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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此去經年,碧海桑田在線閱讀 - 第179章 179求仁得仁

第179章 179求仁得仁

    清晨,孟紫怡失魂落魄回到家,她推開家門,軟弱無力地挨靠著門板,水盈盈的杏眸徹底放空,恍似寸草不生的荒漠,接著,失聲痛哭。良久,孟紫怡偏頭,遠岫煙云般迷離的淚眸,眺望著飄窗外的碧空如洗,日麗風清,然而,此時此刻的她,內心卻凄風苦雨,永無止盡。

    之后,一整天,孟紫怡都如同游魂野鬼般,渾渾噩噩度過,直到余霞散綺,黃昏蒞臨,孟紫怡趿拉著拖鞋,走進衣帽間,本想找自己的衣服,殘余的注意力卻瞬間悉數傾瀉在胡靖揚低調質感的衣物上,她淚眼朦朧,纖白細長的手指輕柔地撫過按照色系井然有序懸掛在衣架上,排列得密密麻麻的男士衣物,每一件襯衫,每一套西裝都仿佛還殘留著獨屬于那個男人的體溫和味道。

    隨而,孟紫怡拉開自己的衣柜,撥至左側末端,赫然掛著一件款式沉著的黑色西裝外套,她目光緬懷注視許久,爾后,顫抖著手拿出西裝,垂淚抱在懷里,久遠的氣息和塵封的記憶襲來,撫今追昔,孟紫怡淚河東注,心肝俱碎。

    “我父母剛剛出了車禍,能麻煩你送我去中心醫院嗎?”

    “求你了。”

    “擦一下,免得著涼。”

    “可曾聽說過吸引定律?你把事情往哪個方向去想,就會吸引事情往哪個方向發展。倘若希望你父母平安無事,不妨往好的方向去想。”

    良久,孟紫怡換上了一件淺藍色連衣裙,優雅清新,隨后,她化了個淡妝,梳了個半丸子頭,長發柔垂,娉婷秀雅的妍姿,踩上白色高跟鞋,逞嬌呈美,出塵如仙。

    明月當空,星羅密布,孟紫怡再一次來到人山人海的機場接胡靖揚,世事難料,上一次,她來機場尚且滿心歡喜,然而,這一次再度重臨,卻蓬心蒿目。縱使孟紫怡心心念念著胡靖揚,可現下的她真的很想時間能夠過得慢一些,再慢一些,那么她即將要吐口的話語,就可以暫且擱淺在時光不老的隧道,遲遲吾行。

    奈何,時間是不會為任何人停留的,它無情地粉碎了孟紫怡茍延一息的奢望,少頃,胡靖揚再一次從特別通道,器宇軒昂,信步而出,孟紫怡艱難展笑,抬腳上前,照舊先與胡靖揚身后的沈江,禮貌打招呼,寒暄過后,沈江心照不宣,自行離開。

    胡靖揚抬手,輕撫孟紫怡媚靨俏麗的臉頰,不知怎的,胡靖揚感覺今晚的孟紫怡很美,奈何,美得毫不真實,她周身仿若籠罩著一層薄如蟬翼的嵐煙,縱然近在咫尺,卻煙影如畫,似遠非近。

    胡靖揚沒由來心慌,用力擁緊孟紫怡,嗓音輕緩,“今天是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還是遇到了什么不順心的事?無論多么業峻鴻績,我終究也是rou眼凡胎,未及神通廣大,更沒有移山倒海的本事,或許不能完全為你遮風擋雨,但是,至少我可以不懼風雨,伴你同行。”

    孟紫怡感心動耳,潸然淚下,“你說什么呢?我又不是嫁給哪吒,要那么神通廣大做啥?我沒事,老公,我們回家吧。”

    “好,我們回家。”胡靖揚壓抑著心中的忐忑,溫潤開腔。

    華燈璀璨,街市如晝,副駕駛的孟紫怡撐著車窗,支頤,亮晶晶的水眸,凝視著繁華熱鬧的街景,腦海里想的卻更多是六年前那個雷雨交加、冷冷清清的深夜,彼時,他們也像今天這般共處一車,然而,交流卻寥寥數幾。

    片晌,一只溫暖干燥的大手伸過來,交疊緊扣地握住她的手,孟紫怡側頭,與恰好偏頭的胡靖揚,相視一笑,然后,孟紫怡柔婉地湊過去,依偎在胡靖揚肩膀,貪戀著他們婚姻最后的時光。

    回到金柏公寓,孟紫怡率先進屋,胡靖揚在身后反手關門,門鎖“咔嚓”一聲。

    然而,這稀松平常的一聲“咔嚓”,今天卻與眾不同,猶似猙獰可畏的喪鐘一般,即將葬送她情同魚水的婚姻和花好月圓的家,霎時,一行暉盈爍亮的清淚滑過孟紫怡秀弱柔白的臉頰,她仰頭,吸了吸鼻子,爾后,徐徐轉身,忍著錐心刺骨的疼痛,淚眸噙笑,凝視著黑眸邃穆的胡靖揚,悲婉開腔,“靖揚,我們離婚吧。”

    瑤音未落,胡靖揚大腦隨即“嗡”的一聲巨響,繼而,深眸淵浩,洞視著淚水漣漣的孟紫怡。屋子尚未亮燈,月色如霜,透過遮光簾敞開的落地窗漫進室內,從側面灑落在數步之遙的她身上,空里流霜,恰似輕紗薄翼,將黑暗中,蟬露秋枝,楚腰纖細的她,映照得弱如扶病,天見猶憐。

    半晌,胡靖揚雙手抄兜,挺拔如峰,半瞇的眸子淬了寒,一語中的,“因為蘇沁?”

    孟紫怡當即怔愣,難道說小沁不為人知的心思,靖揚早已洞悉,是了,他這么一個聰明睿達的人,有人對他芳心暗許,豈能瞞過他炳若觀火的法眼,所以,上次靖揚才會說小沁別有所圖,原來三人當中,懵然不知的只有她。孟紫怡痛苦闔眼,心在滴血,又一行清淚淌過白皙姣麗的臉頰,須臾,她緩緩睜開雙眼,清眸流漾,迎上胡靖揚眉骨沉沉的臉龐,言氣卑弱,“怪不得你歷來如此反感她,可是,靖揚,欠人的總是要還的,白湖酒店的事,我欠了她,你也欠了她,你不也曾經說過嗎?倘若當日你依時赴約,那么,小沁抵達之時,你合該在場,事情又豈能演變如斯啊?執一而論,你是始作俑者。”

    頓了頓,孟紫怡素手抵于胸口,一言一淚,“而我呢,靖揚,我真的很后悔,那天我為什么要讓小沁替我去白湖酒店啊?我其實很自私的,我一直在想,假如小沁注定要出事,那么只要她出事的地點不是白湖酒店,如此,至少我可以自反無愧,奈何,命不由己啊,上天偏要讓我欠了她。從小學到現今,十八年了,你知道蘇沁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嗎?尤其是我父母離世后,我孤苦伶仃這六年,她就是我相濡以沫的親人啊,這人世滄桑的六年,倘若不是有她,那么我可能早就支撐不下去了。靖揚,我真的無法忽視她的痛苦,一味只顧著自己幸福,白湖酒店的孽,如果我不還給她,那么我這一輩子何以心安吶?”

    “那么,你就忍心用我去還,用我們的婚姻去還,用我們的家去還嗎?我知道,她對你至關重要,可是,難道我之于你,就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嗎?甚至可以隨意放棄,莫非成婚以來,我對你的好,你全部都視若無睹嗎?”胡靖揚按捺不住,冷眸涔痛,大吼。

    孟紫怡纖妍的身子猛然一顫,淚滴如斷線珍珠般哆嗦滾落,她眼波清盈,矚視著胡靖揚,脈脈無言,少許,孟紫怡垂淚,徐婉開腔,“不是的,靖揚,你是我一生中最專美的風景,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都沒有人能與你一戰。我也不是要把你讓給她,我又不傻,情之所鐘,你若對她無意,那么,即便我忍痛割愛把你讓給她,也無濟于事。小沁這個人呢,從前,或許有些虛榮,但她的本質還是好的,是白湖酒店的事,致使她變成如今這般外巧內嫉、恨如頭醋,若然不及時加以糾正,那么,長此以往,她這個人就毀了,我得救她,而你……”

    話到這,孟紫怡上前兩步,素手撫上胡靖揚面沉如水的臉龐,淚中有笑,“而你,靖揚,你和她不一樣,我對她是雪中送炭,對你不過是錦上添花。相信我,靖揚,你的人生,哪怕沒了我,也照樣明明赫赫,多姿多彩,將來會有一個溫柔體貼的女子,做你的妻子,給你生下一雙兒女,喜樂安然。至于我,我和你離婚,不是不愛你,我只希望我離你遠遠的,小沁離你遠遠的,我們三個人各還本道,各美其美,各安天涯。”

    胡靖揚深吸一口氣,抬手攥下孟紫怡輕撫他臉龐的冰潤小手,包裹在自己寬厚的掌心,眸光深邃,注視著眉眼楚楚的孟紫怡,曉之以理,“你怎知你對我來說,只是錦上添花,而非不可或缺?紫怡,你太天真了,你以為賠上我們的婚姻,就能換回那個女人的良知嗎?我告訴你,人心不足蛇吞象,更遑論,那個女人現今心如毒蝎,我告訴你,你舍己為人的退讓,非但不能讓她就此作罷,反而會縱容她變本加厲,直到吸干你的血為止。”

    聞言,孟紫怡淚眸瞠大,反駁的話語徘徊在嘴里,欲出不出,她何嘗不知胡靖揚并非危言聳聽,自己如此孤注一擲,無異于飛蛾撲火,最后,指不定當真會換來雞飛蛋打,甚至遍體鱗傷的結果。

    胡靖揚鞭辟入里,奈何,孟紫怡冥頑不靈,夫妻倆談得不歡而散,末了,胡靖靠坐在長沙發上,棱骨明晰的指間夾了一根香煙,明滅可見,他眉峰沉郁,霞而吐霧。許久,胡靖揚側頭,卻見孟紫怡環抱著小腿,窩坐在單人沙發上,蜷縮成一只孤憐脆弱的小貓,不知何時,伏在膝蓋上睡著了,想來她經過一天一夜的苦苦掙扎,已然心力交瘁。

    胡靖揚低嘆一聲,用手指掐滅了香煙,從長沙發上起身,湊近孟紫怡,輕輕地把她打橫抱起,邁著筆直勻稱的雙腿,踱進臥室,隨后,將呼吸輕淺的孟紫怡慢慢擱放在床上,替她蓋上薄被,接著,掖好被角。

    淡月疏星,月灑清輝,驅散了臥室里些許黑暗,胡靖揚側坐在床邊,黑眸淵深,盯視著黛眉輕蹙、睡不安穩的孟紫怡,與此同時,他帶有薄繭的溫熱掌心,一下一下地輕撫著孟紫怡素白滑膩的臉頰,黑暗中,胡靖揚若有所思的眼神,潛光匿曜,諱莫如深。

    紫怡,既然你一意孤行,那么我亦唯有兵行險著了,敵不可縱,與其恬退隱忍,后患無窮,倒不如將計就計,以退為進,但求一勞永逸。

    良久,胡靖揚眸光眷憐,嗓音溫醇,低語,“老婆,或許從明天開始,我對你的態度會一反既往,你免不了受些苦楚,但是,我這么做,純粹是為了救你,我不可以讓蘇沁那只毒蝎繼續肆無忌憚地利用你的善良和愧疚,吸干你的血。老婆,你別怕,老公不會真的離開你的,你也不是孤苦仃俜一個人。”

    清晨,鶯啼鳥囀,朝霞泛金,越過寬大敞亮的落地窗,斜照在孟紫怡淡掃蛾眉的皎白小臉,孟紫怡悠悠轉醒,晨光熹微,些許刺眼,她抬起雪白纖麗的手擋住眼睛,秀眸惺忪,透過稀稀疏疏的指縫,依稀可見,一道高大偉岸的黑色身影逐步向她靠近,孟紫怡當即心臟一提,登時,驚醒,她快速垂下手,定睛一瞅,原來是胡靖揚。然而,這一發現,非但沒有讓孟紫怡松一口氣,反而嚇得她心跳怦然,皆因眼前的胡靖揚一身黑的著裝,再配以不茍言笑的森寒面容,渾身散逸著她前所未見的嚴冷,實屬令人望而生畏。

    不消片會,胡靖揚駐足于床尾,板著臉,眉目清冷,俯視著床上,半撐起身的女人,她抱緊薄被,長發嬌慵,披垂于肩背,眼波泛漾,鹿視著他。見狀,胡靖揚心有不忍,憐惜于沉冷的眸底,不著痕跡,一瞬而過,隨即,他把心一橫,冷語冰人,“既然醒了,就趕緊起來梳洗,然后,一起去民政局。”

    聞言,孟紫怡漂亮清澈的水眸瞠了瞠,瞳仁驚愕,櫻唇微張,大有不敢置信的狀貌,事實上,孟紫怡確實始料未及,他不是不同意嗎?怎么短短一晚驀然轉態了?孟紫怡唇瓣囁嚅,想要問問胡靖揚,為什么?奈何,胡靖揚嗓音淡涼,撂下話語后,就毫不留情轉身,大步流星走出臥室了。

    目送著他揚長而去的冰冷背影,孟紫怡意識到她果真要離婚了,是啊,胡靖揚何等驕傲的一個人啊,她竟然為了一個閨蜜和他提出離婚,豈非變相告訴旁人,在她心目中,他這個同床共枕的丈夫,小小不言,地位還不如一個毫無血緣的閨蜜,盡管這不是事實,可他焉能不惱啊?怎么辦?這下靖揚恐怕要恨死她了,明明是她主動提出離婚的,可是,為什么,他從善如流同意后,她反而覺得自己被拋棄了呢?孟紫怡,你究竟想怎么樣?

    凄凄惶惶的悲涼,掀天揭地襲來,孟紫怡茫然無措,抱膝痛哭,“孟紫怡,你哭什么呀?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的,如今,求仁得仁,你滿意了嗎?”

    今天的交通出奇的順暢,不消半個小時,黑色轎車抵達民政局,一身白色裙裝,長發披肩,粉黛未施的孟紫怡,安弱守雌地跟隨著胡靖揚下了車。微風吹動著她輕柔翩躚的白色裙擺,尤顯弱質纖纖,孟紫怡遙望了下長長的臺階上,莊嚴矗立的民政局,頓時,悔之莫及,她勾了勾耳畔的秀發,偏頭,側視著身旁噴云吐霧的胡靖揚,此時此刻,孟紫怡很想哭著說一句,老公,我后悔了,我舍不得你,不如,我們別進去了,我們調頭回家吧。