    她拍了拍蕭則的肩膀：“鋪好了，快睡吧。”

    蕭則喉頭微動，低下頭才咽下了悶哼聲。他遲緩地長舒了一口氣，肩頭蔓延著密密麻麻的疼，他眼里閃過一絲陰翳。

    那個姓衛(wèi)的，真是該死。

    洛明蓁沒看出他的異樣，起身往床榻上坐定，低頭專心褪著鞋襪。

    蕭則將燭火吹滅，也緩緩坐到地鋪上，他彎著腰，單手扯著被子蓋在自己身上，仰頭躺了下去。頭頂是斑駁的黃色橫梁，慢慢被黑夜侵蝕。

    他正要闔眼休息，一只白皙的手就搭在了床沿，從他的角度看去，像是放在他的眼前。不一會兒那只手又縮了回去，床榻傳來時斷時續(xù)的吱呀聲。

    蕭則撩了撩眼皮，月色潑在他的眉眼，在鼻梁投下蒲扇般的陰影。眼睫一顫，影子就跟著抖動。

    床榻上的吱呀聲忽地停了下來，接著是更大的聲響，衣料摩挲聲擦過。蕭則面無表情地抬眼，床沿搭上兩只手，洛明蓁的臉映入眼簾。

    她將下巴磕在手背上，瞇眼笑了笑：“阿則，你是不是睡不著啊？”

    她搖著腦袋，窗戶透進的月光涂抹在她的眉眼、發(fā)梢，整個人多了幾分柔色。

    蕭則別過目光，嘴角帶著微不可見的笑。

    明明是她自己睡不著。

    洛明蓁見他沒回話，癟了癟嘴，雙手無力地搭在床沿，準(zhǔn)備翻身回去，努把力睡著。

    手指挪動的瞬間，就被人握住。她微睜了眼，抬起頭，握在她指尖的手稍一借力，視線里猝不及防撞進了一雙清冷的眉眼。

    她往后縮了縮身子，而蕭則卻半坐起來，將身子慵懶地靠在床沿，單手撐著下巴，饒有趣味地盯著她瞧。

    他只穿著白色里衣，散順的墨發(fā)順著手腕垂下，有幾縷勾在他的尾指尖。衣襟隨著他的動作敞開，如水的月色從他修長的脖頸傾泄而下，分明的鎖骨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