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牢受了夸獎(jiǎng)，興致高昂，他立刻一揮手，將不斷滾動(dòng)的水牢解除，笑著請竹浮雪到一旁的山石上坐定。屏障破除的瞬間，竹浮雪終于能清楚的看到這后山竹清潭的全貌。

    這潭不比山下的小石潭大多少，但卻極深，借著月光看不到底。潭邊翠竹環(huán)繞，山石嶙峋，而深潭再往外兩圈，枯黃的樹葉隨山風(fēng)飄零，竟是一派荒蕪之景。竹浮雪只敢掃過一眼，可就這一眼，她還是被水潭里不斷翻涌的東西吸引了注意。

    那是一只只冒出頭來，喉嚨里咕咕作響的蛤蟆。

    不大的水潭里竟擠了幾十只木盆那么大的蛤蟆，他們瞪著滾圓的眼睛，凝視著這個(gè)來自山下的外人。竹浮雪脊背一涼，只覺得連腦后的皮膚都在發(fā)麻，她深吸了兩口氣，繼續(xù)保持著哭訴的語調(diào)：“村志記載，澤牢大仙守護(hù)竹溪山多年，從未有過惡意之舉，自從那狐貍來了，就攔著后山不讓我們進(jìn)，我們竹溪村人勤勞淳樸，早早就想上來孝敬您呢！”

    澤牢很是受用，青灰的臉上咧出一個(gè)笑來：“噢？本大仙竟不知道，竹溪村人還有這番孝心。”他一笑，潭中的子子孫孫也跟著發(fā)出興奮的蛙鳴，響作一片，竹浮雪強(qiáng)作笑顏，繼續(xù)夸：“是這樣，？是這樣。竹溪村人仰慕您已久！特地派我……來接您下山，好吃好喝伺候著！”

    澤牢一聽這話，眼睛微微瞇起，道：“你是怎么到后山來的？”

    竹浮雪一哽：“這……”

    澤牢又道：“我可記得，那狐貍本事不小，把整座山都封起來了，你又是怎么鉆上來的？”

    “竹溪村仰慕您多年，一直未得相見，與那狐貍斗了多年，總算尋著了他的弱點(diǎn)，這才突破了結(jié)界，趕來見您。”竹浮雪說話時(shí)雖然笑著，語氣里卻飄著一份掩蓋不掉的落寞，她讓自己笑得更燦爛，道：“村中年輕人為了沖破結(jié)界，大都受了傷，只有讓我擔(dān)起重任，夜探山路，尋找您的下落，可誰曾想……您居然來接我了。”

    話到最后一句時(shí)，竹浮雪的語氣里都帶上了幾分繾綣，頗有些撒嬌的意味。這倒是讓在后山隔絕了數(shù)百年的澤牢心癢難耐，他緩緩起身，笑著理了理身上那件早已破落不堪的衣服，道：“承蒙你們還惦記著本大仙，竟讓你這么個(gè)如花似玉的姑娘來作陪。今兒算你走運(yùn)，要是旁人進(jìn)了我這竹清潭，怕是骨頭都不會(huì)剩，不過你……”

    澤牢緩緩低**，伸出因常年泡水而黏膩腥臭的手，輕輕拈起竹浮雪肩上的發(fā)絲：“……倒是很討我的喜歡。”

    竹浮雪笑得僵硬：“謝大仙喜歡！只是那狐貍剛才看著我了，必定會(huì)來壞我們的事……”

    澤牢一哼：“怕什么？待他來了，你就在我身后，看著我怎么將他打得滿地亂爬！”

    “你要打得誰滿地亂爬？”一陣凜冽的風(fēng)聲響過，從竹清潭正上方的山石上倏的翻下兩個(gè)白影，聲到就是劍到，話音落下的那一刻，虹瑕也鏗然出鞘，一柄利刃在辭年手中綻著光，直朝著澤牢的面門刺去。

    竹浮雪驚叫一聲，趕忙躲到澤牢身后，緊緊揪住了他那腥臭破爛的衣服。澤牢見狀，從腰間抽出一截發(fā)著青芒的竹棍，一陣奮力格擋。

    兩方一陣交鋒，竟是旗鼓相當(dāng)，辭年一個(gè)騰身，跳回賀棲洲身旁，澤牢見狀，揮起竹棒便要追擊，卻突然身形一滯，整個(gè)人頓在了原地。

    月光投下，照亮了潭中躁動(dòng)不安的蛤蟆群，一旁的岸上，手持青竹棍的澤牢突然斂聲屏氣，一動(dòng)也不動(dòng)。在他身后，竹浮雪緩緩探出頭，手上緊緊攥著一根浸滿了艾草汁的細(xì)線，而那絲線正橫過澤牢的脖子，勒住了青灰發(fā)脹的皮膚。皮膚表面，一陣若有若無的灼燒正漸漸蔓延。

    緊攥著絲線的竹浮雪渾身發(fā)抖，她強(qiáng)忍著恐懼，厲聲道：“妖孽……受死吧！”

    第二十九章 再攜手共斗潭中怪

    竹浮雪指尖的線很細(xì)，在月光下泛出陣陣青光。這新染的絲線還散著艾草的氣味。她咬著牙，血液直往頭頂沖。指尖染了色，也入了艾草的氣味。細(xì)白的指節(jié)被勒出痕跡，將手中的線也染上微紅。

    澤牢一愣，猛地笑了出來。他一笑，頸上的皮膚也因?yàn)轭潉?dòng)而擦過絲線，冒出一股股細(xì)小的黑煙。竹浮雪不敢松手，只能更用力地扯了一把，厲聲喝道：“老實(shí)交代！村志上記載的那些丟失的人，是不是被你所殺？還有山下鎮(zhèn)子里的人，他們……”

    “問得挺好。”澤牢似是察覺不到頸上的疼痛，放肆大笑，他渾圓的眼睛向后一斜，咧嘴道，“這么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怎么這么兇啊？這村子里來來往往這么些年，死了活了這么多人，哪個(gè)跟你有關(guān)？你的心上人么？”

    “竹溪村的每一個(gè)人都與我有關(guān)！”竹浮雪一怒，手上更加用力，“快說！”

    澤牢被她勒得后仰幾分，可他臉上卻絲毫沒有害怕，反而桀桀一笑，緩緩抬起手，指向了一邊的水潭。月光下，近百只渾身長滿包團(tuán)的蟾蜍瞪著圓眼，將半個(gè)身子埋在水下，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注視這他們。

    澤牢笑道：“你看他們，好不好看？”

    竹浮雪胃里一陣惡心，渾身開始發(fā)抖。

    竹溪村的村志明明白白的記載著，在過往的幾百年中，竹溪村少了多少人，丟了多少東西，有多少人平白消失在了山邊。而這些，都是辭年封山之前發(fā)生的。只是那時(shí)的人們不知道，后山竟藏著這么大的危機(jī)，只當(dāng)是山中野獸作祟，再?zèng)]人刨根問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