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流氓！”

    第12章 家規(guī)

    傍晚，屋里正是一片昏黃，洛明蓁一腳踩在凳子上，將手里寫著幾排大字的布條掛在了蕭則的臥房門口。

    換好了新衣裳的蕭則就安安靜靜地坐在榻沿，雙手疊放在膝上，仰頭瞧著在門口折騰了老半天的洛明蓁。

    布條掛好后，洛明蓁才轉過身，手指微曲，叩了叩房門，沖不遠處的蕭則抬了抬下巴：“識字兒么？”

    蕭則乖乖地點了點頭。

    洛明蓁拍著掛起來的布條，鄭重地道：“識字兒就行了，那你就好好看清楚，從今兒開始，這就是咱們家的家規(guī)，當然，全是給你定的。這第一條就是不許擅自進我房間，尤其是晚上，記住了么？”

    蕭則瞧著她，點了點頭。

    “第二，不許在我面前不穿衣服，露出來半點都不行！”

    蕭則還是點了點頭。

    洛明蓁滿意地往后靠了靠，念出了第三條：“最最重要的一條，不許撲過來抱我，不許扯我袖子，跟我說話也要保持距離，聽明白了么？”

    蕭則很果斷地搖了搖頭。

    “我看你倒是不傻啊！”洛明蓁眉頭一擰，瞪著坐在床沿樓的蕭則，見他故意別過眼，她就從凳子上跳了下來。

    “你要是不聽話，我就把你扔到衛(wèi)子瑜家去，不要你和我住一起了。”

    果然，聽到她這樣說，蕭則立馬抬起頭，緊張地攥著她的袖子：“阿則不要和jiejie分開，jiejie別扔了阿則。”

    洛明蓁故意板著臉，瞧了瞧被他攥著的袖子，也不說什么，只是挑著眉，拖長尾音“嗯”了一聲。

    蕭則委屈地癟著嘴，手指頭將她的袖子絞來絞去。猶豫了好半晌，還是慢慢松開了手，將兩只手背在身后，垂著腦袋，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

    洛明蓁輕咳了一聲，壓下嘴角得逞的笑意：“這樣就對了，只要你聽話，我就不扔了你。”

    她說完，就慢慢往外走著，到了門口的時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雙手扒拉著門框，對著跟打霜的茄子一樣低落的蕭則道：“還有啊，自己的衣服自己洗，家務活你也得要干，沒事別往外亂竄。我不在家的時候，就自己從柜子里拿錢出去買餅吃，但是不許走遠了。”

    蕭則聽話地“嗯”了一聲，洛明蓁交代完就甩手走了。

    第二日早起的時候，洛明蓁剛剛帶著蕭則梳洗完，正準備去買些早點，就聽到院子外頭傳來一陣咚咚地敲門聲。

    “明丫頭在么？”

    外頭有粗嗓子的婦人吆喝了一聲，洛明蓁在里頭應了一聲，就跑過去開門了。

    來的是隔壁的李嬸，圓圓臉，粗眉毛，手臂上挎著一個蒙著碎花布的籃子。

    見著洛明蓁，她立馬樂呵呵地笑了起來：“明丫頭，聽老葛說你家里來了個表哥？”

    洛明蓁撓了撓面頰：“對，前幾日來投奔我們家的。”

    “你這孩子就是心眼太實誠了，你那表哥也是修得好福氣，能遇著你這么良善的。”李嬸雖然沒把話給說全，洛明蓁大概也知道她指的是她收養(yǎng)了蕭則的事兒。

    在外人看來，家里若是有個心智不全的，那自然是頂頂麻煩的事，更何況還是個遠房的表哥。這樣的爛攤子，多半是沒人愿意去撿的。

    面對李嬸這欽佩的眼神，她倒是有些尷尬，這人都是她打傻的，可不得收下么？而且她要是有選擇，她也不可能管這破事，現(xiàn)在也巴不得趕緊找到蕭則的家人，把他給送回去。

    可這邊的李嬸又夸了起來，說什么現(xiàn)在大家都知道她收養(yǎng)了一個心智不全的遠房表哥，可都在夸她是個大善人。這些話聽得洛明蓁都臊得慌，她趕忙指了指李嬸手里的籃子，轉移話題：“嬸兒，您這提的什么啊？”

    她剛剛說完，好像就看到籃子上的碎花布動了動，邊緣就冒出幾撮黃毛。

    李嬸把碎花布掀開了一些，露出四五只在籃子里打轉的黃毛小雞崽：“我家那老母雞下了一窩雞崽子，正好你家雞圈空著，就拿去養(yǎng)吧，都是母雞，過段時間還能下蛋咧。”

    洛明蓁急忙擺了擺手：“嬸兒，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白拿您的，我這多不好意思，您還不如拿去換錢。”

    李嬸叉了叉胖腰，二話不說地把手里的籃子塞到了她手里，不容拒絕地道：“我們家那老母雞都快養(yǎng)不過來了，嬸兒說讓你拿著，就拿著，客氣什么？”

    她說著，就拍了拍腦門，“噯喲，瞧我這記性，家里湯還燉著的，先不說了，嬸兒得先回去了，有空就帶你表哥來我們家吃飯啊。”

    瞧著李嬸匆匆回了家，洛明蓁是想攔都攔不住，她提著手里的籃子，只好沖著李嬸的背影大喊了一聲：“嬸兒，謝了啊，回頭我給您家送雞蛋去。”

    聽到李嬸遠遠地應了一聲，她也就關門回去了，剛剛進院子就見著蕭則在不遠處瞧著她，準確地說是瞧著她手里的籃子。

    “jiejie，這是什么啊？”他湊了過來，本想揪住洛明蓁的手，一想起家規(guī)，又老老實實地背在身后了。

    洛明蓁將碎花布掀開，那幾只黃毛小雞崽就露了出來。毛都才剛剛長齊，小眼睛像粘上去的黑豆子，在籃子里扭動著胖乎乎的身子，時不時發(fā)出細弱的叫聲。

    “小雞崽，隔壁李嬸送咱們的。”

    蕭則瞧著那些小雞崽，眼里又好奇又有些害怕。洛明蓁見他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樣子，就拎起一只雞崽湊到了他跟前：“想摸就摸，又不會摸壞。”

    見著突然湊近的小雞崽，蕭則嚇得往后退了幾步，兩只手背在身后，警惕地看著那些雞崽：“jiejie，它們會咬人么？”

    見他這樣，洛明蓁撇了撇嘴，這哪兒來的大少爺，連小雞崽都沒見過么？

    她將小黃雞放進了籃子里，一面往著雞圈去，一面頭也不回地道：“放心，它不會咬你，只有你咬它的份兒。”

    燉成雞湯，怕是他啃得比誰都歡。

    她伸手摸了摸還帶著絨毛的小黃雞們，將它們一溜地放進了雞圈里，又偏過頭瞧著站的遠遠的蕭則，忽地生了幾分逗弄他的心思。

    “阿則，以后這些小雞崽就是你的小弟們了，你可得把它們養(yǎng)的肥肥胖胖的。”

    聽到要喂雞，蕭則委屈地皺著臉，可洛明蓁壓根沒理他，擺了擺手就悠閑地往屋子里去了，只留下院子里的蕭則和那群胖乎乎的小黃雞大眼瞪小眼。

    洛明蓁剛剛睡了個午覺，就被人給拉醒了，她睜開眼，就瞧見蕭則蹲在旁邊，指著廚房道：“jiejie，jiejie，阿則要給你看個好玩的。”

    洛明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剛剛睡醒腦子還有些發(fā)懵，她沒骨頭一樣癱在躺椅上。聽到蕭則的話，她倒是愣了愣：“什么好玩的？”

    蕭則沒說話，一臉神秘的就帶著她往廚房去，洛明蓁打了個呵欠，半搭著眼皮跟在他后面，到了廚房，她就瞧見灶臺上的大鍋被蓋住了。

    她瞧了旁邊的蕭則一眼，眼神登時一亮，莫不是這小子會下廚，特意給她準備了晚飯當作驚喜？

    見著蕭則一臉期待地看著她，她頓時有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感。她甚至想好了，等會兒不管好不好吃，都先夸一頓再說。

    不過她低下頭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灶臺下面沒生火，她挑了挑眉，倒是有點好奇他弄了什么，剛剛把鍋蓋拿來，她就感覺自己的手碰到了什么毛絨絨的東西。

    她好奇地探頭望進去，只見得鍋里一只大黑耗子領著小黑耗子竄來竄去，吱吱亂叫。

    她大叫一聲，極快地收回了手，一把將鍋蓋按下去。兩手抓著灶臺，忍下想吐的感覺，陰惻惻地回過頭，就見得蕭則一臉求表揚地看著她。

    “jiejie，這兩只都是我抓到的哦，它們在轉圈圈誒，是不是很好玩？”

    聽到他的話，洛明蓁就氣不打一處來，咬牙切齒地道：“以后再抓老鼠給我看，我就把這玩意兒給你燉湯喝！”

    第13章 責任

    午后，蕭則站在雞舍旁，將手中的糠米慢慢地灑進去。毛絨絨的小黃雞們就一擁而上，嘴里還“咕咕”地叫著，肥屁股翹得高高地。

    屋子里傳來慌亂的腳步聲，只見洛明蓁嘴里叼著半張炊餅，拎著一個大籃子，火急火燎地就往外沖。見著在雞舍旁的蕭則，她隨意交代了幾句：“阿則，我今兒得去西街一趟，錢在柜子里，你餓了就自己出去買吃的，別亂跑，也別給人騙了。”

    蕭則回過頭，乖乖地“嗯”了一聲。

    洛明蓁瞧了瞧高懸的日頭，怕再晚一點，西街的甩賣集市就關門了，她便連門也沒關就急匆匆地走了。

    風吹著木門來回晃蕩，蕭則見著雞也喂完了，就準備將手里的盤子放回去，他剛剛動身就聽到外面一陣細細的哭聲。

    老槐樹下站了個穿著粗衣的小女孩，約莫三四歲，低著頭，白嫩嫩的小手就一個勁兒地擦著眼淚。

    蕭則抬了抬眼皮，就見得樹枝上掛了一只蝴蝶風箏，線斷了，也下不來。

    那小女孩還在為拿不到風箏哭著，就感覺自己身上攏過來一道陰影。

    “給你，別哭。”

    清冷的聲音響起，那小女孩抬起頭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只白皙修長的手伸到了她面前，手上拿的正是她的蝴蝶風箏。

    “啊，我的風箏！”她的眼睛還紅彤彤的，卻因為一下子太激動差點笑出了鼻涕泡。

    一身玄黑色長衫的蕭則就站在她面前，見到她不哭了，他也笑了笑。

    見著他的掩映在墨發(fā)下的臉，那小女孩只覺得面前的人長得像畫里一樣好看，登時眼里就亮了起來，一把揪住他的袖子，咋咋呼呼地道：“漂亮大哥哥，謝謝你。”

    蕭則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垂腦袋，直到一陣風吹過，將他披散在身側的長發(fā)揚起，露出了左臉上詭異的暗紅色花紋。

    那小女孩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就僵住了，攥著蕭則袖子的手也慢慢松開，驚恐地喊了一聲：“妖怪啊。”連風箏都不要了，就急忙要跑開，卻不小心被石塊絆倒，仰面就摔在了地上，立即疼得哇哇大哭了起來。

    “你怎么了？”

    蕭則茫然地看著她，正要去把她拉起來，那女孩卻害怕得趴在地上，抱著腦袋一個勁兒地大喊：“妖怪，不要過來！”

    她說著，就越哭越大聲了。

    蕭則伸出的手有些無措地僵在半空，可還沒等他想明白，就感覺背后被人用石頭砸了一下，疼得他皺了皺眉。

    “不許你欺負阿秋！”

    聽到聲音，蕭則愣愣地回過頭，不遠處站了五六個像在泥地里滾了一圈的男童，他們本還義憤填膺，再看到他的左臉，登時也嚇得瞪大了眼，失聲大喊：“娘啊，妖怪！”

    他們本想就這樣跑了，可見到蕭則身后的小女孩還在嚎啕大哭著，那群男童捏著小拳頭，抖著身子就從地上撿起了石頭，卻都害怕得不敢亂動。

    直到有人帶頭用石頭朝蕭則身上扔了過去，隨即就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可蕭則只是茫然地看著他們，又看了看滾到地上的石頭，卻沒有對他們做什么。

    見他如此，那些人的膽子也慢慢地大了起來。

    “打倒紅臉怪，救阿秋！”

    “沖啊！”

    他們一咬牙，就拼了命地將手里的石頭往蕭則身上扔，一面扔，一面呲牙咧嘴地喊著：“紅臉怪，快走開！”

    密密麻麻的石頭打在身上，蕭則沒有喊過疼，只是慢慢往前走著，他的眼里帶了幾分茫然。

    可那群男童見他靠近，更是嚇得抱在一起，哇哇大叫了起來。有個虎頭虎腦的男童閉上了眼睛，胡亂地就將手里的石頭扔了出去。

    蕭則張了張嘴：“我不是……”

    可他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就戛然而止了。

    “啪嗒，啪嗒……”的聲音響起。

    滾落在地的石頭慢慢被染成了紅色。

    蕭則抬起手捂著眼睛，鮮血就順著他的指縫滲出，滑過左臉上交錯的紅紋。

    那群男童見著鮮血，也是嚇得六神無主，尤其是那個扔石頭的男童更是張了嘴，哇得一聲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